苏洛汐也不敢多睡,稍微歇了一会儿便回了兰陵宫。

这龙床岂是可以随便睡得?

苏洛汐坐在窗边苦笑,手中的绣花针扎了手指,鲜红的血珠刺眼万分。苏洛汐急忙将指头放入小嘴之中,随即将这花撑放于一旁,索性看着窗外发呆。

“主子,福总管来了。”初夏入内笑道。

“快快有请。”苏洛汐急忙道。

“奴才给汐嫔娘娘请安。”福喜入内,躬身一礼道。

苏洛汐敛起方才遥想之色,笑道:“总管多礼了。初夏,快看座,把宫里的好茶给总管上来。”

“不知娘娘有何事要问奴才?”待初夏打点好一切,退出屋外,福喜问道。

“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只是萦绕在洛汐心头数日,这才找总管前来相问。”苏洛汐笑着道,“明人不说暗话,不知道总管当日传授洛汐凝神汤可是七郎授意?”

“这…”福喜不知苏洛汐从何得知这些事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洛汐见福喜不语,又笑道:“七郎可是早就知道了前些日子的东西是洛汐所送?”

“不知娘娘如何想起问这些事?”福喜不由好奇,问道。

苏洛汐执起茶盏,轻抿道:“洛汐从何而知总管先别问,且说这些事是否是七郎早就安排好的?”见福喜犹豫神色,复恳切道:“洛汐待总管如何,自不必说。总管对洛汐的点拨之恩,洛汐也没齿难忘。如今之事,还请总管据实以告,洛汐感激不尽。”

“唉。”福喜长叹一声,把玩着一旁的茶盏。也不知这汐嫔娘娘从何处听说这些,当真难为了自己。若是据实以告,自己不就是背叛了皇上?若是不说实话,又对不起救命恩人。当真是两难。

“不知娘娘了解皇上多少?”福喜突然问道。

苏洛汐眉头轻皱,略一思考道:“洛汐对七郎了解并不深。只是在洛汐眼中,七郎似是十分矛盾。若是说他是一个冷酷之人,心中却一直记挂着亡妻,久久不能忘怀。可若说他是个深情之人….”说道此处,苏洛汐苦笑着顿了顿道:“都说天威难测,当真是如此。”

“咱家再问娘娘,您可羡慕皇上对景妃娘娘的宠爱?”福喜似笑非笑的又问道。

苏洛汐皱眉将那日心中所猜尽数说与福喜。

“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问福喜?您自己不是已经有了答案?”福喜笑着道,“众人都道皇上喜怒无常,但他们岂知身为帝王的苦楚?为君之道,笑不能露于面,哀不能形于色,连说话都不能有太多的感情。若是轻易让人知道心中所想,那么天威何在?皇上心中的苦,又有谁可知?”

苏洛汐一想也是,为君者自当喜怒不形于色。若是什么都表露于外,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是以每日都要带着面具生活,有什么事也只能放在心里,久而久之就会习以为常。这也许就是墨郎一直不愿敞开心扉的原因吧。

“可这话又说回来。”福喜以肘拄桌,伸出两指沾了沾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笑道:“皇上就是再伪装,终究还是个男人,终是逃不过这两个字。”

苏洛汐看着桌上的两个字,一个权一个色,不由笑道:“皇上富有四海,又岂会缺了这两件物事?”

福喜伸手将桌上的水渍抹净,笑道:“娘娘此言差矣。若是论起权,皇上如今虽然是天下之主,可还之前一直受着丞相的压制,否则宁妃娘娘那般脾气,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如今又加了个景旸王爷虎视眈眈。这还不论四周强邻,单单是说朝中。”

“再说回后宫,皇上登基时日尚浅。朝中又有如此两大势力,自当不可硬碰,是以要积蓄实力,此时正是求才若渴之时。”福喜又道。

“但后宫之中,有权有势的妃嫔家中皆与丞相关系密切,剩下的皆是无权无势之辈,又如何帮的了皇上?”苏洛汐不解问道。

“这湘婕妤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婕妤的身世已经是宫中明摆着的秘密,娘娘当真以为皇上只是因为宠爱,才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她吗?”福喜笑着问道,“娘娘可知景妃娘娘的身世?”

苏洛汐皱眉道:“略知一二。”

“那您仔细想想,但凡皇上上些心的,是不是都有一个共同点?”福喜复道。

苏洛汐转念一想,恍然大悟!确实如此,自己怎么从没自这方面想过?无论是景妃,还是沈遗蝶抑或是自己,不都是无父无母之人么?要么是饱受欺凌,要么是无依无靠,要么就是寄人篱下。如此一帮人比他人更易打动,若是抓到了真心,自然是以命相报,做事也自然狠些。

况且这样的人都有着聪明的心思和顽强的性格,知道如何适应环境从而更好的生活下去,即使遇到挫折也不会很容易被打倒,自然也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能比了的。即便是受了宠掌了权,也无外戚之忧,顶多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谋个前程。可这孩子是谁的?说到底还不是皇上的吗?

所以培养这些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皇上都是最终的赢家!

好深沉的计谋!苏洛汐不由的叹道,怪不得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将这江山打下来,让这偌大的楚国换了天。

随即又问道:“那么色呢?皇上还缺女人吗?”

福喜笑道:“女人不缺,可合心意的女人就少了。不是每个有姿色的女子都能上了皇上的心,也不是每个能上了皇上心的女子都知道如何取悦皇上。”说道此处,福喜笑看着苏洛汐。

苏洛汐不由得俏脸一红道:“这…这狐媚之术怎可算得上是正道?”

福喜笑道:“娘娘此言又差矣。虽说狐媚之术乃为人所不齿,可这也是闺房之乐。景妃娘娘便是个最好的例子,若非靠了那些所谓的‘狐媚之术’,即便是在有用,也不会如此得宠。需知皇上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

苏洛汐闻言,心中暗想道。这景妃被外界盛传的不就是狐媚惑主么?上次还听沈遗蝶愤愤说起景妃以胡舞将皇上生生的魅惑了去。当时虽然觉得不齿,可放眼看向这后宫之中,妃嫔大多出自深闺高门,行事多拘泥于礼节,行规蹈矩,确实是缺少了景妃那股率性。

转念想起那羞人之事,俏脸飞红。虽然承宠次数不多,可自小受的礼仪教条约束,大多数似个木头人一般由他摆弄。自己尚且如此,更可况那些高官之女,礼仪教条更甚。自己若是皇上,想必也觉得索然无味。

福喜见苏洛汐脸色时而绯红时而凝重,想必也想通了其中关键,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遂起身抱拳笑道:“今日奴才叨扰了,还请娘娘见谅。这个时辰想必皇上也该饿了,奴才得赶紧回去伺候着午膳。”

“今日与总管相谈,当真是获益匪浅,谢总管点拨。若是日后洛汐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自然不会忘了总管点拨之恩。”豁然开朗的苏洛汐感激道。

“娘娘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奴才自当相报,如此一说当真是见外了。”福喜笑道,“我会为娘娘留意机会,只是抓不抓得住皇上的心,还得看您自己。”转身欲走,似是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皱眉道:“有一事,福喜还要提醒娘娘。”

苏洛汐急忙道:“总管请说,洛汐洗耳恭听。”

“切记,在这后宫之中,莫要相信任何人,即便是皇上也要留三分。需知,伴君如伴虎。”福喜恳切道,“莫要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须知人外有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十拿九稳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