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楚宫中一片寂静,各宫主子均在午休小憩。可宫中有两个地并非如此,璟琮宫自不必说,打楚墨的圣旨下来之后,本就不甚冷清的璟琮宫连日来更是门庭若市。

而另一处确是慈宁宫。

宫内檀香之气缭绕,宫女与太监均被打发了出去。只余母子二人坐于屋内,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南琴侍立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言语。

“皇帝,哀家已然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你要知道,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大楚千秋万代的基业和皇家血统的纯正!”太后收起了往日脸上的慈祥,言语间无不透着严厉。

楚墨皱着眉头,俊朗的轮廓因为严肃的面容而更显的线条清晰。昨夜景妃楚楚可怜的样子当真是动摇了楚墨的心,想要饶他母子二人一命。可自己尚未决定,午膳之时就被太后叫来,已然说了一中午,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意思。

这母子二人一个都不能留!

太后见楚墨不言,面色僵了僵,稍微缓和了些道:“皇帝,你这皇位是你浴血奋战而来,虽然是替天行道,诛除暴君。可到底是…”本想说篡位而来,但见楚墨一皱眉,跳过此言道:“再说你与曼荷之事,想必已然惹怒了楚澈。即便是他念在兄弟情谊上放你一马,可别忘了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丞相。”

太后皱眉道:“丞相膝下无子,一生不过就宁妃这么一个女儿。你想想,丞相能让宁妃受了半点委屈么?这也是哀家为何一直劝你要多去宁妃那走动走动,要雨露均沾。皇帝登基不过四个年头,根基未稳,实在不宜与之抗衡。”

太后说的这些道理楚墨岂会不知?早已在心中衡量了千万遍了。楚澈已然是自己的心头大患,若是再惹怒了丞相,到时内外夹击,自己岂还能有活路?所以昨夜在璟琮宫那般对待宁妃也不是没有道理。

宁妃为人不过与其父一般专权而已,虽然安排依依在她身边协理六宫,可到底大权还是在她手中。如此对待与她,已然是仁至义尽了,为的不过是能安抚丞相而已。

楚墨微一抿唇,皱了皱眉头,犯难道:“可…那毕竟是朕的亲骨肉,况且颜儿对朕一直尽心尽力。再说…”

虽然利害在他心中已然翻来覆去权衡多次,可想到昨晚景妃那含泪的美眸,楚墨的心还是略有些动摇了。

太后看着楚墨的样子,想必定是又受了景妃那狐媚子的蛊惑。这傻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放下这儿女私情?

太后看着楚墨,语重心长道:“哀家亦是人母,将心比心,岂会不知?可皇帝之前为了曼荷已然得罪了老六...”说起此事,太后心中一阵心酸,自己的儿子竟做出如此背德之事,当真是不知日后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先帝,如今又要为了一个胡人开罪满朝文武。

叹气复道:“此时皇帝已然先斩后奏,哀家若是继续追究。一来驳了皇帝的面子;二来也难免将事情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可哀家不追究此事并不等同与默认皇帝胡来!做人都要顾全大局,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帝是九五之尊?!”

随即复又惆怅道:“若是老六当真是反了,皇帝还可求丞相看在宁妃的面上相助,不至于一败涂地。可若是皇帝为了一个胡人将丞相和文武百官都得罪光了,倒是岂不是腹背受敌?即便这些都是多虑,可皇上也要为哀家为自己想想!皇帝将曼荷收入宫中已是违反伦理纲常,若是以胡人低贱的血统再混了皇室血统,你我母子二人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想自己含辛茹苦这么多年,虽然不是亲生,但与亲生又有和分别?一心只想着给楚墨最好,为了能让楚墨活命,她可以放下一切尊严在废帝手下苟且偷生,可如今竟…不,她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辛苦打拼来的皇位,断送了一代明君。

更何况自己尚有把柄在景妃手中。虽然自己以前极力扶持宁妃是为了拉拢丞相,是为了皇帝好。可那巫蛊之术也是自己一时急切冲昏了头脑才想得到,若是传到皇帝耳中,让皇帝今后如何看待自己?自己还如何坐稳太后之位?

所以,几经考虑,趁这个机会除了景妃才是最为保险的,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楚墨听着心中烦乱,觉得隐隐有些头疼。一边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女人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一边是母亲和一众大臣,两边都不想割舍。心中不禁感慨,若是世间能有双全法就好了。

楚墨轻叹一声道:“太后的意思朕知道了,朕会好好想想的。”

太后见楚墨又动摇的意思,心想趁热打铁,急忙道:“既然皇上明白了哀家的意思,何不就此做了决断?趁现在还好处理,若是拖久了只怕越来越麻烦,夜长梦多啊!”太后心知时间越长,楚墨难保不再受景妃的蛊惑,更怕真的起了父子之情,到时就难以下手了。

不如趁现在一切还未有所发展之时将此事办了,即便是日后楚墨回想起来也不会太过心疼。就算是偶尔想到景妃,就不信泱泱楚国还找不到比景妃更合楚墨心意的女子。

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除了骨肉亲情,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忘消逝。

楚墨心中已然烦闷不已,被这些事搅得头痛病又犯了起来,听得太后急切的逼着自己做决断,一股怒气不知怎的腾的就升了上来。自己虽然对景妃虽然并未付出多少真心,更多的图的不过是一时的欢愉。可景妃这些年对自己所作所为均看在眼里,即便是木头人也难免有所感动。

楚墨冷冷道:“夜长梦多?呵,太后若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据朕所知,自去年后半年起太后便在景妃每日前来请安的茶中放了些许水银,虽然用量不多,却也足以至其不孕。朕已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朕看也是有原因的吧。”

太后闻言一惊,楚墨所言非虚。自己却在景妃每日晨起前来请安之时的茶中放了些许水银,虽然不致要命,可为的就是防范今日之事。不过若非景妃每日恃宠而骄,请安之时总是晚了旁人不少,自己也不会有机可乘。但好景不长,敬檀寺之中的夜谈,景妃摊牌以此作为要挟,便就此作罢。可谁知这半年来竟让景妃将身子调养好了,莫非真是天意?

但让太后更多震惊的是,皇帝竟让监视自己?自己这么做不就是为了他么?他居然不信任自己,监视自己!

一旁的南琴深知太后这些年所作所为,虽然太后在这件事上操之过急,可都是为了皇上。如今皇上竟然如此对待太后,想必这当娘的心似刀绞。是以忍不住出声道:“皇上,您怎么能这么对太后?”

“闭嘴!”楚墨回头喝道。此时的楚墨已经是怒气冲天,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向和善的母后竟然不愿意放过一个跟随自己多年身世可怜的女子和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什么将心比心,都是假的!

难道因为他们的血统,就连最基本的生存权利都没有么?

最重要的是自己才是这天下之主,一言九鼎之人。即便当日起事之时都没有这般犹豫过,如今却要为这一点小事瞻前顾后,缩手缩脚。如今还要为了满朝文武和所谓的列祖列宗杀妻灭子,有那么一瞬间,楚墨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非常讨厌!

南琴从未见楚墨发过如此大的脾气,怔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