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的话,自良妃娘娘有孕以来,臣日日来请平安脉,从未有所懈怠。可近几日臣来请脉之时却发现胎息渐弱,却不甚明显。臣本以为是临近产期,胎息有时缓慢也是常有的事,况且良妃娘娘每日服着安胎药,想来定是无事。可今日午间,娘娘贴身宫女前来说娘娘出现了临盆之兆,臣大惊,急忙赶来请脉,却发现…”太医颤声说道。

“发现什么?!”坐在一旁的楚墨已然脸色铁青。“臣午间再次请脉发现胎息全无…怕…怕是小皇子已经殁了。”太医悲呼道,又急忙惊慌道:“臣早间前来请脉还无大碍,所以到现在我等三人也想不出个所以,也只能等小皇子下来再看。”

太后听到此处,以帕掩嘴轻呼一声,悲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在一旁不住皱眉叹息。楚墨手握成拳,重重落于扶手。俊朗的面容寒冷似冰,薄薄的双唇紧抿,片刻后才沉声道:“良妃可知道了?”

“回皇上的话,良妃娘娘现在尚不知情,臣怕娘娘无法承受丧子之痛,所以为保全娘娘并未说出真相,只是说了皇子早产。”太医战战兢兢的伏地答道。一时间,堂中鸦雀无声。

楚墨闻言,略点了点头,正在思忖中,只听良妃的痛呼声从房中传来,似比先前还要凄惨数倍,接下来却一丝声音也没了。“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产婆当先垂首而出,身后的小宫女抱着一襁褓,却无声息。产婆与小宫女见到九五之尊,急忙跪下行礼。产婆哭道:“还请皇上去见良妃娘娘最后一面。”语罢,跪地哭泣不止。

楚墨看了看屋子,面色阴沉的走了进去。

屋中灯火通明,华贵的陈设在烛光下闪着光芒。屋中仍有淡淡的血腥之气,不过早有宫女将屋中方才所用物事收拾干净。

此时的良妃已不似方才的披发眦目,乌黑的秀发已被拢顺,双目轻阖,只是面上比方才还要惨白,无一丝血色。身盖锦被,静静的躺在**,虽是睡去,却了无生气。

楚墨坐于榻边,含笑看着**奄奄一息的良妃,轻唤道:“柔儿,柔儿。”语调中的柔情似三月的春风一般沁人心脾。良妃艰难的睁开双眼,见楚墨,欲起身行礼却动弹不得,只得淡淡一笑道:“臣妾参见皇上。”

楚墨微笑道:“你身子还未大好,那些个俗礼就免了吧。”良妃闻言恭谨道:“谢皇上。”随后急忙道:“皇上可曾见了皇儿?皇儿他…还好么?”提及孩子,良妃那渐渐流逝神采的眼中奇迹般的闪现了光芒。

楚墨笑道:“朕和母后都看过了,皇儿很好。”微顿又道:“太后说皇儿长得像及了朕,独独眼睛像你。”良妃听后似心头大石落地,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道:“臣妾早就知道的。”,楚墨俊眉一挑,朗笑道:“哦?朕的良妃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么?”

良妃自锦被中伸出手来,握住楚墨的大手,幽幽道:“自臣妾得知有了皇儿那一天,便日日想着,想着皇儿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这些都是照着皇上的样子想的,自然皇儿与皇上异常相像。”

楚墨听着良妃的言语,淡淡的笑看良妃。只听良妃顿了顿又道:“皇上可赐了名字?”楚墨微忖,温柔笑道:“皇儿生于中秋佳节,良辰美景,合家团圆。依朕看就叫楚伦可好,时时可享天伦之乐。”

“伦…纲礼伦常,天伦之乐。那臣妾便替皇儿谢过皇上了。楚伦…皇上,您知道吗?在伦儿还在臣妾腹中的时候,臣妾就知道伦儿的喜怒哀乐,他每一次伸手,每一次翻身,每一次动作,臣妾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干什么知道他今天高不高兴,您说这是不是就是常说的母子连心。”良妃说着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楚墨急忙道:“你身子还未大好,怎的就坐起来了?也不怕受了风。”良妃笑道:“都说母子连心,臣妾不仅知道他高不高兴,也知道…”说到此处竟哽咽起来“也知道他到底好不好。”言及此处凄然一笑。

到底是瞒不住,楚墨心中暗叹一声,微笑着等良妃把话说完。他知道,这可能是良妃最后所说的话。

“早在前几日臣妾就感到皇儿不似以前活泼好动。近几日更是几乎不再动弹,肚子也不似往日而是变得坠沉。当时还跟太医打趣说这孩子个子小也懒,不过那是我心里已经知道这情况不太好。不过见太医每日来请脉之时均说安稳无恙,便自讨多疑,可心中总是坠坠不安。”良妃幽幽回忆道。

“直至今日午间,臣妾午膳后觉得腹痛难忍,本以为是皇儿调皮。可安抚片刻不但未好反而出现了临盆的迹象,产婆和太医只告诉臣妾是皇儿早产,臣妾将信将疑,直到生产时才感到皇儿…皇儿已然去了…”良妃终忍不住大哭起来。

“臣妾虽然头次生产,却也听得宫中产婆说过在产子之时需母子一起用力方才有用。可…可臣妾方才没有感到皇儿丝毫用力。”良妃大哭回忆着“又过了许久,臣妾仍然感受不到,心下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方才产婆将皇儿抱起,并未与臣妾多言而且臣妾也未曾听到皇儿的哭声,这才再一次证实了心中想法。”良妃哭着,气息却越来越弱。

楚墨见良妃已然力尽,将良妃安于床榻。改好锦被,伸手轻轻拭去良妃颊上的泪水,盯着面前这个逐渐流失掉的生命,缓缓道:“朕对不起你…”良妃微笑道:“皇上莫要如此,柔儿此生能遇到皇上,有幸孕育皇上的子嗣,已是天大的厚恩,只是…虽然如此,臣妾亦是感谢上苍。”言语略显急促。

“别说了,好好休息…”,“皇上,虽然皇儿在臣妾腹中时便已去了,但臣妾仍费尽全力将他诞下,只求…只求皇上能赐皇儿一个名字,将我母子葬在一起。”良妃满眼哀求的看着楚墨。“朕…准了。”听到楚墨的答复,良妃终于阖上眼睛,一字一顿道:“谢主隆恩。”言罢,气绝,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楚墨自屋中迈步而出,回身将门合起,负手立于门前。太后见楚墨出门,投去询问的目光。见楚墨微一点头,太后深深一叹,双手合十喃喃的颂了句佛号。

楚墨踱步至主位,母子二人相对无言。目光投向院外,沉声道:“给朕进来。”院外五人闻言,急步而入,拜倒行礼。楚墨修眉微蹙,不耐烦的一挥手。抬头,目光正迎上那小宫女手中抱着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婴儿,心中更加烦闷,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冷声问道:“可查出了因由?”

那五人彼此相视,皆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楚墨冷笑一声道:“哦?那就都推出去斩了!此等废物,朕留之何用!”五人顿时高呼饶命,胡太医跪爬而出抱拳一礼,颤声道:“皇上饶命,臣等已然有了断论。”

“那还不快说!还等朕请你么?!”楚墨挥掌重落于几上,震的杯倒水飞。

那五人见此状吓个半死,堂中寂静一片。片刻后,只听胡太医道:“臣等初步断定,皇子亡于…亡于中毒。”楚墨心中一跳,缓缓转过身来,双目微眯看着堂下五人。如山一般的帝王之威尽显,直压屋内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屋内气氛寒冷如冰窟,就连默念佛号的太后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堂下五人却是汗如雨下,打湿了面前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