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杰闻言笑道:“娘娘过谦了。”

符杰步履微动,只见其踱步至一副《挽花葬春图》前,细细看去,嘴角略一勾笑道:“春花纷落香满天,疏影漫漫惹人怜。”

想来这王子是要对诗。苏洛汐抬眼看向这幅《挽花葬春图》,是前朝书画大家安询的真迹。安询以融合百家长处出名,笔法纷繁复杂,用色精准细腻,盛传曾有人在他的画中能找到二十种不同派别特色的笔法。

再看向这幅画。画中桃花树下花瓣纷飞,如雨而下,一女子羸弱纤细,身着素色披风,头戴风帽肩扛花锄,脚边一条清澈溪流涓涓而过。女子微微回首看向漫天花雨,眼中似有诉不尽道不明的悲切与凄凉之情,素手微微前伸,只有三两花瓣落于掌心,大多花瓣还是落于水中,随水而逝。

苏洛汐微微一顿,微笑接道:“谁家女儿解花意?零落惆怅无从言。”

“玉手纤扬纷纷落,三两寄情入心田。”符杰转身,微笑对着苏洛汐道。

“滑落指尖逐水逝,万般愁思葬春寒。”苏洛汐继而接到。

符杰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貌美女子竟还懂得作诗,与自己先前所想大相径庭,不由得微微侧目,躬身道:“都说楚国之人出口成章,娘娘高才,小王佩服。”

苏洛汐微微一礼道:“都说‘读遍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亦会吟。’,本宫不过略读过几首诗词罢了,王子见笑。”

随即二人又相互切磋了许久,你一言我一语。苏洛汐从初时的拘谨慢慢的放开了许多,对许多事物有着自己的见解,与符杰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感。说到兴头之上时,眉目间散发出别样的神采。

楚墨与一旁含笑看向二人,心中在微微讶异苏洛汐的才学之时却也有一丝奇怪的滋味泛上心头,萦绕不去。

二人交谈甚欢,不分胜负,浑然不觉窗外已然月上枝头。福喜悄然躬身入内,附于楚墨耳边低低的说了些什么。楚墨微笑道:“早闻王子聪慧,果然名不虚传。朕看天色已晚,各亲王郡主业已奉诏入宫等候。不如他日再行切磋,王子意下如何?”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才发觉各自有些失态。苏洛汐急忙回到楚墨身边,福身一礼道:“王子高才,令人佩服。”

符杰也是一怔,虽是满心的意犹未尽,却也只能道:“娘娘哪里的话,娘娘不仅天姿国色,更是才高八斗,着实令小王惊叹不已。若是他朝有幸,小王自当再向娘娘讨教。”言罢,转而对楚墨道:“皇上身边之人确实非同凡响,小王折服。”

楚墨笑道:“王子过誉了,请。”言罢对福喜道:“摆驾安和殿。”转身走向门外。

门外,初夏与一个宫女静立等候,而那宫女便是赵婧媛。

原来苏洛汐虽想通了其中缘由,奈何时间紧迫,只得让初夏将赵婧媛打扮成宫女带来。虽然自己也不愿如此,奈何后宫之中强敌环伺。自己本来就站在风口浪尖之上,今日又陪同楚墨前来接待使节,更是不知要被多少人盯着。

这赵婧媛虽然贪些小便宜,秉性却不坏。与自己同时入宫,也算相识于微时。况且此事于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日后落难,只盼她能记得自己对她的好。

二人一见楚墨,急忙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您要的披风送来了。”

楚墨本心不在此,是以也并未留意,只不过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苏洛汐见状也不敢多言,示意她们起身。

可那赵婧媛却急功近利,见楚墨没有反应,起身之时故意将脚一歪,扑着楚墨倒去。

楚墨怎会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轻轻的退了一步。眼看着赵婧媛便要摔倒在地,不想符杰竟突然伸出手去将赵婧媛扶住,后觉失礼急忙放开。

楚墨冷道:“怎么这般毛毛躁躁?汐嫔,你是如何调教奴才的?”

苏洛汐和初夏根本就没想到赵婧媛会来如此一招,两人齐齐愣在当地,直到楚墨问话才急忙行礼欲为赵婧媛遮掩。

却听赵婧媛娇声抢道:“奴婢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赎罪。”

楚墨冷哼一声道:“你家主子还未答话,何时轮的上你插嘴了?朕看当真是要送你去学学礼仪,免得丢了我楚国的脸。”

赵婧媛这才发现自己失言,后悔不已,急忙看向苏洛汐求救。

待她抬起头来,楚墨看清其面目。心中略有些纳闷,那夜未免消息走漏,已然将福熙阁众人都唤至前厅,意欲杀之。当时虽是昏暗,但自己也不至于连长相也看不清。再加上此后又去过几次,不过寥寥数人,都稍有印象。而面前之人颇为眼生,最近也未到各宫添置宫女太监之时,想来此人定不是汐嫔身边的人。

苏洛汐急忙求情道:“是臣妾没将手下之人调教好,还请皇上息怒。”符杰见苏洛汐着急之情溢于言表,也求情道:“皇上息怒,想必此二人在门外已等候许久,现在天寒地冻,一时没站稳也是有的,不若再给此人一次机会。”

虽然疑惑,但若是当着符杰的面拆穿此事,不仅失礼于人,传出去也不甚好听。只得将错就错道:“行了,今日看在清国王子的面上就不罚你了,日后若是再有如此定不轻饶。”话语刚落却瞟到苏洛汐对符杰投去感激的目光,又联想起方才二人交谈之景。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气恼,冷哼一声,转身走向安和殿。

苏洛汐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起身正欲谢恩,却见楚墨独自向前走去。心中不明所以,只见福喜微微递了个眼色,也只道是因赵婧媛之事如此,生生将谢恩的话咽了回去,急忙跟上。

安和殿上,热闹非凡。众亲王一听是为清国王子选妃,皆满面愁容,毕竟谁愿意把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可皇上圣旨不可违,只得将女儿带了来。面上虽是强颜欢笑,心中却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被选中。

待楚墨及苏洛汐落座,众人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声震天,响彻安和。

楚墨免了众人礼节,举杯朗声笑道:“今日朕亲自设宴为清国王子接风洗尘,愿我大楚与清国永世交好、共享太平。”言罢仰头饮尽杯中之物。

众人见皇上举杯,急忙随着举起杯道:“愿大楚与清国永世交好、共享太平。”饮罢落座。

楚墨见众人落座笑道:“今日虽是国宴,却也是家宴。在座皆是朕的亲族,而清国王子…”楚墨对其笑道:“也即将是我楚国的女婿。是以各位不必拘谨,尽可开怀痛饮、畅所欲言。”

待楚墨言罢,福喜示意周围礼乐,宴席开始。席间觥筹交错,丝竹乱耳,舞袖纷飞。这看似热闹的场面却在掩饰这席间每个人的虚情假意与强颜欢笑。

酒过三巡,楚墨已是有些微醺。清国王子忽的站起来,举杯朗声道:“臣清国六皇子符杰代表清国王及数百万子民祝大楚千秋万代、皇上龙体康健。”言罢仰头饮尽。

楚墨闻言举杯饮尽道:“谢清国王美意,朕同祝清国世代安稳,两国永以为好。”

只见那符杰又倒了一杯酒道:“臣符杰代清国上下祝汐嫔娘娘青春常驻、子孙延绵、万事如意。”言罢又是饮尽。

苏洛汐正欲举杯,只见楚墨微一皱眉,欲将她手中杯盏接过。苏洛汐深知楚墨已然有些醉了,并未放开酒杯。楚墨略一用力几乎是夺过酒杯,微笑对符杰道:“汐嫔不胜酒力,这杯便由朕带了。”言罢仰头饮尽。

符杰又敬了在座各位亲王一杯,直到礼数周全才坐于座上,清逸的双颊也已染上了些醉意。

众人又喝了几轮,待到宴席散去之时月已当空。

赵婧媛今日闯了大祸,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如今见楚墨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正欲转身离去,却没想到楚墨忽然睁眼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