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宫偏殿。

还未走近,便听人语。

“主子这花样绣的可真好。”一个女声自内传来。

“好又如何,也无人来看。”另一个女声接到,言语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苏洛汐听到此处,示意初夏前去通报。不多时,屋内二人出外,躬身行礼道:“参见汐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苏洛汐上前,微笑着将其扶起道:“贵人入宫比我早,今日前来拜访略显唐突,还请贵人见谅。”言时,细细打量此人。

只见此人约么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略显苍白,看着有些颓唐之色长相并不出众。这就更让苏洛汐纳闷了,这样的人是如何成为贵人的?

“娘娘哪里的话,该是晴悠先去拜访你娘娘才是,请娘娘赎罪。”晴悠见苏洛汐不仅长得漂亮,还没有架子,不觉间亲近了许多。

“屋外天凉,还请两位主子入内叙话,若是冻着了我们可担当不起。”只见晴悠的贴身宫女笑着对二人道。

苏洛汐略一点头,当先走了进去。

入内,见这间屋子较自己那间小了些,屋内最为奢华的便是一尊象牙雕制的佛像,看看摆在一进门最显眼的位置。他陈设简单而朴素,倒像是个修行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一进屋,苏洛汐便闻到了浓郁的檀香味,因为不习惯,略微皱了皱眉。

两人落座,苏洛汐这一细小动作并未逃过晴悠的眼睛,只听晴悠吩咐道:“去把最好的茶端上来。”随后勾起略显苍白的嘴角微笑道:“不知娘娘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苏洛汐淡淡的看着茶碗中漂浮着的茶末,笑道:“指教谈不上,不过是来拜访一下罢了。今后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自当相互扶持。”

晴悠道:“那晴悠在此先谢过娘娘恩典了。”随即淡淡的一声轻叹。

苏洛汐纤长的手指在杯沿上打转,目光落于指尖似是无意的笑着问道:“想不到贵人竟如此心善,日日烧香礼佛。”

晴悠笑道:“不过是闲人做些闲事虚度闲时罢了。”

苏洛汐抬眸笑着看向晴悠道:“贵人潜心礼佛也是为我大楚祈福,怎就是闲事了?贵人当真是过谦了。”

晴悠略微一顿,笑道:“比起娘娘日日在君侧侍奉,臣妾所做确实是微不足道。”复而将话题一转道:“比起娘娘所受荣宠,相比之下臣妾此生怕是只能做白头宫女了。”

苏洛汐心中苦笑,荣宠?真相究竟是什么,只有自己知道。白头宫女,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笑道:“纵使千般荣宠不过皆是过眼云烟,世上之事真真假假又如何分得清,皆是一场梦罢了。佛偈不也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你我且作如是观吧。”

此言一出,苏洛汐自己也吓了一跳。说起与此人相识不过片刻,对方是个脾气品性自己尚且不知,怎的就说了这些。急忙收口不言,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敲了敲杯沿。

晴悠笑道:“娘娘果真聪颖,试问后宫之中有几人能懂得‘一念放下,万般自在’的道理?”

苏洛汐笑道:“今日不早了,洛汐不便打扰,改日再来拜访。”

“臣妾恭送娘娘。”

苏洛汐略一点头急忙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苏洛汐便似是缺氧一般的长出了一口气。回身看看,似是觉得里面有魔力一般,再多待一会儿难免不会言多必失。

午膳过后,苏洛汐正欲午睡,只听初夏来报:“主子,景旸王妃来访。”,“哦?我立刻前去。”略一整理,疾步走向正殿。

“姐姐要来怎的不提前差人前来知会一声?洛汐好做些准备。”苏洛汐方一入内,笑意盈盈道。

“我又不是皇上,怎么?你还要梳妆打扮一番不成?”景旸王妃早已落座,轻轻品着手中香茗。见苏洛汐入内,笑着打趣道,起身走向苏洛汐。

至面前,轻轻打量片刻,笑道:“臣妾给汐嫔娘娘请安。”作势欲要拜倒。

苏洛汐急忙双手托住,佯怒道:“别人不知我这‘荣宠’从何而来,姐姐也不知道么?就知道拿我打趣儿。”转身坐于椅上,樱唇微微翘起,不再理会景旸王妃。

景旸王妃笑了笑,转身坐下,轻轻拍了拍苏洛汐手臂道:“好了好了,不说便是,还生气了。”言罢执起茶盏轻抿,“嗯,到底是不一样了,这茶也算得上上好,内务府那帮奴才倒也还识趣。”

苏洛汐“噗嗤”一笑,转过身来看着景旸王妃道:“姐姐怎的没陪着太后?倒有闲工夫到我这来?”

“听说你晋了位份,搬了地方,这不是赶着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缺的。瞧你,不识好人心,还气我。”景旸王妃淡淡抿茶道。

“哪有的事儿,我巴不得姐姐天天来,不过是说笑罢了,姐姐还当真放在心上。”苏洛汐听景旸王妃的话,着急的回答道。

景旸王妃见苏洛汐着急的样子,以帕掩嘴一笑道:“瞧你那样子,与你说笑还当真了。”言罢,景旸王妃沉吟片刻道:“不过今日前来却有一事相求…”

苏洛汐闻言道:“自家姐妹怎还用得上求?洛汐能有今日全赖姐姐所赐,姐姐若有吩咐洛汐自当效劳。”

本有求于人的景旸王妃此时却哑然无声,沉吟半晌,久久不言。

苏洛汐见状,略一侧首。身后侍立的初夏心领神会,带着众人默默的退了出去。

“姐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苏洛汐轻扶着景旸王妃的胳膊道。

只见景旸王妃略一踟蹰,似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复而悠悠道:“你还记得你我是如何结识的吧?”

苏洛汐心头一跳,这可以算的上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去触碰的回忆之一,如今怎么又提起来了?微微一怔道:“还记得。”

景旸王妃闻言,苦涩一笑道:“你别告诉我你完全不好奇我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皇上的事哪里容得我们打听。”苏洛汐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重要性,只得淡淡垂首道。

景旸王妃似如未闻般,独自絮絮道:“我家本是四品的都司,并非朝中显赫。不过是先祖与太后一族论起来有些血缘关系,待太后晋为贵妃之时才得了这么个小官。好在家父倒是还懂些为官之道,不几年便受了皇上赏识,官也越做越大。因是沾着姻亲,遂经常出席皇宫中饮宴,而我也自然成为了这红墙绿瓦之中的常客。”

景旸王妃起身絮絮的说着:“那时的皇上被寄养在太后宫中,我也自然而然的与皇上一同玩耍。自小皇上便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宫中众皇子不过是碍着他是皇后嫡子,因此不敢欺负,实则私下都瞧不起他。”

“不过在众多皇子之中,只有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景旸王爷,从不欺负他。反而经常为他挺身而出。想起来也许是他兄弟二人身世相近,惺惺相惜;抑或是先皇后在世之时待六皇子如亲生儿子一般,为皇上积下的福德。”景旸王妃想到幼年时那段美好的时光,微笑着回忆道。

“时光如水,日子一天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六皇子纳妃的年纪,纳妃过后便要封王前往封地。”说到此处,景旸王妃脸上笑意渐收,反而多了一丝泪光。“那个女孩儿不梦想着嫁给自己心中所爱的人?自小我便知六皇子对我有意,但千万也没想到他竟抢先一步向先皇求了我去。”

“奈何那时的我已与皇上私定终身,我现在还记得圣旨下来那日我心中的绝望。”听到此处,苏洛汐心中一跳,抬头却景旸王妃正美目含泪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