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关将至,楚国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各家各户都在为年关做着准备。

楚宫各处,皆粉刷修葺一新,窗明几净。内外各处皆有彩绸装饰,各宫各殿红灯高挂,人人新衣彩服,面上喜气洋洋。往日空旷的宫道上也变得热闹起来,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埋头奔走着,繁忙之余也不忘互相见礼问好,为来年图个好彩头。

在此时,小小的福熙阁却不似别处那般热闹,反而显现出些许冷清。

“小姐,您自从璟琮宫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各宫各处新晋的娘娘都在努力为年底的家宴做准备,就您一点儿也不着急,这眼看就没几天了。”初夏抱怨着对苏洛汐道,语气中的着急之情显而易见。

苏洛汐撇撇嘴,伸了个懒腰,一边双手拄着要轻轻活动一般撒娇道:“我的好初夏,我今日都在这练了两个时辰的舞了…歇一会儿,就一会儿。”说着便坐在椅子上拿起茶盏大口的喝着。

“我的好主子,我知道您辛苦了,可景妃娘娘那日所说已然很是明确。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在皇上面前献艺,您就再坚持坚持,就当为了小少爷能过上好日子。”初夏见苏洛汐无心准备献艺,不得不将苏洛汐的心头肉苏晋搬了出来。

苏洛汐闻言翻了个白眼,恍若未闻。起身走到初夏面前,点着初夏鼻尖话锋一转,狡黠说道:“怎么十八岁的大姑娘反而像个八十岁的老婆婆唠唠叨叨,看以后谁家敢要你。”

“真是吃力不讨好,我为你着急反而招你如此,我去看看他们午膳准备的如何了。”初夏瘪了瘪嘴走了出去。原本尚还有些人气的屋中,此时只留下苏洛汐一人。

看着初夏离去的背影,苏洛汐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心中暗想道:正因为你我情同姐妹,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心中轻叹,转身走向窗前古琴,素手纤扬,叮咚之声跳入耳中。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咳…咳咳…”,“来来来,药熬好了,快了把药喝了。”初夏坐于苏洛汐床边,满面焦急神色。自谷雪手中接过药碗,细细轻吹,喂于苏洛汐嘴边。“苦…”苏洛汐柳眉微皱的喝了几口,看着面前的初夏喃喃道。

“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呢?”初夏将药碗放回,仔细替苏洛汐盖严锦被,面带忧虑道。“如今只能看着大好良机从眼前溜走了。”,“初夏…咳咳咳…咳…”苏洛汐满面愧色,轻抿了抿嘴唇,病容憔悴的看着初夏。

“算了算了,总是还会有机会的。”两人年纪相同,虽然平日嬉笑不如苏洛汐般心思玲珑,但关键时刻还是多了一分沉稳与成熟。自小也照顾苏洛汐惯了,最见不得的便是苏洛汐这可怜模样,还未开口便先心软三分,因此只得轻拍苏洛汐的手柔声安慰道。

“好了,好好休息吧。我就在外间守着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尽管唤我,没准儿明日就好了。”初夏见苏洛汐服药之后隐隐有些倦意,便柔声安慰道。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屋内又只剩下了苏洛汐一个人。

苏洛汐本已轻阖的美眸随着初夏的离去复而缓缓睁开,素手握着锦被被角,心中百转千回。

自上次与璟琮回来,景妃一番话颇带玄机。想那景妃圣眷正隆,高高在上,何必找自己谈心?况且与自己不过刚刚相识,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故?细细回想之下,景妃必不会无缘无故与自己说起与皇上初识之事,莫非是想借着这事点拨自己?

想到这点之后立刻翻看景妃所赠的衣物。果不其然,一众明艳服饰之下,一件素白色的三重衣跃然入眼,显得如此脱俗。满怀欣喜的拿起衣物细细看了又看,果然做工精美大气,当真是第一宠妃,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虽然满心欢喜,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警惕之情渐起。皱眉细细打量着这件三重衣,从样式到绣线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可到底是什么不对呢?抱着衣服缓缓落座,又将景妃那日的话从头至尾细细咀嚼了一遍,总觉的遗漏了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呢?

秀气修长的柳眉蹙在一起,看着怀中的衣服。纯白色的三重衣必定穿上飘飘如仙….

白色,白色!对,就是白色!

苏洛汐想到这点,双眸微冷,凤眸轻眯。自古宫中素来是忌讳白色,更何况是佳节庆典?因此宫中众人皆下意识的避开这颜色。

景妃这招果真是把双刃剑!想必是已然看破了自己中秋之夜所配步摇之事,隐隐有了些防备。若是自己穿上这件衣服去皇上面前献艺,必会犯了宫里的忌讳。

但约定俗成之事终究并非明文规定,自己要是讨得了皇上开心,想必定不会被追究。可若是未能出众,想必日后即便是宫中众人的口水也会将自己淹死。而不管如何,自己都是再扮演景妃当年的角色。也就是说若是获宠,皇上所宠幸的不过是景妃的替身;若是稍有差池,众人也只会说自己东施效颦,妄图模仿景妃获宠。

所以,无论自己最终结果如何,受益的只有景妃一人!!!

这么多天,就算是到今日,夜半梦回,想起此事之时即便是裹着厚厚的锦被还是觉得冰冷刺骨。这宫中之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当真是要步步为营,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即便是机关算尽,到头来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苏洛汐紧了紧身上的锦被,翻了个身。头有些昏昏沉沉,轻阖双眸养神,心思却未停止。

这回感染风寒确实是自己一手策划,本想借此事将家宴避开,未免成了宫中众矢之的,因此即便连初夏也未曾吐露半分。并非自己不信任初夏,只是自己自入宫中所遇之事,实在让自己心寒。

虽说自己这福熙阁小到不值一提,来来去去不过几人。可即便是朝夕相处,也实在不敢松懈了防人之心。而且景妃已经关注到了自己,若是福熙之人各个衷心倒也罢了,但若是让看出来…世上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景妃本就对自己有些许防备,万一被景妃得知自己故意不愿按照她所想去做,难保召来猜度引来景妃打压。到那时想必自己此生无望,怕是只有白头宫女的份儿了。

辗转片刻,又蹙眉思量了一会儿,索性将紧紧裹在身上锦被蹬开。丝丝寒意透过薄薄的亵衣缓缓侵入骨髓,苏洛汐本就病态的倦容此时显得愈发的苍白。整个人渐渐的缩成了一团,紧紧的蜷在一起。

翌日清晨,景妃刚刚送走楚墨,唤溶月入内侍候。随着年关家宴将至,景妃早已忙的不可开交,再加上日日侍奉楚墨,往日靓丽出众的脸上疲惫之情显而易见。

梳洗过后,主仆二人又细细的核对了一遍家宴所需礼单。景妃直背纷乱的礼单看的头疼,不由得阖眸轻揉眉心。正在此时,一小宫女挑帘而入,正欲禀报。溶月眼疾手快,先回首示意那小宫女出去。小宫女见溶月手势,急忙退出,溶月随后也跟了出去。

“出什么事儿了?”溶月问道。“回禀溶月姑姑,福熙阁那便刚派人传来消息说苏美人突然风寒,今晨又高烧不止,怕是参加不了家宴了。”,“哦?突然风寒?行了,我知道了。”溶月柔声吩咐道,言罢转身回屋。

“怎么了?”再进来时,景妃已然又执起礼单细细翻看。“福熙阁那边儿刚派人传来话,说是苏美人突然风寒,怕是不能参加家宴了。只是未免将病气带来污了娘娘,待病好后再来向娘娘请罪。”溶月柔笑答道。

景妃闻言,放下手中礼单。这苏洛汐果然是个玲珑剔透之人,不过几日功夫便能参透个中缘由,确实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