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楚墨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二字甚好,那便用靖字吧,不知爱妃意下如何?”转而笑着看向**的舒荣华。

不仅仅是舒荣华,即便是在场众人都觉得一阵尴尬。没想到堂堂皇子的名字,就定于苏洛汐的一句话,不由得让众人觉得有些草率。但在此同时,也为众人敲响了心中的警钟,可见皇上对苏洛汐的宠爱,当真是不一般。

舒婕妤也并非愚笨之人,心中不甘,但也无奈。虽说自己刚为皇上生了皇子,但看苏洛汐这般恩宠,也不好与之硬碰硬。自己倒也罢了,若是连累了孩子,就怕日后悔之已晚。收紧了抱着襁褓的手笑道:“娘娘高才,臣妾代靖儿谢过皇上、娘娘赐名之恩。”

一旁的宁妃突然笑着接道:“汐婕妤自是高才,当日大败清国王子之事尚被人传诵,今日四皇子有幸得赐名。想来日后定是皇上麾下又一名猛将,为我大楚守护疆土,平定山河。”虽是对着舒荣华笑言,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瞥向苏洛汐。

此时的苏洛汐略微有些出神,自己也是无意一说,没想到七郎当真是采纳了。微顿了片刻略,缓了一缓笑道:“舒容华客气了,本是一同服侍皇上,有何来如此生分?本宫特为小皇子准备了些薄礼,还望容华笑纳。”

众人又客套了一会儿,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翌日清晨,楚墨前脚才去上朝,苏洛汐便起身梳妆,初夏心中虽然纳闷,但见苏洛汐面上的神色,也不敢多问。

不多时,苏洛汐已漫步在宽阔的宫道之上。奇怪的是往日形影不离的初夏并未侍奉在身边,反而是慕槿抱着些许物事陪同。往日的苏洛汐素来低调,着装也偏清素淡雅,今日却破天荒的身披一袭妃色彩线团花宫装,更衬出她倾国的姿容,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主仆二人踽踽独行,也不知去往何方。

忽的,苏洛汐停下了脚步,臻首轻扬,看了看头顶的牌匾。柳眉轻皱,美丽的面庞上浮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清凉殿。”苏洛汐喃喃轻念出声。

年久失修的牌匾斑驳破旧,在冬日之中更显的萧索。慕槿上前推开紧闭着的院门,“吱呀”一声,仿佛带起了些许尘埃,让苏洛汐不由得掩口轻咳。

这是一间不大的院子,放眼望去不过简单的一进。破旧的大殿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沧桑,杂草丛生的院落显示着这里的荒芜与无人问津。本是毫无生气的地方,却悠悠的传来一阵琴音。若非青天白日,还当真是觉得有鬼魂作祟。

这样荒凉的一个场景,却有一个出尘绝色的女子行走在其中,莲步踩着琴音的节奏。即便是青天白日,也让人不由的心生诡异之感。

入殿中,破旧的桌椅上落上了一层灰尘。温暖的阳光似是遗忘了这个角落,屋内似是比屋外还阴冷三分。转过去,一面蒙尘的妆台上放着破旧的瓷碗,旁边老旧的梨花木**,草草的围了一块白纱,不大的**只有一床薄薄的锦被。

苏洛汐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四下打量了一圈,便迈步入内。见屋内无人,心中纳闷,转身与慕槿对望一眼,二人只得走出,顺着琴音寻找。

转过殿后,一棵枯树张牙舞爪的伸出已经死去的枝桠,突兀的矗立在一口古井旁。井边,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衣着单薄的坐在树下静静的弹着琴,虽然身上只着一袭朴素的棉衣,一头青丝却严整的绾着,清秀的脸庞素面朝天,微微有些苍白。手中的瑶琴仿佛不欢迎苏洛汐前来一般,铮的一声断裂开来,琴音戛然而止。

此女子正是被打入冷宫的沈遗蝶。话说那日,沈遗蝶虽是被御医救了起来,却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除了发呆便是弹琴,整个人变得痴痴呆呆,也不与人言语。再加上那日之后,身心俱损,在冷宫之中也不得好好调理,是以日渐消瘦枯萎,了无生趣。

随着琴弦的断裂,似是惊醒了沈遗蝶一般。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苏洛汐冷笑道:“你来了。”许是太久没有说过话,本来柔软的声线变得有些嘶哑僵硬。

“昨日七郎新得了皇子,众人皆有赏赐。”苏洛汐淡淡道,示意慕槿上前,将托盘放在沈遗蝶琴案旁边。看着沈遗蝶,苏洛汐不由得想起了落水之事,心中那些许的愧疚也一扫而空,多的只有愤恨。

是她,毁了自己的幸福,毁了自己的一生。

想到这里,苏洛汐慢慢的踱步上前,伸出笼在袖中的玉手,轻轻的摸弄这那副断了琴弦的瑶琴,发出几个叮咚断音。

枯树之下,两个女子。一个倾国艳丽,居高临下,一个朴素淡雅,云淡风轻。

“我今日这样,你可满意了?”沈遗蝶突然开口,淡淡说道。

苏洛汐也并未答话,将手收回袖中,在沈遗蝶身边的枯树旁,轻轻踱步。片刻,檀口轻启,缓缓问道:“枯木可否逢春?”

“阴云蔽日总有晴,甘霖降世之时,枯木逢春,亦非不可。”沈遗蝶轻笑答道。

“若是...”苏洛汐收回目光,看着沈遗蝶淡淡道,“若是还未待甘霖降世,这枯木便被连根拔起,何谈逢春?”

沈遗蝶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这语气与他倒是学了八分相似,可这宫中一草一木皆是皇家所有,岂是你想碰就能碰得的?”

“话虽不不假。”苏洛汐冷笑道,“可七郎日理万机,宫中枝繁叶茂尚且顾不过来,又如何顾得上一颗已经枯死的?没准...”俯下身去,看着沈遗蝶的眼睛道,“没准早就想将这棵树除去,只是懒得自己动手罢了。”

沈遗蝶脸色愈发的白了白,她知道苏洛汐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正如楚墨想要利用自己除去六哥一样。她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自己还了解他,可那日她才知道,自己所了解的是过去的他,那时的他是隐忍的王子,不得志的王爷。

而如今的他是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皇帝。

“究竟为何,你如此恨我?非要将我至于死地不可?”沈遗蝶心知大势已去,但实在不甘心,终还是迎上了苏洛汐的目光,恨恨问道。

苏洛汐起身踱了几步,冷笑道:“我为何如此恨你?你且问问你自己究竟是如何待我?一直以来不过是把我当做一枚棋子一般,说用便用,是不是也会说弃便弃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你又如何会料到这枚棋子会反击主人。我说的对也不对?楚国第一才女?”

“当我看到你与皇上一同出现的时候我便知道是你故意将皇上带去的了。”沈遗蝶淡淡道,“只是你可否告诉我,另一个是谁?”

转过身去,艳丽的宫装带起地上些许积雪,苏洛汐不屑道:“你且想想,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倒是愿意甘愿为人付出性命,你可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你不知道的事?”

沈遗蝶略思忖片刻,突然嘴角带起一抹释然的笑容道:“对了,是她。”微顿了片刻,笑容渐渐的敛了起来,脸色愈发的难看,皱眉喃喃道:“没想到六哥竟然与她...六哥当真是与虎谋皮,唉...”

苏洛汐冷笑一声道:“现在才明白过来,不觉得太晚了么?”言罢,转身欲走。

“且慢!”见苏洛汐欲走,沈遗蝶开口将她喊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个音节,微顿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还好么?可曾...可曾想起过我?”

闻言一愣,苏洛汐心中挣扎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知道,也许这是沈遗蝶此生最后的一句话了。

“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一个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男人深爱着你,为何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非要去追寻那镜花水月,反而误了身边最美的风景。”微顿了脚步,苏洛汐淡淡说道。言罢,再未多做停留。

沈遗蝶闻言,自椅上滑落,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自脸颊不断的滑落,痴痴的重复着苏洛汐的话:“身在福中不知福...”随即,自嘲一笑,抬手看向桌边的托盘。

果不其然,在那微薄的赏赐之下露出的白绫的一角,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