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这是县城地震演习的警报声,这声音,就是距离县城有五公里之远的红光大队,也听得见。

前几天那件大事发生过后,几乎是全国都在进行地震演习。县城每天有一次,固定的时间,也就在下午六点钟左右这个时间。

杨楚生躺在南瓜棚下面,听着这声音,心就揪得紧紧的。

这时候,也是红光大队刚刚完成夏收,准备秋收插秧的短暂休息时间。虽然不远处,还有收花生的社员们的笑声,但杨楚生却真的笑不起来。

刘雪贞也从花生园里回来了,看他的样子就问:“怎了,听到警报声,你怎么就脸色发青?”

杨楚生能怎么说,只能看她一眼,小声说:“别多话了。”

刘雪贞瞪了他一眼,反正是孟跃进做饭,拿起杨楚生那个收音机,也往他的身边坐,然后小心地调台。

“都是这事。”刘雪贞调了好几个台就说。

“等等!”杨楚生突然说,伸手抢过收音机,小声问:“这是什么台?”

“我怎么知道,怎么了?”刘雪贞还奇怪地问。

杨楚生一双卧蚕眉紧紧地拧着,听着收音机里面在播放着一条消息。有一个棉纺厂的职工,在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的上半夜,带着他的八十多名亲属,还带着单位宿舍里的一百多人,提前到一个公园里逃避,总共有两百多人,在这次事件中安全避险。

我的天,杨楚生的心又是怦地一跳,继续听。收音机里,又在说这两百多个幸运者,在第一时间对公园附近的倒塌房屋中,被埋人员进行救援,又救出五十多个,这也是这次事件中的一个奇迹。

“你怎么了?”刘雪贞看这家伙听着收音机,双眉一舒一拧的,嘴角有时笑一下,有时却沉下去,反正就搞不懂他是怎么了

杨楚生摇摇头,没有开口,脑子里却在想,要是这些人就是陈燕他们家的亲属,他也算是能安心了。只是事情能有这样巧吗?虽然他没有拯救全城之力,但能让这么多人安全,也不冤了他冒着杀头的危险,给陈书记说起这事。

“刚才收音机里,说那个人叫陈什么?”杨楚生看着刘雪贞问。

刘雪贞眨着眼睛:“我听那么仔细干嘛?”

“吃饭了。”孟跃进大声在喊。

“吃!”杨楚生也大声说,虽然盆里的菜又是炒南瓜,但吃起来却感觉特别香似的。

王升吃一块南瓜,笑着说:“还是农村好,不用跟县城的居民一样,傍晚就得拿着手电,老人孩子齐出动,跑到外面。”

杨楚生看这家伙一眼,这他妈的连在滨海市的家里也不想一下。刘雪贞和孟跃进,还在讨论着,要是滨海市也发生那样的事,他们的家人要往那里跑。

收音机里的事情,应该问陈燕,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突然,屋里的小白吠了两声,然后又摇着尾巴,跑出竹寮。

想陈燕,她也还真的到了,下了自行车就大声喊:“杨楚生!”

“砰”一下,杨楚生放下碗就走出竹寮,她要不来,他还想到公社找她。

一看见陈燕,就能感觉到她的一双眼睛是哭过的。公社里面的工作人员,谁不知道她老家就是那个地方。还有不少人,都往她那边跑,打听点什么消息。

也确实,通讯的落后,使得人们对于这事的了解,只有从广播里得到而已。要不就是报纸,有收音机的家庭并不多,最少广播站里的收听设备还是好点。

“你也得参加演习?”杨楚生小声问,看陈燕,脸上好像却有几分兴奋的表情。

陈燕点点头:“今晚轮不到我,住在公社里面的人都跑出来了。”

“陈燕,进来呀

。”刘雪贞也端着饭走出来了。

“不了,我跟他说句话。”陈燕也说。

“说吧。”杨楚生也很随便地说,两人要是走到什么角落,可能刘雪贞还不爽。

陈燕终于笑一下,小声问:“我从收音机里听到……”

“哎呀,我也听到了。”杨楚生说得还大声点,然后又说:“那个工人也姓陈,但名字我没注意。”

“我也是没听清楚,但我们家连姑姑们算起来,差不多也就八十多人。而且我小叔就在棉纺厂,我爸的信,也是写给我小叔的。”陈燕的表情,越说越激动。

难道真有那么巧?杨楚生笑一下,挠一下头。只是那样的城市,有多少个棉纺厂?又有多少人也姓陈。

“你爸有没有听到?打电话问他一下。”杨楚生又说。

“嗨,我爸到地区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到那边的信?”陈燕现在只能叹气,然后又说:“我回去了,不然太晚了。”

杨楚生看陈燕的自行车消失在村口,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接到她老家的信,估计最少得一个月后。

“喂,你们在说什么?”刘雪贞手里拿着空碗,奇怪地问。

杨楚生笑一下:“我事先知道那件事,要陈燕他爸给他们老家写信,你信吗?”

“切!”刘雪贞翻一个白眼,大声说:“你是神仙呀?”

不信是不是,杨楚生只能笑了。反正这事说给谁听,谁也不会信。

人家不信,杨楚生其实还乐,要是人家都信了,那不是大麻烦。保证以后他啥也干不成,就只能当个活神仙,说不好听的叫神棍,单就替人算命就算不过来。

期待啊,杨楚生躺在瓜棚下面的蚊帐里,两眼却比手腕上的手表闪光还亮。反正他就老想着陈燕说的,要是真的是因为她爸写的信,那他明晚也睡不着,高兴呗

“知知知……”天才一亮,不远处的树上,最先是一只鸣蝉搞起了个唱,接着好几只一齐响。搞得跟王升一起,将蚊帐挂在树下的孟跃进,坐起来还骂。

杨楚生掀开蚊帐,看一边的刘雪贞,急忙伸手拍了一下她露出蚊帐外的手。这美女的睡姿也有点那啥,虽然是穿着长裤,但上面却只有背心,手被他拍一下还浑然不觉,呼吸声带起高耸的胸前,起伏得也太均匀了。

“喂,起来了。”杨楚生叫一下。

“嗯……”刘雪贞还来一个长音,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她旁边的家伙,笑一下又眯朦上眼睛,然后绷紧全身,举起一双如藕似的白臂,爽爽地伸一个懒腰。

杨楚生手快速招,招呼她快点起来了。躺在草席子上面,这身子一伸,丰圆的上面,也差点在背心领口上,挤出一道沟出来。

刘雪贞坐起来,小声说:“天又亮了。”

是啊,天又亮了,该干嘛的还是照样干嘛,不管发生什么,人都得活下去。就是十个在土印刷厂赚工资的村姑,也是一早就过来了。

“砰砰砰”!土印刷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杨楚生走进鸭寮里,看一下昨天印好,还没有装订的一些印件,然后又走出来,他还得到田里瞧瞧。

夏收刚刚结束,给田野又留下另一种景色,没有金黄色的稻田,满眼都是社员们晾晒在田埂上的稻草。

收获过后的田野里,那种乡土的活力也不会消失。宽阔之中,几个农民跟在牛的后面,手扶着犁的影像,还有大群的好几种鸟,都在田地里觅食。要有相机拍下来,那是一幅相当有意景的夏天田野画。

“铃铃铃”!自行车的铃声,让跟水笋叔在说话的杨楚生转脸瞧。

“杨楚生!”陈燕笑着喊,永久牌女装车直往他这边冲。

水笋叔也朝着陈燕笑,只知道她是杨楚生的同学,公社的广播员,那知道她是县委书记的女儿。笑着说:“你们聊吧,我到那边瞧瞧。”

“你还不用上班?”杨楚生问道,看一下手表,都十点多钟了

“我叫人顶替我一下。”陈燕跳下车,笑着又说:“我爸回来了。”

杨楚生几乎是抢着也问:“那他有什么说的?”

“真的,他听到了,听到我小叔的名字!”陈燕说完了又是笑。

杨楚生也在笑,要这样说,那就是了,巧合也不会这样巧。高兴啊!虽然那些活着的人,双方都不认识,他但就是高兴,因为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

“喂,我爸说了,他要提前谢谢你,走呀,中午在我们家里请你吃饭。”陈燕说完了又笑。

杨楚生眨着眼睛:“是你爸要请我吃饭?”

“对呀,很奇怪吗?”陈燕问完了,看这家伙傻傻的样子,又捂着嘴巴笑。

县委书记请吃饭,杨楚生那就走呗。第一次跟陈燕,各踩着自行车,慢慢地踩了五公里。

“哎哟,你们家就在这?”杨楚生跟陈燕进了县城的公社院子里,这地方他来过,是要人家两个公厕的粪水指标。也是一个祠堂,只是这祠堂相当大,一个县委书记的家,就在巷子里,也怪不得他的口气会惊讶。

陈燕先“咯咯咯”地,笑得特别清脆,才说,“奇怪吗,不然要住在那?”停好自行车,就来个“请”字。

“陈书记好!阿姨好!”杨楚生一进门就喊了。

“好好!杨楚生,别的先不说,先说一声谢谢你!”陈书记从木沙发里,笑着站起来,伸出手就握。

杨楚生笑一下,没别的,就是高兴。

“你就是杨楚生?”陈燕的妈也笑着问,还来个上下仔细打量。

陈燕却在一边笑,看她的妈打量得也太仔细了,小声说:“妈,读书的时候,他不是到过我们家的嘛。”

“哦!”陈燕的妈又是笑,她那能记得,还是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