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天气,细雨一直下个不停,好像天也觉得有点沉重一样

农历的传统节日,农民们也难得地放下锄头,忙着过节。

被细雨朦上一层轻纱般的田野里,静得反常,也听不到一声青蛙的鸣叫。

朦胧中,空旷的田野里,只有郭副书记牵着两头水牛,往知青们住的竹寮走。

“要不要写字呀?”刘雪贞扎好一个他们在村后山上采来的白色鲜花的花圈,小声地问。

“写,怎么不写!”杨楚生大声说,手里拿着他已经写好字的白纸条,用一根稻草绑在花圈前面。

“郭书记!”刘雪贞看着走过来的瘦弱身体就小声喊。

郭副书记没有回答,一张老脸也显得特别沉重,看着靠在土坎斜坡的白色花圈,沾着雨水,饱含着沧桑的脸上,悄然间,却流下两行泪水。

四个知青,跟郭副书记一起,默默地低头。看他老泪的样子,他们的心头也是相当沉重。

“天好像要塌了!”郭副书记走回竹寮里的时候,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小声地说。

杨楚生擦了一下满是雨水的脸,也说:“塌不下来,堂堂华夏,地裂山崩又如何!”

真的是有事,才隔一天,大队的高音喇叭,突然就播出重大消息,农民们倒不怎么惊讶,好像这些事,都跟他们不相干似的。也难怪了,这年头,让人吓一跳的事情太多了,多得让人也有点麻木。

杨楚生这家伙,却过起悠闲的田园生活,拿着钓鱼杆,头上戴着斗笠,坐在那条大水沟边钓鱼。高音喇叭的声音他听得得清楚,但却不感冒。

细雨轻洒在水面上,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圆圈,那块半浮着的浮子,轻轻地抖动几下,突然往水下一没。

上钩了,杨楚生一提鱼杆,“唰”一下,水面了现出一条有两三两重的鲫鱼,一出水面,“吧吧吧”拼命拍打挣扎。

“杨楚生,你这生产队长怎么当的,妈的,我们忙得要死,你却在钓鱼

。”第二生产队的队长走过来,大声就喊。

“谁叫你想忙,拿根鱼杆,这水沟里鲫鱼不少。”杨楚生笑着说,将鲫鱼往木桶里放,又往鱼钩上搭好蚯蚓,往水里放。

“行了,我可没你这功夫。”这队长哥们也笑,边走边朝着牵着两头牛的郭副书记打招呼。

“杨楚生,你这样清闲,可别误了季节。”郭副书记也在说,这季节放牛最轻松,随便那个地方都是草。两头牛在路边低头就啃,他却蹲在杨楚生身边。

杨楚生掏出香烟,笑着又说:“不是我自认聪明,当个生产队长有什么可忙的,现在我们生产都是各组承包,社员比我还着急。”

郭副书记点上烟也在笑,确实,这个小知青说的对,搞不好他最清闲,夏收的时候,他们生产队的稻谷产量还是最高的。

“鱼!鱼!”郭副书记看那块浮子要沉下去了,突然大声喊。

又一条鲫鱼,这鱼比刚才的那条还大。郭副书记也乐,搓着双手,跃跃欲试了。

“郭书记,你来。”杨楚生将鱼杆交过去。

郭副书记接过鱼杆就笑:“哈哈,想不到我这老头子,还能享受这种雅兴。”

“嘿嘿,该清闲的时候就清闲,这才是人生。”杨楚生一说,拿起一个玻璃瓶,是他在大队小卖部买的半斤米酒。

杨楚生仰脸还没喝,看见头上也戴着斗笠的水鸡步,急匆匆往他们这边走来了。

“哎呀,上来了!”郭副书记一喊,鱼杆也往上提,一条鲫鱼挣扎着,乐得他直笑。却不想才笑几声,“通”地一声,那鱼脱钩了,又掉进水里。

这一老一少,看着空鱼钩就是笑。确实,有没有收获不要紧,快乐就行。

“你们还真能乐,广播里,你们听到了?”水鸡叔也是专门找郭副书记说说广播里的事,他也感觉有些不对。

郭副书记本来也是想说这事的,只是还没开口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郭副书记放下鱼杆,也说了。

“嗨,没什么大不了,变革嘛。”杨楚生拿过鱼杆也说。

郭副书记点着头,小声地问:“变革?”

杨楚生又说:“不变不行,那就一定会变。从古至今,绝境之中,就会出现变革。”

郭副书记着这小家伙,有越来越看不懂他的意思,才是十九岁的小知青。

水鸡叔也掏出香烟,分完了才问:“会变成怎样呢?”

“两年后你就瞧瞧,反正现在我说了,都是废话。”杨楚生也不想细说,鱼钩又往水里放。

“对了,王升现在负责印刷厂,还是外行,你有时间就帮他一下。”水鸡叔又说。

杨楚生笑一个,不说话只点头。他才懒得理,那家伙以为跑什么地方,拿到印件,钱就是稳赚的,那就让他搞吧。

不错,一个上午,钓了六条鲫鱼。杨楚生提着木桶,哼哼着歌曲,往竹寮走。后面那条白狗,时不时腾起身子,往他的身上搭。

那个鸭寮里面,已经几天没有听到土印刷机的“砰砰”声了。杨楚生知道的了,王升这家伙正四处找活呢。反正竹寮里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从田里刚回来的刘雪贞,正打着一脸盆水,用毛巾在擦着身子。

“喂,你以后进来了,先咳两声行不行呀?”刘雪贞大声就喊,还翻白眼。

“你不会关门啊?”杨楚生放下木桶,就扛起锄头。

刘雪贞还笑,被他看见了也不怕,不要让那两个家伙看见就行,边拧着毛巾边问:“要到那里呀?”

“挖两个竹笋,中午鲫鱼煮竹笋。”杨楚生一说,扛起锄头就走。

“竹笋呀,好吃吗?”刘雪贞当然跟上。

杨楚生将锄头往她的肩膀放:“好吃得你明天别老缠着我再钓鲫鱼

。”

“我就要缠。”刘雪贞说完了,翘一下圆圆的小嘴巴。

想挖两个竹笋还不容易,两人走到山脚,就见到一小片毛竹丛里,有十几个竹笋已经冒出地面有十几公分高了。

“这些能吃?”刘雪贞眼睛睁很特别圆,很怀疑。

“这些不够嫩。”杨楚生边说边对着地面瞧,看一个地方土面稍稍隆起,还有几条裂痕,拿起锄头就挖。

刘雪贞也乐,她可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也可以吃,蹲下在竹寮边的水坑旁,一只手托着下巴,看杨楚生将竹笋的壳剥得露出一片嫩白。

“嫩不嫩?”杨楚生将剥好的竹笋,放在刘雪贞跟前就问。

“很嫩!”刘雪贞笑着说,一双圆眼睛扑闪着,不看竹笋却只看他的脸。

“走了!”杨楚生又将一个竹笋放在她面前就说。

突然,刘美女抬起手,朝着他就打。这家伙趁着她不注意,狠狠就往她嘴唇亲一下。

香!孟跃进这家伙还离竹寮有十几米远,就用上跑。从没闻过的香味,鱼的鲜味中,还透出另一种他从来没闻过的香。这家伙连斗笠也不摘,直往竹寮里冲。

“哎哟,我没看见。”孟跃进大声就喊,跑出竹寮就大笑。两人搞什么,杨楚生抱着刘雪贞,这边一个铁锅一个沙锅在冒烟,他们却坐在稻草席上,嘴巴堵在一起。

刘雪贞脸能不红吗,急忙推开杨楚生,理了一头发,朝着孟跃进又喊:“你要进来,不会咳两声呀?”

杨楚生只能笑抽,刚才她也是朝着他这样喊的。

孟跃进笑着走进来了,揭开那个沙锅闻一下,咽一下口水,不用问什么了,往竹寮的一块草席子后面摸,当然是酒。笑着说:“这是王升的,不喝白不喝。”

王升也进来了,有气无力就往草席子上坐,冲着杨楚生就说:“妈的,这附近人家需要印什么,都让你印完了,我到那里找活干呀

。”

杨楚生才不管,刘雪贞都摆好家伙可以吃饭了,筷子夹起一块竹笋,热得他吹一口气,往嘴里一送。

爽!香!鲜!这味道,真的太棒了。竹笋咬起来又嫩又脆,一股清香特别活,直往喉咙里钻。

“好吃!”刘雪贞吃一块鲫鱼,爽得她不想咽下去。

“吱!”杨楚生喝了一口酒,爽得哈一口气,再喝一口汤,这汤那叫鲜,混合着鲫鱼的新鲜和竹笋的清香。

王升虽然肚子饿,却分不清美味是什么滋味,看着杨楚生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出去,搞点活?”

“我没空,亏本怕什么,是大队的钱,又不是亏你的。”杨楚生说完了,跟刘雪贞碰了一下碗,一口酒下肚,再吃一块竹笋。

孟跃进这家伙,嘴里被一块竹笋烫得“嘶嘶”作响,眼睛却朝着杨楚生快速地眨。示意别管王升了,反正他就是偷着乐,现在就瞧瞧,你王升是不是够本事的时候了。

“喝啊!”杨楚生又朝着孟跃进喊,他搞了竹笋煮鲫鱼,王升出酒,天公地道。

王升一碗米粥却还扒不到几口,他就辛辛苦苦,偷偷跑到知青办,跟周主任揭发杨楚生这个资本家,终于接手这个全世界第一简陋的印刷厂,要是第一个月就亏本了,那叫他脸往那里放。

“嗨,活都让你印完了,我这还能搞嘛?”王升叹口气说。

刘雪贞听了就不爽,放下碗,大声就说:“喂,平县有多大?滨海地区有多大?你没找到印件,却怪起别人来了。”

“吃吃吃!”杨楚生却只知道吃,冲着王升这句话,他就不想鸟这家伙。

“嗯,太好吃了,明天我继续钓鱼。人生最大的兴趣是什么?就是享受!”杨楚生笑着说,将一块竹笋又放进嘴里。

确实好吃,那水沟里的鲫鱼等着他去钓,山脚边的竹笋,也等着他去挖,这样的生活,不享受那还等着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