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知青,特别是杨楚生,在社员们的眼里,就跟一位英雄凯旋归来一样。先回来的几个村姑和小伙子,都跟大家描述起打架的场面。

好家伙!听到的人都吓一跳。原来这个看一对卧蚕眉,就有一股让人生畏的杨楚生,打架的功夫是那样厉害。怪不得他敢那样拽,敢大闹人人都害怕的批斗会。

秋月嫂也不怕别人的话,反正这几天,确实有一些社员,都有说她跟杨楚生的什么闲话,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可她却不管,她是她,嘴巴就长在别人的脸上,人家爱说啥就啥。

看着四位知青,浑身都是湿的,秋月嫂心里疼是肯定的。尤其是看到打好自行车脚架子的杨楚生,手臂还有一块於青,急忙大声喊:“快点进去,我拿药酒去。”

社员们挺关心的,特别是村姑们更加关心。反正吧,村姑们都冲着两位男的瞧,小伙子们都看着两位美女。白雪的短袖衫一湿,身子的美先别说,就一双**粉湿漉漉的藕臂,就够让这些小伙子们,最少五分钟不想眨眼睛

王升也走出来了,这家伙吃饱饭还睡了个午觉,倒吊眉往两边展,因为他在笑。朝着孟跃进问道:“受伤了没有?”

“死不了!”孟跃进可没好气,感觉这家伙算什么东西。

这王升讨了个没趣,转向白雪,小声也问起来。

白雪和刘雪贞,因为这家伙在背后跟吴拥军报告,害得杨楚生被拉到批斗会的事,就有点讨厌他了,今天又是这样,更不想理。

刘雪贞可是直接就是白眼。白雪还是礼貌一点,小声说:“没事!”然后就往布帘后面走。

“杨楚生,原来你是会功夫的,以后教我们。”一位哥们这为了这句话,专门央求供销社在大队开小卖部的那位阿姨,最少半小时以后,才卖给他五根丰收。这哥们说完,赶紧敬上一支,好像杨楚生真的是他的师傅一样。

“嘿嘿,咱们先别进去,人家女同志要换衣服。”杨楚生就站在祠堂大门的下面,接过香烟就说。

白雪手里还拿着那两个东西,朝着这家伙瞪一下,也得赶紧换衣服了,身子的曲线,让她自己也感觉脸红。

大家说是说,但是一脸严肃的水鸡叔,和脸色阴沉沉比此刻的天还阴的吴拥军一到,大家也得静一静。

其实嘛,知青到县城跟人打架,这事要说小,也就这样过去了,但要说大,搞不好公社得因为这事,开一个什么知青大会也说不定。

按照大队几名支委花了两个小时的研究,还有人说要开批斗会呢。只是这吴拥军有点怕怕的,他这个治安主任,要开批斗会,又得他来了,搞不好又会被杨楚生闹一场。

“杨楚生,别以为你们是知青,有事得公社知青办才能处理,但你别忘了,你是红光大队的插队知青!”吴拥军一上来就喊,口气好威严,脸色也相当严肃。反正吧,杨楚生一有错,他就能乐了。

“对呀,我是插队知青,但我作错什么了?”杨楚生很平静地反问,瞧他的表情,给村姑们一个很老实的感觉。

“嘿嘿,你作错什么了?你还狡辩

!”吴拥军的手习惯地摸一下口袋,那是在摸绳子。习惯了,他这个治安主任,是有权利将犯错误的社员绷起来的,想绷多紧由他说。

杨楚生将湿上衣先脱下,转向水鸡叔说:“水鸡叔,通过接受你们的再教育,使我的思想和知识发生了重大的转变。从一个五谷不分的城市学生,终于能认识什么是水稻,什么是小麦……”

“得了,杨楚生,你别玩弄满脑子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嘴皮。”吴拥军好歹也是小学毕业的,时髦话他也能说几句。

“嘿嘿,这年头,教师是臭老九,我们叫什么?就叫臭老十吧。”杨楚生一说,后面的刘雪贞,“扑”地又在笑。

杨楚生又盯着吴拥军:“我们是资产阶级小知识分子,但我告诉你,在那个万恶的旧社会,我爷爷给地主当过长工,你爷爷呢,不会是地主的狗腿子吧?”

又来了,现场的社员们,又得有不少人转过身子,想笑呗。吴拥军的爷爷,村里人谁认识,他的父母也都老早就入土为安,谁还知道他爷爷干过什么。

吴拥军突然握紧拳头,在这年代,说到谁的长辈不是贫苦大众,那是最忌讳的,特别是在农村。这是这家伙真的有点怕了,说话说不过杨楚生,打架也不能在众人的面前就开干。

水鸡叔也不识字,反正几句时髦的话也是听的,表情很是语重心长,说话在杨楚生听来,却有点语无伦次:“你们青年人朝气逢勃,只有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的江山才不会变色。”

“对呀,我们的祖国山河一片红,怎么能有投机倒把分子呢?所以为了使我们的江山不变色,我们就要坚决跟买高价票的投机倒把分子,做坚决的斗争!”杨楚生不但说,右手还握紧,放在胸口上面。这动作,要是配合迈出一条腿,就是这时代最最时髦的,叫一往无不胜的造型。

水鸡叔的嘴巴张了几下,想说话也说不出,这家伙绕来绕去,就绕出个道理了,而且还是很为祖国江山忧心的大道理。

白雪一边用梳子修着一头散开的长发,一边笑得露出几颗白得发亮的小牙。感觉杨楚生完全就是文字式的坑蒙,只是就今天她所经历的,感觉要不这样坑和蒙,他们几个可能还问题相当严重

杨楚生还看她一下,心里大赞一个美字。

也不止他在看,上百号人的目光,最少九成以上都在看着这位美女。这个人们身上的衣服,不补上几处也感觉不光荣的年代,这美女就一件短袖的确凉上衣,羡煞了不知道多少村姑。白皙的一双手臂,还有这一头长发,美得有这是资产阶级大小姐的嫌疑。

吴拥军也没话说了,怎样?杨楚生的话,又是忠于伟大领袖,又是热爱伟大祖国。看着这位还没换衣服,但身子却靠着墙,嘴里抽着丰收,下巴抬得老高还一脸嚣张的小知青,他能有什么办法。

杨楚生也在看吴拥军,脸上的笑有几分轻蔑。在这个全国山河一片红的时代,跟这种人打交道,就得又斗勇又斗智,不然的话,你就得时时挨整。

吴拥军跟杨楚生,这两个已经成为冤家的,目光在相对,一个是狠狠地瞪,有你小子别太嚣张的意思。一个却是你要怎样随便,老子不将你放眼里的表情。

突然,两人的目光一齐转向外面,因为走进来的,是桂香。

“回来了,为什么还不换衣服?”桂香看杨楚生和孟跃进的衣服还是湿的,小声就说。她也是听到别人说,四个知青回来了,才来的。要不来一下也不好意思,因为这事跟她也有直接的关系。

“行了,天气要是睛点,你们四个知青,将大队所有的标语,再上一遍红油漆。”本来想批评知青几句的水鸡叔,也没有批评的理由了,说完了转身就走。

“你来干什么,回去!”吴拥军朝着老婆喊,还瞪一眼,然后转身也走。

桂香嫂本来还是一张笑脸,听了也咬了一下嘴唇,看一下杨楚生,又低下头,跟在吴拥军身后。

吴拥军都气得跳起来了,杨楚生跟人家打架,开始他听了还高兴了,却不想看到他老婆,还站在派出所进门的厅里边,为杨楚生焦急。

事情一出,也会让吴拥军联想到黄麻地看到的情景,两件事凑一块,本来他就想朝着老婆咆哮。现在他老婆又当着他,还有上百号人的面,对这个小知青还关心。让他一进门,朝着老婆就吼。

“我跟杨楚生没什么呀,一起看电影,又不是只有我们俩

。”桂香当然也争辩。

我们俩!这三个字让吴拥军两眼差点发黑,大声喊:“你是不是受不了?”

受不了的意思,谁听了都知道啥意思,桂香的眼泪嗽嗽就掉。小声说:“我没有?”

吴拥军两眼又是一瞪:“没有?你在黄麻地里,跟他在说什么?今天还跟他一起!”

这一顿吵,让吴拥军的其他六个兄弟,还有嫂子弟妹这些,都走进他们家来了。

“又是杨楚生,这小子要勾引人了!”这是吴拥军的三哥喊的。他这位三哥,就老在怪这弟弟太软了,被淋了一身粪水的时候,就应该将这个小知青收拾一顿。还搞什么批斗会,结果被他反倒闹了一下。

桂香更加委屈,这样说,就是她受到杨楚生的勾引了。一急之下也说:“你可以问其他的人,我有没有被杨楚生勾引!”

后面的几个字,又让吴拥军咬了一下牙。突然,这家伙抬起手,就听“噼”一声,一巴掌就朝着老婆的粉脸上煽。

桂香一只手捂着脸,只有两行如洪水般的眼泪,流到下巴处,快速地往下滴,但并没有听到她的哭声。反正吴拥军还少了往她的脸煽嘛,就他的兄弟这些,也不拿她当回事,谁叫她嫁过门两年,肚子还没有大过一回。

农村里就是这样,一家有什么吵架啥的,邻居们都会走过来劝。虽然吴拥军他们一家,村里人是不想也不敢招惹他们,但这桂香就不一样,从没跟人红过脸。冲着她,邻居们还是劝几句,反正他们吵架的话,邻居们都听了个大概。

这样的场面,让邻居也不大敢劝了,只是暗自都不明白,吴拥军为啥要扯上杨楚生,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的。相劝吧,也怕吴拥军不爽,干脆就渐渐散了。

“以后不准你跟杨楚生说一句话!告诉你,那小子已经犯了错误了,上面还知道。”吴拥军瞪着老婆又喊,转身就走。

雨还不小,但桂香这个小村妇,下巴滴着泪水的速度,比屋檐往下滴的雨水还快。她能有什么办法,只有哭。这泪水流出的,可能是她心里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