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惊醒了廉亦颇。他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急忙穿衣起床打开了卧室门。同时嘴里还一迭声地应着:

“来了!来了!——啊,是你!”头当时就大了,连忙要回身关门!

“怎么看见我小昊子就激动成那样?哎哟,看眼圈红的,一夜没睡好!何苦来呢有福不会福!为妻来安慰夫君来了,快让为妻进屋一叙衷肠。”推门抬脚,就要闯入。

廉亦颇眼疾手快,“啪”的一下带上了屋门。他催促着说:“快去洗涑一下,向老夫人问安!”昊爱歌一百个不情愿地跟随他去了。两人洗涑完毕,向老夫人问了安,用了饭。还没有叙上话,就听院中有人连声高嚷:“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老夫人赶紧站了起来。亦颇也随着站了起来。他见昊爱歌无动于衷,轻轻有胳膊肘碰碰她。她也嗲笑飞眉地站了起来。

“祎儿,快去迎接你爹。”老夫人吩咐着,也自走了出去。

原来,陈老爷有事出差,已三天没有回家。但此时他见到自己的儿子时理也不理,傲然进屋,正坐,陈夫人并排坐了。两人赶紧上前见礼毕。

陈老爷斜倪了祎儿一眼,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一忽,历声道:“小畜牲,十多年未有音信,怎么今日劳动大驾,屈尊到此?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阿弥陀佛!小僧今日特意护送香真姑娘返家,”既然决意要离开,亦颇索性也就假戏真做了。“如今人已安全送回,小僧就此告退。”

“你阿弥陀佛个头!”陈老爷气得挥拳就打。“我打死你个不孝逆子!既穿我家衣,就是我家人,你装什么秃驴大拌蒜!”

闻听此言,廉亦颇周身这么一打量,可不是么。华丽鲜艳的公子服配一亮晶晶的光头,再这么双手合十诵经宣号,实在是滑稽透顶,可笑至极!可自己到哪儿找僧衣去呢?情急之下,漫无目的地回房乱找,居然在床角一包袱内找到了!真是天助我也!霎时脱下,穿上,照镜子再一打量:齐了!成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出家人了。

他昂首挺胸步出到院中,重又双手合十诵经宣号:“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款待小僧。多有叨扰,小僧告退。”

陈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操起一根木棍,舞动起来,呼呼生风,当头砸下!众人惊呼一声。廉亦颇拔腿就跑。却不料正好和一个正跨进门来的人撞个满怀。

“四弟莫慌。”来人直呼其名,双方当再熟不过。可廉亦颇一看并不认识。心中一想:此和尚即呼我为四弟,他定是陈家陈家老二长捷无疑了。遂疾步藏身,大呼小叫起来:“二哥救命,二哥救命!”

来人果然是陈家老二陈长捷,现已出家洛阳净土寺为僧。他怎么会这么巧,也赶来了呢?原来他就在附近化缘,听人说起,陈家老四还俗回家,还带一俏娘子,亲热着哩。玄空闻言,怒发冲冠(只可惜无发可怒,无冠可冲!)一大早赶来欲问个清红皂白。谁知正赶上陈家父子大战。即高喊一声“住手!”

陈老爷见了来人,更是怒火中烧!狂舞木棍,胡乱打来。不慎失手将棍砸到自家脚面上,“嗷”的一声,倒地痛哭起来。

陈夫人在一旁又惊又急,摊坐在了椅子上,由春香照看着。

众家人,手忙脚乱,边呼带叫,上窜下跳,忙的不亦乐乎!但不知都在忙些什么。

陈家两位和尚心痛难忍,硬是将父亲扶到椅子上疗治伤脚。

急听“当当当”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门开着,敲什么敲!有事进来,没事滚蛋!”一位家人不耐烦地嚷着。大家齐往门外观瞧。又来了两位精壮小和尙!手牵了三匹马。大家看了都不认识。

“对不起,您二位走错门了。”陈二过来,边推来人,边要关门。以免家丑外扬!

两位精壮小和尙却推门进来了。

“没走错,就是这儿——三藏师兄,我们接你来了!”直面亦颇。

廉亦颇一楞:叫我的?你们这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师兄,你可真健忘。你昨天不是护送香真姑娘回家了吗。咱们同行的。我们在缑氏镇勾留了一夜,商定好的,今天咱们同回长安。怎么,变卦啦?”

“哪里话,变什么卦?这不是——”廉亦颇也真够机灵,顺着话茬就接下来了。还用手一指院中,表示自己的处境。

“既如此,”玄空这时说话了,“师弟,你要回长安,我也不便在此逗留,先行告退。”双手合十,环顾一圈,竟自走了!

廉亦颇见状,也连忙东施效颦,环礼一圈,就要开溜。就在这时,不知从哪昌出了个昊爱歌,揽腰抱住廉亦颇,死不松手:“我不让你走,你秃驴不能丢下我一人不管!你不能这么无情!”

陈老爷也及时地呐喊助威:“别让他走!反了你了,小兔崽子!”

双方僵持不下,难分胜负。

家人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突然金光一闪,众人一惊!可什么也没有!

这时,昊爱歌的态度霎时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大变化。只见她松手,站起,退后,端庄大方地、含羞带娇地、宾宾有礼地、很有分寸地和她的祎儿哥道别:“祎儿哥,此一去路途遥远,诸多凶险,难以预料。你要多多保重啊!好家就在婆母家等着。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俺都——等着。祎儿哥,你去吧,你要办大事,就去办吧。俺不拦你。可你到哪都不要忘记了,家中还有你的亲人啊,还有一个想你念你等你盼你的香真妹妹呀!他们都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你的回归呢。”说到这儿,眼圈一红,转向伏在婆母身上啜泣起来。

陈老爷却声嘶力竭地喊着:“走,让他走!只当我没这个儿子——小畜牲,你可把香真姑娘给害苦了。滚,滚吧!”

久不开口的陈家老大和老三扶起老爹劝道:“爹,老四的驴脾气你老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随他去吧。这不是还有我们哥俩吗!”

“你们都走吧。让我断子绝孙好了。”到了这时,他已经有气无力了。

陈祎洒泪拜别亲人,骑马随二位师弟,飞驰而去。

但此时,有人却正在策划将他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