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回到缀锦楼的时候,杏雨已经请了夏嬷嬷在宴客厅坐下,见容锦从外面进来,夏嬷嬷连忙放了手里的茶盏站了起来。

“大小姐。”

容锦对夏嬷嬷笑了笑,指着她身下的椅子说道:“嬷嬷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夏嬷嬷道了声谢,却是在容锦坐下后,她才重新坐了下来。

容锦接过杏雨沏好的热茶,浅啜了一口后,这才看向夏嬷嬷,含笑问道:“嬷嬷找我,可是有事?”

夏嬷嬷忙欠了欠身,一脸恭谨的对容锦说道:“大小姐,听下人们说,北齐皇室的大殿下来了,今日便会离开。老身三人在这也盘恒了数日,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拿好主意,是随同老身一道进京,还是……”

话落,夏嬷嬷抬目朝容锦看去。

容锦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夏嬷嬷,说道:“不瞒嬷嬷,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可是……”

夏嬷嬷保养得当的脸上,便微微的绽起一抹惊怔之色,但在听到容锦的那个“可是”后,便立刻敛了神色,等着容锦往下说。

容锦似笑非笑的撩了眼夏嬷嬷,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嬷嬷,昨儿夜里睡得好吗?”

夏嬷嬷微微笑着的脸蓦的便僵了僵,瞳孔攸的一紧,只这一切,却不过是转瞬间的事,待她再看向容锦时,脸上的笑容虽淡了几分,但神色却还算是正常。

“不瞒大小姐,昨儿夜里不似前几天夜里好睡,昨儿夜里似乎特别吵。”夏嬷嬷说道。

容锦便笑了说道:“嗯,昨儿夜里公主从前的院子进了刺客,这不,还把我的丫鬟给伤着了。”

“啊,竟然还有这种事!”夏嬷嬷一瞬间变了脸色,目光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容锦,急声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容锦摇了摇头,“谢嬷嬷关心,我没事,只是我那丫鬟就不大好了,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都恢复不过来。”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夏嬷嬷连连双手合什,一迭声的说道:“好在大小姐没什么事,不然,老身都不知道回去如何向王爷,王妃交待!”

容锦“扑哧”一声笑了,说道:“瞧嬷嬷这话说得,这里是京山,又不是王府,便是有责任也轮不到嬷嬷来担待啊,是不是?”

夏嬷嬷笑了笑,说道:“大小姐是个明事理的。”

容锦心里冷笑一声,对上夏嬷嬷的笑脸,继续说道:“我刚才说,我原是不打算去的,必竟那是王爷和王妃的家,里面有王爷和王妃的儿女,我这个陌生人突然杀进去,算是什么呢?可是,昨儿夜里看着念夏为了救我,不顾自身安危,我又想,王爷终究是我的生父,不管当年是出于什么原因弃我们母女于不顾,这血总是浓于水。再则,王妃甚至遣了嬷嬷你亲自前来相请,我若是再不去,到真是不识好歹了,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些长篇大论的话,夏嬷嬷都是自动从耳朵里过了去,唯独那句“我若是再不去,到真是不识好歹”听了进去。

当下,夏嬷嬷抬头,三分疑惑七分欢喜的看着容锦,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您决定跟我回王府了?”

容锦点头,说道:“正巧燕少主也打算进京探望皇上,他也不放心把我一人留在这京山,又说,战王爷在北齐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断没有人敢在王府里对我不利的可能,我一想,也是。”容锦笑着抬头看向夏嬷嬷,“嬷嬷去准备出行的东西吧,听燕少主的意思,我们最迟今儿下午就得动身了!”

这么急!?

夏嬷嬷压下心头的惊愣,一脸喜色的对容锦说道:“好、好,我这就回去准备,回头大小姐动身时,使个来说一声,便是。”

容锦笑着点头,端了手里的茶盏,对一侧的杏雨说道:“你替我送送嬷嬷。”

杏雨应了一声是,上前送了夏嬷嬷往外走。

容锦则放了手里的茶盏,进内室看了看床榻上的柳念夏。

“姑娘……”

柳念夏已经醒了,见容锦进来,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被容锦给摆手制止了。

“躺着吧,回头再把伤口挣裂了,又得吃苦头。”

说着话的功夫,容锦已经在床榻前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柳念夏的脸色,见她虽然脸色难看了点,但精神还不错,心里便松了口气,她伸手帮着将柳念夏额头前的头发撩到耳后。

“有什么想吃的没?有的话,跟杏花说,让厨房替你做。”

柳念夏摇了摇头。

容锦又拿了一侧的帕子替她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帮着理了理她身上的衣裳,这才身子往后靠了靠,半依在椅子里,看着欲言又止朝她看来的柳念夏,笑了问道:“你有话跟我说?”

柳念夏抿了抿嘴,轻声说道:“适才姑娘跟夏嬷嬷说的话,奴婢听到了几句,姑娘,你真的打算去王府吗?”

容锦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是早就跟你们说了,王府我肯定是要去一趟的,怎么了?”

柳念夏顿时便一脸苦色,她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末了,毅然决然看向容锦说道:“姑娘,你把我也带去吧。”

容锦不由便失笑,笑过之后,她摇头道:“别说傻话了,你这伤,少说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动。京山到临潢府虽然不是万里之遥,可也是舟车劳顿,你这伤需要静卧,受不得颠簸。”

“可是,奴婢不去,你身边就只有杏雨可用。”柳念夏一脸急色的说道:“王爷虽是姑娘生父,可必竟与姑娘自小便分离,更何况王府里还有位素未谋面的王妃……这王妃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性?还有那位荣安郡主,和小王爷,这些人,姑娘你一个都不了解,奴婢真的很担心。”

“没事的,”容锦笑着安抚柳念夏,“我应付得过来。”

眼见柳念夏仍旧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容锦想了想,轻声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等你把伤养好了,你再来找我便是了。”

柳念夏闻言,目光霍然一亮,笑着说道:“奴婢一定会尽快把伤养好的。”

“嗯,”容锦点头,“到时,你跟青语一起来。”

柳念夏闻言怔了怔,“青语?”

“燕少主把青语留下来照顾你。”容锦说道。

“这怎么开以……”柳念夏急声道:“你和少主身边正是要用人之时,我帮不上还罢了,怎么还能拖后腿。姑娘,你跟燕少主说说吧,我……”

“也不全是为了你,才把青语留下的。”容锦轻声解释道:“之前,燕少主原是想着留蓝姨好还是留青语,必竟这里也不能没个主事的是不是?后来,想着,你跟青语年纪相当,他便决定把青语留下。”

柳念夏听了容锦的解释,脸上的急色这才好了些。

“那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早点的话,辰时出发,晚点的话,未时一刻。”容锦说道。

“这么急!”柳念夏才松下去的眉头顿时便又紧蹙了起来,连声催促道:“那姑娘,你快别在奴婢这耽搁了,前些日子收拾好的东西再检查下,别遗漏了什么。”

容锦才要开口,耳边响起一串步子声,不多时,杏雨从外面走了进来。

“姑娘,天然居那边使了个小丫鬟过来,说是北齐的大殿下这会已经去向燕少主辞行,燕少主让小丫鬟来说一声,让我们再检查一遍,看看要带的东西都带齐了没有。回头,便要出发了!”

柳念夏听了,连忙再度催促容锦忙去,又嘱咐杏雨几声,无非便是,到了王府一定要小心谨慎什么的。

杏雨一一应了,末了,眼见柳念夏神色间难掩不舍和晦涩,不由轻声劝道:“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就来北齐找我们。”

柳念夏重重点头。

这边厢,容锦带着杏雨去了一侧的厢房检查收拾好的行李。

屋子里,柳念夏躺在**,怔怔的瞪着头顶的帐子看了一会儿,末了,沉沉的叹了口气,头一歪,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容锦这边厢和杏雨略略的检查了一遍行李,杏雨指了墙角几只装装药材的大箱子,对容锦说道:“姑娘,您看要不要再多带些,我总觉得这心里没底。”

容锦闻言,不由笑了说道:“已经不少了,再带,就要把库房搬空了。”

杏雨讪讪一笑。

两人又一一检查了遍旁的箱子,挑了些东西出来,又补了些进去,等一切都弄妥时,已经是辰时两刻。

“姑娘,燕少主来了。”

容锦才回屋歇了口气,外面便响起杏花的声音。

没等容锦起身迎了出去,燕离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先是撩了眼屋子里摆着的几个小箱子,完了,才看向容锦,问道:“都准备好了?”

“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容锦说道。

燕离点头,回头对杏花说道:“去跟你琳琅姐姐说一声,可以出发了,让她安排人来搬东西。”

杏花应了一声,转身便跑了出去。

很快,几个粗壮的婆子便走了进来,她们先向燕离见礼,之后才两人一组的抬着地上的箱子放到门口候着的马车上。

“走吧。”

燕离对容锦说道。

容锦想着屋子里的柳念夏,对一侧的杏雨说道:“你去跟念夏说一声,我们这便走了,让她安心在这养伤,说不得等她伤好了,我们也就回来了。”

杏雨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容锦则同燕离先行走了出去。

才出内院,刚至二门处,便看到夏嬷嬷一行人也正客院走了出来。

远远的看么容锦和燕离两人,夏嬷嬷步子一顿,但很快,她便笑着带了才雀和脸色苍白的寸心朝容锦走了过来。

“大小姐。”

容锦微微颌首,目光看向一侧脸色难看目光惶惶的寸心,佯装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病了?”

夏嬷嬷顺着容锦的目光看向听到容锦问话便一个瑟瑟颤抖的寸心,勉强笑着回道:“小丫头不懂事,贪玩,前儿个在山里遇上了条蛇,差点被咬了。回头夜里就发了高烧,怕我责罚她,一直瞒着,要不是昨儿夜里才雀发现了,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容锦闻言,笑了说道:“小丫头谁不贪玩,嬷嬷也别怪她,人没事就好。”

夏嬷嬷干巴巴的笑了几声,附和着说了几句,好在这时,燕翊一行人正带着人从客院走了出来。

眼见容锦的目光一瞬间看向了客院处的燕翊等人,夏嬷嬷唇角勾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悄然快速的退了下去,目光若有似无的撩了眼站在容锦身侧的燕离。

燕离的脸上照旧带着他的那标志性的银色面具,只露出高挺如玉管似的鼻子,以及厚薄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唇。

然便是这样一个半遮半掩的他,却仍旧叫夏嬷嬷不由自主的心生怯意。她暗暗思忖:大殿下虽说已是芝兰玉树龙璋凤姿,只是这位燕少主似乎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容锦,她真的会如郡主所愿,弃燕少主而选择大殿下吗?

燕翊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的容锦和燕离,因为天气渐热的缘故,两人都选择了浅色的衣衫。

容锦今天穿的是一身天水蓝的衣裳,漆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脑后,用一根同色系的丝带轻轻挽住,发髻间别着的是一串同色的海兰珠,阳光下,珠子一闪一闪,使得她的眉目看起来便不是那般的清晰,但却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动人风华。

燕离则是一袭白衣,那身白衣仅在袖口和领子处以银色丝线做为点缀,绣了些简单的花纹。此刻的他,正垂眸脉脉含情的看向身侧的容锦,容锦发上的海兰珠折射出的光芒照映在他的肌肤上,给人一种光泽流动的感觉。

燕翊不由自主的便深吸了口气,脑海里一瞬间闪过 “金童玉女”四个字。只是,这念头才起,却被他哂笑一声,瞬间压下。

“表哥,容姑娘。”燕翊迎着燕离和容锦走了上前。

容锦早在燕翊出来时,目光便注意到,此刻听到燕翊的那声“表哥”下意识的便抬头朝燕离看去,对上燕离含笑的眸子,她轻声说道:“你说,等下我若是直截了当的指出,他带来的人里少了一人,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燕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会。”

“为什么?”容锦笑眯眯的问道。

燕离挑了挑眉头,一脸奇怪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不要脸的人,会恼羞成怒的?”

“……”

两人的这几句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是故,虽然离得有点远的燕翊只听了隐隐约约的几句,但站在容锦身侧的夏嬷嬷和才雀三人却是听了个完完全全。

才雀不似夏嬷嬷那么老辣,听到燕离那句“不要脸的人”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才要开口,却是手下一紧,垂了眸子看去,却原来是夏嬷嬷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嬷嬷……”才雀嘴唇动了动,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夏嬷嬷目光阴鸷的盯了才雀一眼,才雀心下一颤,当即垂了眼睫,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这时,燕翊已经到了跟前,“表哥,容姑娘,你们刚才说什么?说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容锦看了眼燕离,见燕离显然是不会开口的,这种打脸的事,她其实很喜欢干,当下清了清喉咙,抬头看向燕翊,笑盈盈的说道:“噢,我们刚才在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事,殿下想听?”

燕翊对上容锦笑盈盈朝他看来的容锦,虽然明知眼前的人是朵毒的花,可心下却仍旧痒痒的,他才要笑着接了容锦的话,却在眼角的余光处对上了夏嬷嬷悄然觑向他的几近严利的目光。心下一抖,燕翊顿时将那份绮思压了下来。

“不用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启程吧。”燕翊说道。

容锦笑了笑,朝燕离看去。

对上容锦若有所指的笑,燕离眯了眯眸子,回头看了眼燕翊和他身侧的沈真等人,稍倾,眉头轻拧,问道:“怎的你的人好似少了一人?”

容锦差点便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燕翊似是也没有想到,燕离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步子一顿,回头看向燕离。

燕离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回头对早早赶来候在他身侧的琳琅,问道:“大殿下昨儿入山时是多少人?”

“回少主,一共十八人。”琳琅说道。

燕离点了点头,抬头朝拧了眉头站在那朝他看的燕翊,问道:“琳琅有没有弄错?”

“是的,她弄错了,我们一共只有十七人!”燕翊面不改色的说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十八人!”琳琅不服气的喊道,“我亲自点过人数的。”

燕翊摊了摊手,对琳琅说道:“我的人都在这里,你可以再点一遍。”

看着燕翊那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有十八人的表情,再想起燕离那句“你什么时候见过不要脸的人,会恼羞成怒的?”,容锦把腮帮子都咬痛了,才忍下了,几欲冲口而出的哈哈大笑。

而琳琅当真便重新将人头一一点了一遍,末了,她还装模作样的挠了挠头,一脸不解的问道:“难道真是我算错了?”

燕离冷冷睃了眼,虽则脸上含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的燕翊一眼,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出发吧,再不走,都可以吃了晚饭再走了!”

燕翊什么也没说,带着他的人转身大步便往外走。

夏嬷嬷等人则走到容锦跟前,“大小姐,您不跟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吗?”

“不了,嬷嬷你还有病人照顾,我坐自已的马车就行了!”容锦说道。

夏嬷嬷闻方,便抬头朝燕离看去,一脸笑容的说道:“燕少主,我们大小姐便麻烦您了!”

燕离拧了拧眉头,目光淡淡的撩了眼夏嬷嬷后,什么也没说。

“嬷嬷你啊不用跟我们少主客气,容姑娘可是我们少主的未婚妻,他照顾自已的未婚妻不是应该的吗?”琳琅在一边嘿嘿笑着说道。

夏嬷嬷闻言,脸上的神色似是怔了怔,但,稍倾却又笑了道:“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到是老身孤陋寡闻,竟是没听说这事。”

“嬷嬷没听说也正常,容姑娘和少主的婚事,是吴老夫人还在世时,亲自订下的。”话声一顿,似笑非笑的看向夏嬷嬷,问道:“吴老夫人是谁你知道吗?”不等夏嬷嬷可口,顾自说道:“那可是容姑娘的的亲外祖母!”

夏嬷嬷才嘴唇翕翕着,要说话,一边,忽的响起才雀惊慌的声音。

“寸心,寸心,你怎么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寸心竟然晕倒在了才雀的怀里。

夏嬷嬷来不及跟琳琅分辩,连忙朝才雀走了过去,急急问道:“寸心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刚才说头晕,没等我回过神来,就倒下来了。”才雀说道。

夏嬷嬷作势抬手摸了摸寸心的额头,末了,轻声说道:“没事,是又有热度了,把她扶上马车吧。”

才雀便弯了腰,在夏嬷嬷的帮助下,将寸心背在了背上。接着,夏嬷嬷匆匆的跟容锦告了一声罪,便帮着才雀扶了寸心朝她们的马车走去。

两拨人马倾刻间都走光了。

这时,容锦抬头看了燕离,说道:“我们也走吧?”

燕离点了点头。

入山几个月,这也是容锦第一次离开京山。

京山的正门是用巨型的青石砌成,那些青石重愈千斤,建在两处山峰的凹道里,而除了这道正门外,沿着山脚还有还有一条长约数十丈,高约两丈,厚约一丈,全部用石块筑成的墙边。在城墙外,是依山势人工开凿的护城河。

容锦从前一直想不明白,那些觊觎京山财宝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入山的机会,在亲身经历了高水之行,又亲眼目睹了这京山正门后,终于明白,若说真有固若金汤的地方,怕便是护国公主打造之下的京山吧?

守山门的护卫早得了通知,将护城河上的吊板放了下来,三拨人马先后踏上了离山的路途。

燕翊等人走在最前头,便在他们踏上护城河的吊板上时,青元忽的指了山门一侧的一个石柱子对燕翊说道:“殿下,您看。”

顺着青元手指的方向,燕翊看到了被乱发遮脸的紫伊的人头,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好似有一道火从脚底窜起,直冲头顶。他被这股火烧得,好似不做点什么,人便要爆炸开来一样。

只是,就在他几欲难以克制时,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殿下,仔细脚下。”

燕翊霍然惊醒,这才惊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马匹已经离开了除伍,正朝那根石柱子走去。他当即勒了缰绳,抬头朝出声提醒他的沈真看去。

沈真冷冷的瞥了眼石柱子的方向,唇角翘了嘲讽的弧度,淡淡说道:“殿下的雄心大志,原来不过如此!”

“沈叔,你什么意思?”燕翊目光赤红的盯了沈真看,咬牙说道:“不帮帮我便也罢了,为何还要嘲笑我?”

沈真淡漠的眸子落在燕翊情绪激昂的脸上,冷声说道:“你怎知,我不是在帮你?”

“你……”燕翊刹时怔在了那,下一刻,目光里掠过了一抹喜色,急声问道:“那昨天晚上……”

沈真却是在说过那句话后,一夹马腹,策马便走,理也不理身后发问的燕翊。

燕翊再次如被雷劈了一般,僵在了那。

“殿下……”

耳边响起青元的声音。

长吸了口气,燕翊目光一垂,一踢马腹,对青元说道:“我们走!”

话落,果真头也不回的朝前方的沈真追了上去。

才雀放了手里的车帘子,轻声对半闭着眼睛靠在马车里的夏嬷嬷说道:“嬷嬷,殿下对紫伊似乎并不像是我们了解的那样呢?”

闭着眼睛的夏嬷嬷这时,缓缓的睁了眼,丰腴的脸上绽起一抹一闪而逝的冷笑,轻声说道:“再不一样,不也是个死人吗?”

才雀闻言先是怔了怔,稍倾,却又不解的问道:“嬷嬷,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请了容锦回府?王爷也说了,容锦这人桀骜不驯,心如蛇蝎,不是善类。王妃,她……”

“你懂什么!”夏嬷嬷冷冷的瞥了眼一脸不解的才雀,冷哼了一声,说道:“王妃自有王妃的思量,你跟着王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么多年走下来,你可看见过王妃有错算的?”

才雀摇头,轻声说道:“王妃算无遗策,大智惹愚……”

“好了,这种拍马屁的话,王妃不在,你就别说了。”夏嬷嬷打断才雀的话,轻声说道:“你也别去想什么为什么了,总之按照着王妃的吩咐行事便是。”

才雀虽是心头仍旧一片茫然,但却也不再多问。

眼角余光觑到一侧,便是服了安神汤昏昏沉沉睡梦中也不忘瑟瑟颤抖的寸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嬷嬷,她们竟然把紫伊杀了,为什么会留下寸心呢?”

夏嬷嬷摇了摇头。

这点,她其实也想不明白。

但,想不明白她便不想,左右来之前,王妃便有过交待,寸心能活着就带回去,不能活着也无所谓。

“会不会是她们没有发现寸心?”才雀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是,寸心明明说,她和紫伊就藏在一起,她亲眼看到那些人将紫伊抓了出来,砍了头,身子扔下河里喂鱼,头被……”

“好了,你嘀嘀咕咕什么呢!”夏嬷嬷隔着袖子揉了揉胳膊上起了一片的汗毛孔,不耐烦的对才雀说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该我们操心,我们就不去操那个心。”

“嬷嬷,我错了。”

才雀当下连忙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