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心慈手里的宣纸忽被一双长手拿过,是李睿拿了过去,意味带着两分嘲讽睨着沐心慈道:

“竟是皇后千岁来了,怎地不让人禀告,若让娘娘误以为我冒犯失礼,李睿岂不是要大难临头。”

沐心慈读出他话里的别样意思,心里有些酸堵。

“你不必这样酸我、气我。”不管前尘恩怨,这一世到底是她先出了手害了他。

“哦?娘娘是生气了要砍我头,还是诛我九族?”

“虽然你我并无夫妻事实,但终究我受过你恩惠,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做这些事算是我对不住你,不过,若我不这般对你,你便会这般对我,你我,注定只能活一个。”

原来他们之间,连夫妻都不算。李睿嘲讽的冷笑一声。

“何必说这么多借口,窃国贼!”

“国不是你的国,土地是上苍的,百姓是百姓自己的,我是夺了你的位,却没有窃国,国本就无主。”

李睿冷笑之后猛收了所有笑意,盯着沐心慈道:“盗便是盗,没有什么好解释!青史上你沐家也是千古遗臭,你爹、你兄长,还有你,都是窃国贼!”

“你!”沐心慈怒拂袖,压制下怒气,背对李睿,“今日我不是与你来吵架的。”

“哦?那女皇陛下是来打算如何折磨我?李睿如今武功尽废,已经废人一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因着沐心慈心里有一些歉疚,软下语气,叹了一息。

“我不会动手杀你。只要你留下退位的圣旨,今晚我就可以放你出宫。但,你最好别想着再回来报仇!否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还有静安太后。”

李睿哈哈大笑起来,笑罢。

“沐心慈,只要我李睿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过你!”脸上的恨意如此之深,是对她恨之入骨了吧。

“我能困你一次,就还能困你第二次,你若执意来赴死,我必不会留情!”

“你让我写圣旨退位也可以,让我走远些也可以,不过,我要一个人跟我一起走。”

“谁?”

“沈湄仪。”

沐心慈吩咐了人去静心宫领来了消瘦、憔悴的沈湄仪,秘密将二人送出宫。沈湄仪知道是李睿救她出宫、要与她同走,惊喜过望。

“陛下,陛下……我就知道你是疼爱我的。”沈湄仪对李睿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她太过执着于得到那份情。出宫的路上,李睿问了静安太后的情况,沈湄仪一一说了,静安太后如今已经被沐心慈磨得没了力气,日日被强迫着吃斋念佛、抄经书,被净空那和尚强洗脑,已经麻木了。

沈湄仪在李睿耳边悄悄说了许多关于沐心慈的话,虽没有直截了当的大骂,但拐弯抹角的“委婉”表达,效果确实比直接大骂更生动。

出了宫门,李睿设计转移了看守他们出宫的侍卫的视线,偷偷放走了沈湄仪。

“表哥,我不走,我要跟着你!”沈湄仪出宫无亲无故,自是不愿走。

“你若留下,便是死路一条。”

沈湄仪骇住了。

就这一瞬间,马车又驰起来。

“表哥、表哥,湄仪相信你一定能东山再起的,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一定要将沐心慈碎尸万段,一定要报仇!她的后位,她的荣华富贵,她沈家上下的前程……

“表哥……”沈湄眼睁睁看着李睿的马车跑远,嘴里还振振有词的低声呢喃。静安太后被净空那老和尚洗脑,可她没有!那份恨,一如她当初被沐心慈夺走后位、而她只被封为贵妃的那日一般浓烈她从没有忘记当初屈辱的接下册封圣旨的那一刻……

这几个月被囚在深宫中,她想了许多,关于这三年多的后宫生活,关于她的各种被人驱使、利用。没了爹爹的出谋划策,她竟栽了这么多跟头。如今重获新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沈湄仪一边咬牙切齿想着,一边看向马车消失的地方--黢黑一片,已经看不见马车的丝毫踪迹。他,终究还是不愿与她一同走。李睿多情、薄情,看似处处留情,实则处处无情,这个男人或许只爱江山,因为江山太多人爱,随时可能被人夺去,而女人却是唾手可得,只要他喜欢。沈湄仪想起刚才在马车上她说起沐心慈时,李睿的表情,对沐心慈厌恶、憎恨更深一层!后宫三千,沐心慈是李睿唯一没能得到的女人,一定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爱她吧!一定是这样!

沈湄仪胆战心惊的摸黑想燕京城外走。

李睿没有猜错,沐心慈怎会真的完全放他自由。她是在骗他心甘情愿的写下圣旨,骗他对她心怀感恩、在以为翻身有望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出宫,是一个圈套。

李睿刚出了皇城,便被强带到一处隐蔽的院子,又被囚了起来。李睿想着沐心慈那句“放你出宫”冷笑一声。是啊,她没有骗他,她是放他出宫了,却没有放他自由。

可他李睿也不是省油的灯!

沐心慈,你未免也太小瞧我李睿。

“陛下,外面的人都解决了!”黑衣人冲进来,对李睿禀告道。

李睿负手。“嗯,我知道了。”

“那我们赶快走吧主公。”

“不急,让兄弟们假装成这里原本的守卫,咱们静观其变!”

而后,夜深人静之时。李睿也时常在想,沐心慈究竟有没有想到他也有后招、有没有料到他可能挣脱守卫逃走,她毕竟如此的狡猾、城府深沉……

李睿越想越觉沐心慈或许是料到的,只是故意给他条生路、看天意吗?

李睿心头说不清是恨还是失望还是一些其它的感情……

李睿想起了曾经与沐心慈的及笄之约,一时心头燃起浓烈的被背叛后的恨意。

爱之深,恨之深。

‘沐心慈,这辈子我得不到你,便一定亲手杀了你!’李睿在心头默默的说着。

瑶华宫,沐心慈刚看完玉洛秋写来的信,说赵国上下终于顺趟起来了,当初她点名要见的灶火丫头上官蓉年前立了大功,如今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副将军。赵国国小,七国中算是最尊重女子的。九月十三是赵国的‘女子朝阳节’,杀猪宰牛祭拜太阳神,女子这天可以什么事都不做,让男人们伺候。男人们跑完了腿却不能入祭拜的法坛,只有女子能在坛内祭拜太阳神。信里还附着一片红叶,是皇室祭拜时她在祭神木上摘下来的,能保佑江山社稷。

沐心慈将信放下,偷偷送李睿出宫的侍卫进来禀告。

“娘娘,皇上……”侍卫猛地咬住舌头,害怕的抬眼偷偷看了眼沐心慈,低下头,“李睿的杀了别院里的守卫,换成了自己的。”

“恩。”沐心慈只是淡淡恩了一声。

“娘娘,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把他捉了?”这侍卫正是当初沐沉舟安插在公众的老卧底“大众脸”侍卫。

“不必。你咬紧舌头,若我听到半点风声必要了你脑袋!”沐心慈狠声道。

“娘娘且放心,奴才就算死,也不会说。”

“恩……你,退下吧。”

大众脸侍卫弯腰低头退出去,擦了擦冷汗。二小姐现在是越来越有天子的架势了!那“要脑袋”那句真是吓死他了。不过,他觉得她还是不会轻易要他脑袋的。二小姐的心地是善良的,就跟她的名字一样。他虽是五大三粗,却也能感觉到。

皇室中、朝野中,若要保命没有手段是不可能的。没有牺牲更做不成大事。

大众脸一想起今夜那别院中被李睿之党害了的守卫,就觉皇朝宫廷实在阴险、血腥。这命都不是命啊!还不如上了战场杀敌,至少死得明明白白。

大众脸侍卫这些胡思乱想着,怀揣着李睿被偷偷放出宫的秘密,下去休息了。

十月,燕皇李睿病重薨,临终下皇权于沐家,燕后沐心慈为女皇,改国号为“姜”,改燕京为“乐安”。燕国不复存在,新天子为女皇,一时轰动九州各国,但也与前头的那些传闻相符。民间早有关于燕后沐心慈的各种传奇故事,半真半假的,酒楼说书的、戏楼唱戏的,时常可闻。

如今的“姜国”土地上,是没有人有那熊胆、骂女皇如何如何,是以,那说的都是些精彩的“英雄传奇”。

说书人的口才和想象力真不是开玩笑的好!这日,沐心慈带着金钗与九幽、苏昱一道微服出宫,在酒楼听江湖说书,说的是“天女传”。这姜国土地上能称“天女”的,除了沐心慈当然没有别人了。

“话说当今女皇陛下出生那日,霞光万丈,从前的燕京城也就是现在咱们的乐安,祥云攒动、仙鹤齐飞,沐家内外,只要是有木的地方都是长、满、了、灵、芝啊!!天子之光围绕咱们乐安城整整九日不散!”说书人左脸上长着颗大黑痣,表情丰富多彩、口里唾沫横飞,端起小二殷勤递过来的水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口,“啪”的放下,继续感情充沛道:“诶!那叫一个壮观!你们是无福亲见!”

“你说沐府内外有木的地方都长了灵芝?”

大黑痣一拍大腿:“那是!沐府内外、桌子凳子椅子……是木头的地方都长满了灵芝。”

“哈哈哈,我才不信呢,我做药材生意几十年,就没听过灵芝那么好长的。”

大黑痣提拉提拉袖管,站在板凳上做了个禀告皇天的动作,居高临下俯视药材老板。“咱们大姜国的女皇陛下当然不是不一般人儿!那些都是祥瑞,你药材铺里那些废品能相提并论吗?祥瑞当然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肉眼能见的!那是天子之气所化……“

“那你怎么知道?“

“……诶我说!你这药贩子不听你走啊,别在这儿打岔!“

其它听众一起赶那药材贩子。

“走走走,边儿上凉快去。”

“正听得起劲你打个什么岔。”

“……”

沐心慈坐在不远处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九幽听着那边的热闹,忍不住弯了嘴角轻笑了声。

“我还不知道你出生那日竟是这般惊天动地,怪不得我见你兄长们个个身体强壮,原来竟是蒙了你的福泽,吃了那些祥瑞灵芝定然普通病患、伤痛都奈何不得的。”

沐心慈呛了口茶水,金钗连忙拍着沐心慈的背。“小姐慢些喝……”

苏昱本请不自动的伸手想拍沐心慈的背,及时制止了这动作、不动声色的缩回宽袖下,眼神冰冷的望向楼下街道人来人往,并不理会另外几人。是九幽提议沐心慈让他跟来的。九幽最近时常让他也跟着一道来,现在皇宫中,宫人都已暗暗把苏昱归类为沐心慈的二号男宠。其实沐心慈与这陈国质子苏昱并不亲密,只是大家觉得这陈王子长清秀脱俗,被收了才是正常的。

沐心慈终于缓过气来,责怪的睨了九幽一眼。“我大哥二哥从小舞刀弄枪,那铜皮铁骨是他们自己练的,可没有我半分功劳!”

药材贩儿终还是没舍得走,闭嘴安静听大黑痣狂喷口水星子,跟着众人一道听,时而揪心紧张、时而乐呵呵张嘴大笑,听到“三箭射杀西凉皇族、西凉万民齐声跪拜大喊千岁”时,个个兴奋得大声叫好。大黑痣确实讲得惊心动魄,沐心慈一回想当日情景,与这故事比起来竟黯然失色。

金钗听得高兴,她可是随着沐心慈一步一步走过那战场的。“小姐,金钗能跟着你真是”

“你是见过真事的,哪有那么传奇,竟也跟着编排起我了!”

“金钗不敢。”金钗笑着认错。

“百姓只是想听个精彩的故事消遣消遣,并不管它是真是假。”

几人吃罢、听罢,齐出了酒楼。

一路上,沐心慈对苏昱并不多理会。金钗是个有眼色的,却也猜不透沐心慈与九幽以及这陈国质子间的干系。她第一次看见九幽真实面容时吓得了一跳,他竟是与苏昱一模一样!

沐心慈与九幽二人走在前,举手投足见默契、亲密显而易见,金钗见苏昱面色如霜,脸上似风平浪静,一双冰眸冷漠,一时觉得有些惋惜。

自古美人情场多磨难,放在男人身上,又何尝不是。

苏昱正驻足在一个胭脂摊前,看着那各色胭脂出神。

“殿下可是想买胭脂送给喜欢的姑娘?”

苏昱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让人觉得高傲又疏离。金钗本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听苏昱清澈的声音淡淡的有礼回道。

“不是。”

说完,转身就往前走了。

额,真是惜墨如金啊!金钗暗自感叹。不过倒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倨傲,对她这宫女竟也都是有礼的。

“姑娘可要胭脂?”卖胭脂的娘子笑嘻嘻的朝金钗引诱,那殷勤模样似满脸写着“买吧,决不亏的!”。

金钗拿起苏昱刚才看的那盒。“我要这盒……”

金钗买了胭脂连忙追上去,以免掉队。

此番秘密出宫也只是看看易朝之后的民间动向,因此匆匆一日便回了宫。进宫后,金钗把那盒胭脂偷偷塞给了苏昱。“殿下对下人如此有礼,金钗很是感恩,这盒胭脂想劳烦殿下送给我家女皇陛下吧。”

苏昱被金钗看穿了心思,冰脸竟赧然一红,最笨了起来,不知怎么否认,终是嗯了一声,心里道了个谢,收下了。

第二日,金钗服侍沐心慈梳洗,发现寝殿的梳妆台上多了盒胭脂--那部正是昨日里她塞给陈王子的吗?

可惜了,沐心慈视线滑过那胭脂,根本就没注意。

金钗边给沐心慈梳头,边暗骂苏昱:这个木头啊!你夜里悄悄摸进殿里放在这儿,她知道个屁啊!当面给她,说点好听的话呀!唉……

最近朝中事务繁多,各国遣来使者,恭贺新皇。如今大姜国真正如了别人戏称起的绰号“大疆国”,土地辽阔。各国就算不至于交好,至少不要交恶,若战起来,沐家的大将和士兵听说都不是吃素的。

几国使者中,其中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西凉的使者。来使带来消息,西凉皇斗于翌竟要来亲自来姜国,以表尽释前嫌之心。

这真乃奇事!

西凉与姜可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啊!不知西凉那腿有残疾的皇帝是不是脑子也有残疾。他要做什么,等到一个月后的十二月斗于翌来了姜,大概就能知晓一二了。众人心里都在奇怪、期盼。这表示匪夷所思的人当中,也包括沐心慈。斗于翌在想什么,她也不尽了然。不过,她已经放过他一次,今后若真兵戎相见,她不会手软。天下之争本就是你死我亡。

沐沉舟越发喜欢九幽了,每每进宫与沐心慈谈罢,总要亲问一句“九幽公子在何处?”、“爹想见见九幽公子”、“若九幽也在,不知如何看这件事”云云。

沐沉舟发现,九幽不光是个武功高,讲起治国策略来也是头头是道,并且从不显山露水。如此沉稳低调、没有名利心的人真是不多见。

沐沉舟不晓得九幽的过往,所以如此惊叹。九幽脑子本就不笨,又经过上一世那些血雨腥风磨练,自然是练就了一身本事,再者,九幽本就是王族之后,对朝野宫廷的伎俩、治国之策也是自小耳熟。

不过说实话,让沐沉舟如此欣赏九幽的原因,都不是以上这些!而是,每次和九幽下棋,他!都!能!赢!

每次和九幽下棋,他在经过一番冥思苦想的大战后,总能惊险的赢那么一子半子。就好比打了一场艰苦的仗,然后大胜一般的酣畅淋漓!太爽了。

“阿音,九幽公子在何处?爹爹想跟他大战几盘!”沐沉舟摩拳擦掌。

“阿爹啊,你可别折磨他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说,爹爹自己去浣剑邬找他去。”沐沉舟哈哈笑着,心急的朝浣剑邬赶。

沐心慈叹了口气。可怜了九幽。常常身子不适,还要微笑着迎接她爹的挑战。想尽办法的让她爹赢,一边想着要怎么输给她爹,一边还要想着怎么才能输得不露痕迹让她爹酣畅淋漓。已沐心慈对沐沉舟棋艺的了解,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烂啊!你不设计,他都能自己编几个套把自己套死。

“蝶衣,去相府寻左相夫人进宫来,把丞相大人带回去。”

她可不能放任她那棋魔爹爹去折磨九幽!

蝶衣乖巧的答了是,赶紧去办。当初进宫的三个姐妹,如今唯有蝶衣尚还完璧。楚蝶衣对沐心慈从当初的怨怼,变成感恩。

抛去荣华富贵不计,做皇帝的女人,真没哪点好的!

蝶衣走后,沐心慈才想起。娘好像说过今天要领肉丸子去太学转转,沐浴沐浴书生气。肯定是赶不来宫里了。

“陛下可要摆驾浣剑邬?”高求能在宫里混那么久,果然眼色是到位的。

“速速准备!”

沐心慈赶去浣剑邬,沐沉舟与九幽已经下上了。九幽时不时咳嗽两声,沐心慈让人去煮些止咳的汤来。

汤来了,九幽顾不上喝,放在一旁。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沐心慈实在看不下去了!

“爹,你这步棋是自找死路啊!”

“观棋不语,你可别说话!”沐沉舟平时都对这女皇陛下女儿毕恭毕敬,此刻是没心思管那些礼节,一门儿心思全吊在棋上。

汤热气儿冒没了,沐心慈让宫女端来端去的热了两回,又凉了。沐心慈就看着九幽一次又一次把他爹从死路上拉回来。沐沉舟这步棋一落,九幽总算功德圆满了--

“丞相大人好棋好棋,九幽甘拜下风。”九幽拱手叹服。

“哈哈哈!九幽公子承让、承让!”

沐沉舟浑身说不出的舒爽。因着府上还有事,沐心慈有在一旁杵着,沐沉舟高高兴兴的走了。

沐心慈挑眉看九幽,将九幽微敞的衣襟拢了拢。

“想不到九幽公子拍马屁的功夫比飞虹剑练得还好。”

“不敢,不敢。”九幽学着小生赔不是。“能讨娘子爹爹欢心,九幽甘愿粉身碎骨。”

沐心慈忍不住笑了一声。“拍的不错,有赏。”

九幽一把将沐心慈打横抱起。

“有什么赏,恩……?”

“……”

金钗见二人又你侬我侬起来,连忙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