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春亮来到金店,工作人员用试管把容器内的**滴在金锭上,不一会儿,冒出少量泡沫。望着忐忑不安的春亮,工作人员摇着头说道:“小伙子,你被骗了!”恍若晴天一声霹雳,头脑“嗡嗡”响,春亮呆若木鸡,是否该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继而便自责起来,如果不是当初财迷心窍,就不会陷入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陷阱之中。其实这个骗局的前后,仔细想来,露出很多破绽来,如遗书尘封瓦罐多年,其中的油墨也该挥发殆尽,可他的遗书却散发着淡淡的油墨味;中年男子缺钱买车票时,为何不叫家人从银行汇款过来等等。春亮只能叹息被贪婪蒙蔽了双眼,或许“花钱买个教训”是对他最好的心里安慰。

“妹妹坐船头哦”二狗子提着海王酒瓶子,引吭高歌。“当当当”几声,二狗子烂泥般的身子瘫软在地上,酒瓶甩出几步远。他勉强爬了起来,满是污泥的双手在衣服上狠狠地擦拭几下,又捏了捏全身所有口袋,瘪瘪的,再把口袋翻出来,可怜巴巴地望着“翻白肚”,喃喃自语道:“又没钱喝酒了!”二狗子便踉踉跄跄地来到春亮家,几个尚未干农活的老汉阿婆坐在藤椅上边摇着扇子边看电视。

话说二狗子,年龄三十好几了,是村里一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人,平日里好酗酒,无所事事则专干偷鸡摸狗之勾当。身上的皮肤如同抹了一层煤泥,乱蓬蓬的头发成了虱子的乐园,嘴边时常招来一群苍蝇,破烂的衣服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指甲里能养活一棵小草。

“去去去,滚开点,臭死了!”佛招捂住鼻子骂道。话说这佛招,约莫三十来岁,无嗣,是村里的一泼妇,平时专爱占人小便宜。

“你——怎么——不滚开点,这——这又不是——你的家。”

“二狗子,你就少喝点吧,我看你真是今日有酒今朝醉啊!”刘大爷苦口婆心地劝诫道。

“你——懂个屁,这叫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二狗子逞强地应和道。

“你都是有娘有子女的人啦,还把自己当光棍!”林秀说道。

“他只顾着自己喝醉吃饱,哪会担心他母亲和女儿的死活?”桂英说道。

“像他这种人,老婆跑了,简直就是活该!”佛招喝道。

“你——也别得意,你也有那一天!”二狗子以牙还牙道。

“你——”佛招禁不住怒指道,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

“别跟他瞎扯了,我们看电视。”刘大爷从中调和道。

二狗子坐在小矮木凳上,看了会儿电视,觉得没趣,便左瞄瞄,右瞧瞧,转动的眼神定格在**的一件外套上,口袋略鼓,心里来乐了。二狗子假装坐在**看电视,右手却悄无声息地往口袋上移去。“猎物”到手后,二狗子又去村店买一盘茴香豆,一瓶海王酒……

过了几天,二狗子的钱花的空空如也,便又去春亮家捕获“猎物”。来到屋里,看到梅兰尚在,暗思忖道:“这下可不好下手了!自从上次钱不见了以后,梅兰就多了个心眼”。因此二狗子手脚不敢乱动,透过窗棂瞅着溪边戏水的鸭子,三月来不知肉味,涎水在嘴里不停地打转,一股念头在脑海中酝酿而生。

晚上九点多,二狗子趁黑摸到鸭窝门前,一看,门锁了,二狗子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锁猛砸几下,“啪”声门栓摔落在地上,推开木门进去。恰巧佛招上茅厕路过鸭窝,看到门半掩着,凝神细听,里面似乎有动静,便欲前去察个究竟,恰逢二狗子手里提着鸭子的脖子出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呵呵呵,你的鸭子跑了,我——正帮你抓进去呢!”二狗子厚着脸皮笑道。佛招一看是二狗子,他除了干偷鸡摸狗的事还能安好什么好心?再想起前几天咒骂自己的事儿,旧账新账一起算,顿时毛发树立,脖子撑得粗涨,骂道:“你这狗贼,敢偷我的鸭子!”立即冲了过去。二狗子赶忙把鸭子扔在地上,死命地跑,可是佛招哪肯罢休。由于天黑慌不着路,二狗子被一块石头绊倒,摔在路上,佛招跑过去与他扭打在一起。附近的村民听到动静纷纷提着电筒跑了出来。

“搞什么东西,住手!”佛招的丈夫屠夫三用电筒照了下,认出了自己的老婆。话说屠夫三,是村里杀猪宰羊的屠夫,米八个儿,满脸胡茬子,全身横肉,家有八兄弟,排行第三,村民故称他为“屠夫三”。

“这二狗子偷咱家的鸭子!”佛招用手死死地拽住二狗子的头发。“我非打死这个狗贼不可!”佛招蛮横地骂道,伸出拳头往二狗子脸上猛揍过去。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二狗子哪经得狂风暴雨般的袭击,疼得嗷嗷直叫,哭爹喊娘!屠夫三见状,强行把他们拉开,说道:“大家里里外外都是同祖同宗,什么事不好好说却要厮打起来,成何体统!”大家也你一言我一语,佛招方才罢休。

微弱灯光的余晖下,只见二狗子的头发被拽出了血,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全身上下除了淤泥还是淤泥,模样甚是凄楚。佛招下手也忒黑,撒泼到如此残忍的地步,让大家不寒而栗。众人皆散后,二狗子寻思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偷羊不成反惹一身膳。今天的运气也真够差劲,真是活见鬼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捂住肿得马蜂窝似的的脸蛋。

“二狗哥——”他惊愕地转过身,一看竟是春亮,“脸上还疼吗?要不到我家吧,我给你拿点消炎的药吧。”这些年二狗子在村里一直扮演着顺手牵羊的小丑角色,生活在被大家遗忘的角落里,从未巴望得到别人的嘘寒问暖,可春亮到底还是大学生,肚子里藏点笔墨就是不一样,对他这遭人唾弃的人还能关怀备至!二狗子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泪水,摇着头说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足够了!”言罢,迈开八字腿朝苍山暮色走去。

二狗子在外面整了一宿,一大早慢悠悠地回来了。路过昨晚偷窃的鸭窝,瞟了一眼,诶,不对啊,这是那臭八婆的鸭窝吗?便再走了过去仔细辨认所砸的门,心里思忖道:“原来这臭八婆的鸭窝跟梅兰家的是两隔壁,昨晚天黑难以看清,并且偷窃心急,我竟阴差阳错砸了冬梅家的鸭窝了,可她臭八婆凭什么打我啊?我偷的又不是她家的鸭子。”越想越气愤,便急匆匆地去找佛招算账。

“喂,你出来!”二狗子使劲地嚷道,似乎找到了足以致命的证据。佛招正在吃早饭,一听声音,这不是二狗子的狗吠声吗?昨晚还没被打够,今早又想欠揍了?便放下手中的饭碗,耸着一幅盛气凌人的架势走了出来。

“你一大早地嚷什么?又想欠揍是吧!”其实佛招早已发现出了差错,只是碍于放不下面子,仍不动声色,“稳坐钓鱼船”,给二狗子一个下马威。二狗子也不甘示弱,说道:“我说你凭什么打我啊?你看你就是存心找茬是吧!有本事就到鸭窝看看!”

“走便走,有啥不敢的!”

“你说说怎么赔偿我的药费?”二狗子顺水推舟,这回定要狠狠地讹她一把,害自个昨晚疼了一宿。一想到又有钱喝酒了,便搓了搓手,垂涎三尺。

“呸,要我赔,赔打要不?”佛招的蛮横无理打破了二狗子的黄粱美梦。

“你——你真不赔是吧!”二狗子愤怒而无奈地问道。

“你这种人打死都活该!昨晚我就是替梅兰家打得!你想怎么样?”佛招嚣张的气焰使得二狗子不知所措。二狗子心想:“碰到这个臭婆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仗着屠夫三八兄弟就霸道不讲理,既然明的不行,那我就来点阴的,给她点颜色看看!我也不是好惹的”。便泱泱而走。

一袋烟工夫后,佛招拎着一把冒着白泡的鸭子来到二狗子家,说道:“冬梅嫂,你看看你家儿子做的好事!”冬梅吞吞吐吐地答道:“这——这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我家的鸭子都被他毒死了!”此时,二狗子穿着一件破了几个大窟窿的红色汗背心,腰际系着一条烂绳子,肮脏的脚板上套着一双近乎半截的拖鞋,正赶着回来,见状,赶忙躲了起来。冬梅是个老实巴交的村妇,丈夫去世得早,一生只求平平安安,顺顺利利,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说道:“我儿毒死你家的鸭子,确实是不对,你说赔多少钱?”

“谁说是我毒死你家鸭子了,你别血口喷人啊!你别以为我好欺负啊!”二狗子冲了出来,愤怒地说道。

“你说这么缺德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得出来!”佛招右手撑着腰,恶狠狠地吼道。

“诶呀,你真搞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干的?”

“行了,别争了,我赔!”冬梅不想再有纠葛,从裤裆里缓缓取出一小叠草纸包了再包的零钱。这可让二狗子傻了眼,平日里来向母亲蹭些钱买酒,每次都装得可怜兮兮说没有,搞得经常挨冻受饿,如今节骨眼上又掏出些钱来,不拿给儿子却给臭婆娘,再想起以前幼年时一做错事就被她绑起来打,以及这些年来对自个的不冷不热,越看越觉得跟她的长相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竟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这气不打一出来,喝道:“想让我出这冤枉钱,门都没有!”

“不赔是吧,行,那你等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佛招拂袖而去。

春亮躺在**,想起在光明副食厂不辞而别,真是辜负了芳姐对自己的一片苦心,心里一直是隐隐作痛。窗外月朗星稀,春亮独自走到池塘边,看着冰清玉洁的荷花,心中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即挥笔书一拙诗《荷塘月色》。

仰望着广袤无垠的星空,那帷幕上的宝石,是多么得光芒闪烁;

桂花树下的玉兔,是如此得扑朔迷离。

池塘里的荷花,让头颅里的理想,高洁质朴;

让胸膛里的心灵,炽热滚烫。

月色,荷塘,你点明了朝阳的方向。

就在春亮沉浸在这幅清幽宁谧的村夏夜景画卷中时,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二狗子家的墙壁背后蹲着两个人影。现在都深夜十一点了,按道理应该已经酣然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