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斯汀三人跟着那个一边走一边哭的小女孩来到贝里家二楼的时候,他们看到整个贝里家已经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刚刚从中年步入老年的贝里夫妇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更加苍老了。 他们坐在客厅之中,没有人讲话,只有贝里夫人和一名年轻的女子低垂着头,轻轻抽泣着。

“贝里先生、贝里夫人。 ”凯斯汀开口说到。

贝里家的男主人抬起头,他的表情有些呆滞,似乎没有认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

“爸爸,凯斯汀来了。 ”小女孩抽泣着说到。

令人感到意外的,最先有所反应的并不是贝里先生,而是那位一直在低头哭泣的年轻女子。 她突然抬起头,用力盯着凯斯汀看,然后说道:“德恩骑士,你来到这里是为了杰米的事情吗?”

“梅尔莫特伯爵小姐?”凯斯汀惊讶地说,他连忙对着这位年轻的伯爵小姐行了一个骑士礼。 站在他旁边的佩顿牧师也对着这位小姐行了一个礼。

艾迪塔只是站在楼梯旁边,并没有跟随骑士进入贝里家的客厅中。 刚刚在高伦家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很难过,这些因为失去亲人和爱人而痛苦的人们让她难以面对。

她很惊讶地偷看着那位伯爵小姐,她知道这位伯爵小姐,因为她就是那位杰米.贝里骑士曾经暗恋过小姐。

艾迪塔记得,在班宁镇那无数个六月十四日中。 杰米一次又一次地提到会在任务结束后回来向这位伯爵小姐求婚。 艾迪塔也同样记得,骑士曾经说过杰米.贝里骑士只是在暗恋这位小姐,并不是像杰米自己说的那样。 所以,这位伯爵小姐现在带着这样悲伤地表情出现在贝里家,这让她感到惊讶。 很明显,骑士也同样表现出了惊讶。 只有佩顿牧师,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lou出了一种同情并且哀伤的神色。

“德恩骑士、佩顿牧师,还有那位思科尔洛特小姐。 你们现在来到贝里家,难道不觉得有些迟了吗?”梅尔莫特伯爵小姐的语气中带有浓重的怨恨和愤怒。

“我很抱歉。 ”凯斯汀说到,他的抱歉即是对贝里夫妇说的,也是对这位伯爵小姐说的。

“我不需要你地道歉和你的伪善,我需要杰米活过来!为什么你们能够活着站在这里,而杰米却失去了他地生命?”伯爵小姐哭着说。

一直在沉默的贝里先生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梅尔莫特伯爵小姐,请不要这样说。 我相信凯斯汀和这位佩顿牧师。 我相信他们尽力了。 ”贝里先生的声音渐渐哽咽,似乎要被这巨大的悲伤压垮了。

梅尔莫特伯爵小姐没有再讲话,但是艾迪塔看得出她眼中的怨恨依然是那么强烈,她甚至感觉得出这位伯爵小姐的怨恨中有一半是对于她自己地,这让艾迪塔感到有些迷惑。

贝里家的悲伤太过于沉重了,有人失去了儿子,有人失去了兄长,也同样有人失去了爱人。 这样的悲伤似乎连佩顿牧师都有些没有办法面对。 所以他们并没有在贝里家停留太长时间。

他们缓慢地走在街道上,艾迪塔有些怀疑与他们一起来看望这几位骑士的家人这个决定是否真的正确。 她感觉到了太多的悲伤和无奈,这让她很难过。 在班宁镇死去的不仅仅是这三位骑士,还有那些无辜的居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地人在悲伤。

“梅尔莫特伯爵小姐并不是不爱贝里骑士。 ”佩顿牧师突然开口说到。

艾迪塔抬头看向佩顿牧师,从那位伯爵小姐的表现她已经猜到了这件事。 她惊讶地是佩顿牧师似乎真的了解这件事中隐藏的情况。

“梅尔莫特伯爵小姐并不是今天才知道贝里骑士遇难的消息。 ”佩顿牧师摇头说:“那个少女很可怜。 她在以前曾经拒绝过贝里骑士的求爱,她希望贝里骑士能够得到更多地荣誉。 这也是为什么贝里骑士希望在完成那个任务之后向她求婚的原因。 ”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艾迪塔问到。

佩顿牧师摇头说:“这件事情早已经不是秘密了。 在班宁镇的事情在帝国上层传开后,这位小姐就陷入了巨大的悲伤之中。 可怜的贝里夫妇到今天才得到了他们儿子的死讯,那位小姐直到今天才能够来到这里与贝里夫妇一起感受这个巨大的悲伤。 我想,梅尔莫特伯爵小姐一定在痛苦的后悔着,她希望在荣耀之后得到幸福,但是命运却让她失去了一切。 ”

艾迪塔沉默着,她不知道在为杰米.贝里和他的家人感到悲伤的同时,是不是也要为那位伯爵小姐感到悲伤。 她转过头朝骑士看过去,骑士虽然还是板着脸。 但是她能感觉出刻板地表情下面隐藏着怎样激烈地感情。

“骑士先生。 ”艾迪塔轻声唤到。

凯斯汀转头朝她看去。

艾迪塔担心地看着骑士。 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骑士,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知道。 这件事对于骑士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就像佩顿牧师一样。

凯斯汀对着少女点点头,他知道少女想要安慰他,并且在担心他。

三个人之间地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他们到达海多克家。

弗莱德.海多克的家并不在塞弗拉城中,他原本是北方边境的守卫骑士,后来因为有了足够的功勋被他的上级推荐到了皇家骑士团中,海多克一家才随着他一起迁到了塞弗拉。虽然比起其他职业,皇家骑士的补贴要高很多,但是也不足以让这个外来的家庭在塞弗拉城内租到一间体面的住处。

乔伊.海多克已经十四岁了,父亲是一位皇家骑士这件事令他感到十分的骄傲,或许可以说在乔伊的心目中,太阳神的地位也远远不如他父亲地位的崇高。 所以,当乔伊得到他父亲已经遇难的消息后,这个打击令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感到难以承受。

乔伊很想大哭一场,但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让他勉强忍住了眼泪。 他想不通,为什么当他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后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悲伤,反而把她的儿子丢在家里回忆着父亲,而她自己则是离开了家到其他地方去了。

事实上,乔伊对于这个噩耗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班宁镇的消息并不是真的被封锁得那么严密。 至少在乔伊看起来不是这样。 他有一些朋友,其中有一些贵族的小少爷,他们总是有办法得到一些普通人得不到的消息。 就在他从那些朋友的口中得到那些零散、模糊的关于班宁镇消息的时候,他发觉到他母亲的行为也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有一些人,乔伊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他知道这些人会在他不在的时候来到他的家中,或许他们和母亲说了什么,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他的母亲的行为变得乖戾起来。 她开始抱怨皇帝陛下,抱怨这个国家,抱怨这个世界,甚至抱怨神明。

这不是普通的抱怨,乔伊感觉到他的母亲是真的开始憎恨这个世界,这让他感到害怕。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到底怎么了,还有那些神秘的人到底是谁。 他曾经试图在离开之后悄悄溜回家中,看看那些总是出现在他离开之后的陌生人,但是很遗憾,他的行动从来没有成功过,反而惹怒了他的母亲。

对于父亲遇难的噩耗,乔伊能够感觉到他的母亲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他的母亲的愤怒在今天早上得知这个噩耗之后变得更加剧烈了。 可是对于他来说这不够,这不足以让他感觉到母亲的哀伤,他母亲的愤怒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而不是他的父亲,这让他感到了一种背叛。

乔伊突然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他感觉到自己对于母亲的一些愤恨,但这是不应该出现的一种情绪。 他害怕自己将对于父亲去世的悲伤转嫁到对于母亲这些行为的愤怒上去。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才能让一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忘记了她应该感受到的悲伤,而全神贯注地去憎恨什么。

就在乔伊被悲伤和愤怒还有彷徨所纠缠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个少年的思绪。 他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会儿,又一阵敲门声响起了。

“是谁?”乔伊有些粗鲁地问到,他不确定他现在还能保持住那些该死的礼貌。

“乔伊,是我。 ”门外有个男人低沉地回答到。

乔伊能够听出那个男人的声音之中也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他愣在那里,思考着这个声音主人的身份,当他想起这个人是谁的时候,他猛地跑过去,用力拉开大门。

“凯斯汀!”乔伊大叫到。 并不是乔伊想要大叫,他只是需要找到一个什么方式来把涌上眼眶和鼻腔中的那股酸涩压下去,而这股酸涩正是由于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而产生的。

艾迪塔看着这个浮躁的男孩,她皱起眉头,有些没法理解,似乎这个家里的状况和高伦家、贝里家都有些不同。

乔伊将凯斯汀三个人请进了小客厅中。 不过,这与其说是客厅,不如说是门廊的延伸。

“请坐,凯斯汀,这位牧师先生,还有这位小姐。 ”乔伊浮躁地说,他站在长椅旁边,手脚乱动着,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当一个合适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