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笑着应道:“二哥,我没事。”

她扶着桌子站起,还来不及迈步,已被二哥一把抱住用力摇晃了几下:“小妹,你终于醒过来了!”

洛善人低声呵斥道:“俊轩,妹子刚醒来,身子虚弱,怎能大力摇晃,快停手!”

洛俊轩马上静了下来,他双手扶着媚儿的肩膀,定定地打量了她一会,忽而哽咽道:“小妹,你终于醒过来了,二哥好高兴!”

媚儿伸手拉拉洛俊轩的头发,笑道:“爹,我没事,二哥,你好吗?听清荷言道你撞伤了额头,流了很多血,是不是,让我看看......哎呦,真的,还有一个好大的疤痕,二哥,将来你讨媳妇的时候,人家姑娘可要挑你的毛病来啦!”

洛俊轩哈哈一笑,把头一甩,道:“你二哥能文能武,一表人才,想嫁给我当媳妇的姑娘从洛城的西门排到东门,还要绕上三圈才见尾,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小妹你这段时间一直晕迷不醒,可把二哥急坏了,是二哥不中用,没能好好保护你,累你受苦了。”

洛俊轩说完,反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这是我自己罚自己的,等你养好了身子,二哥给你做车夫,带你到洛城最热闹的地方溜达几圈,好不好?”

媚儿惊叫一声,忙捉住他的手,流泪道:“这是天灾,与二哥何干呢?妹子没受什么苦,只是感觉睡了一个好觉,反倒二哥,头上挂了彩,这才是真受苦。如今我们都安然无恙,那便是娘亲在天之灵佑荫着,改天妹子还想上山去,给娘亲重新扫坟。”

洛善人颌首道:“这提议不错,下月俊熙回来后,挑个好日子,你们兄妹三人上山走一趟,给娘亲敬上一杯清酒。”

洛俊轩露出犹豫的神情,低声道:“爹,山上......有妖孽,暂时还是不要上去了,现在妹子平安醒来,我们还是寻几个高人,把山上那......条妖蛇除掉了再说吧!这段时间,因惧怕这条妖蛇,洛城百姓都不敢入山去呢!”

洛善人捋捋长须,沉吟道:“明天我便去和赵大人商议一下,看能否纠合数百壮汉进山仔细搜索一遍,将这妖蛇除去。”

媚儿垂头沉默听着,敛在袖里的手时而握拳,时而张开,心里极为忐忑不安。

洛俊轩望了妹子一眼,笑道:“尽在说这条妖蛇,可把妹子吓着了,小妹莫怕,那妖物这几个月都没了影儿,说不定早就逃跑了。”

媚儿揉捏着眉心,低声道:“二哥你亲眼目睹那条大蛇,可看的真切-----那真的是一条大蟒蛇吗?还只是.....雨水蒙眼,看到的幻觉?”

洛俊轩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洛善人已摆手道:“好啦,莫要再谈论那条妖物,妹子刚醒来,就说点高兴的。”

正说着,张妈捧着琉璃托盘走进来,她把托盘上的白粥,咸菜,小点心摆满一桌,躬身道:“老爷,二公子,小姐,这是白粥,比较清淡,小姐刚刚醒来,不能吃太油腻的食物,先喝两天白粥,把肠胃调理好后,我们再弄点滋补的汤水给小姐补补身子。”

洛善人笑道:“张妈所言极是,媚儿,你一定饿了,快坐下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会,我这就上祈福堂去为你还愿去。”

媚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馅饼放到父亲的碗里,笑道:“爹爹为了女儿,瘦了一大圈,你也吃点,就当是陪女儿一道吃好不好?待会我陪爹爹上祈福堂还愿去,二哥你也吃点,就当是下午茶。”

洛俊轩一撩衣袍坐下,笑着拿过一个小笼包,道:“好,这几个月我可是食不知味,如今小妹平安无恙归来,我忽而感到肚子饿得很......爹,你也一起吃点吧!”

洛善人望着一双儿女呵呵笑着,道:“甚好,甚好,说起来,爹也饿了。”

张妈举袖抹抹眼泪,笑道:“厨房里还有很多,我这就去端来。”

媚儿拿起调羹挑起一勺子粥,放进口里,眉毛不禁一跳,但还是将口里的粥慢慢咽下。

张妈一脸紧张道:“小姐,怎么啦?这可是你平日里最爱喝的白粥啊?若是嫌淡了,那便加点咸菜吧!”

媚儿勉强一笑,只是慢慢搅拌着碗里的粥,道:“许是睡得久了,口味寡淡,吃不出米粥的香味儿来了。”

她有些愣怔,这白粥本来就是自己平日里最爱吃的,可那天在木屋里,吃过明琛亲手煮的一碗白粥后,她竟然觉得府中的白粥淡而无味,如同嚼蜡。

洛俊轩夹了几条咸菜放到媚儿的粥碗里,笑道:“加点这个,才能吃出味道来,过的几天,你的身子胃口调养好了,二哥带你到天外天去吃珍珠炖鸡,那味道可一流啦,保管你停不下筷子。”

媚儿抬眸向二哥笑了笑,低声道:“是吗?你可不许赖,我记下了。”

洛俊轩呵呵笑着,一叠声道:“不会忘,不会忘,你快点吃。”

***是夜,媚儿沐浴后换过寝衣,半倚在床边望着柜子上明晃晃的烛火出神,清荷拿着梳子为她梳理着尚未干透的长发。

“小姐,你累不累?再等一会,头发便全干了。”

“不累。”

“小姐,今天下午周大夫开的方子,老爷已经叫张妈配好了药。正在厨房里熬着,待会你喝了药后便可以睡了。”

媚儿蹙眉道:“我好好的,不用吃药了吧?那药的味道好苦,我不喜欢,等会端来了,你帮我倒到湖中去。”

“这样不行,小姐,周大夫说了,这是安神定惊的药,你喝了会睡得安稳点。”

媚儿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垂在肩上的碎发,淡淡笑道:“我怎会睡得不安稳呢,你看,我一睡就是三个月......够长了吧?“清荷拍拍心口,心有余悸地道:“小姐别再说了,你如今已经平安无事,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好啦。“媚儿神思恍惚,喃喃重复道:“噩梦?”

那两天奇怪的经历,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莫非真的只是在昏迷中产生的幻觉?可那感觉为何如此的真实?那个可爱的孩子攥着我的衣袖......喊我“娘亲”......

为何我看到那个孩子时,心里的感觉又是怜悯又是柔和.....如果不是因为矜持,我差点脱口就应了他的。

我感觉只是过了两天,爹说在山上搜寻了四天,那其中的两天跑哪儿去呢?还有我真的沉睡了三个多月么?

“清荷,今早我不是问过你,我回来后换下的那套衣裙的事吗?你取来,让我好好看看。”

清荷放下梳子,嘟囔一句:“小姐你不提,清荷也便忘了,那衣裙没什么特别啊,你稍等片刻。”

清荷打开衣柜门,低头找了一会,托出一套折叠的整整齐齐的青色裙裾,走到媚儿跟前:“小姐,就是这套,你看。”

媚儿猛地坐直了身子,她眸光定定地看着清荷手上的青色衣裙,颤声道:“青色的?真的是青色的?”

她将衣裙展开,就着烛火仔细端详着绣在衣裙袖口和下摆的花纹......不错,正是这套衣裙,那天自己在小木屋里醒来,身上穿的就是这套青色的衣裙,那个穿着同样颜色袍服的青衣男子,还一脸无辜地对自己言道:“哦,是我为你换的衣裙,你全身湿透了,不换下来,很容易着凉生病的。”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慌,那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竟然在我昏迷时为......我更衣,这事传了出去,我这生还有脸见人么?

她垂着头,低声道:“清荷,这段时间......可有生人来过我们府中?”

清荷挠挠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啊,这段时间老爷忧心小姐的病,除了大夫,高僧,灵婆外,没有邀请过客人来府中做客。”

媚儿愣愣抱着那套青色裙裾,嗫嚅道:“没有?真的没有?”

清荷奇怪地望着自家小姐,小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藏着很多说不出口的心事。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清荷忙走去开门,媚儿疲累地闭上眼眸,如果那场奇怪的邂逅是一场虚幻,那为何我身上穿着那人给我换上的衣服晕迷在溪流旁的大石头边上,可如果不是虚幻,为何爹爹只是发现了我,却没有发现那间神秘的小木屋,还有那对高深莫测的父子两人?

媚儿抱着头,苦恼的想着-----那个自称叫明琛的青衣男子,那个活泼可爱,没有亲娘疼爱的幼小孩子,还有那剑古朴的木屋......莫非通通都是假的?

清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近,她看到小姐把头埋入被褥内,不禁吓了一跳,忙把药随手搁放在桌子上,快步上前,摇晃了媚儿一下:“小姐,你怎么啦?药煎好了,等会儿凉快了就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