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快手快脚地为媚儿挽起云髻,换过一身淡红色的裙裾,媚儿望着身上绯红的裙裾,心中一动,低声道:“你们是在哪儿找到我的?是否......是收到了别人传来的信息才在山上找到我的?”

清荷附在媚儿耳边低声道:“清明那天,小姐和二公子上山不久,天便下起倾盘大雨,整个洛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老爷担心小姐公子被大雨阻路,接连派了好几拨人上山接应,可暴雨封山,进不去,等到雨势小了,管家带人进山搜寻,方发现来旺正背着二公子往山下跑,那时二公子满头是血,昏迷不醒......而小姐你更是不知所综......我们发动了几百号人,在山上搜寻了三四天,终于在一条溪流旁的大石头上发现了小姐。”

媚儿脸色惊变,喃喃道:“你们是在溪流旁的大石头上发现我的?那时我是怎样的?溪流边上有什么景物?比如木屋之类的?有没有看到......旁人?”

清荷愣了愣,低声道:“这个奴婢不清楚,我也是听他们在私底下说起的才知道,老爷亲自带人在山上寻了好几天,具体的情况,老爷最清楚了,小姐是昏迷着被老爷带回来的,老爷很是忧心小姐,小姐回府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城里最高明的大夫来过,庙里的高僧来过,通灵的灵婆来过,该用的法子老爷全用上了,可小姐还是一无所知地闭着眼眸......老爷的头发就是这么变白的......”

媚儿恻然,哽咽道:“是我不好,不能孝顺老父,还净给他添哀愁来着。”

清荷小心翼翼地望了小姐一眼,小姐虽然眼泪汪汪,一副梨花带雨状,可脸色和没出事前一样,依旧是晶莹剔透,雪白柔嫩,怎么看也不像昏迷了三个月的病怏怏模样儿。

小姐昏迷了三个月,连城里最高明的周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府上人等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连寿木,也已经定制好,只等小姐咽气那一天便将她风光大葬,入土为安,可今天石破天惊,小姐在众人心灰意冷之际睁开了眼眸,起死回生了。

小姐如今的样子,哪像一个卧床三月的病人,看她走路时的步伐稳健,说话时的中气十足,似乎只是睡了一个酣畅的午觉罢了。

媚儿抹去脸上的泪水,想起方才的疑问,便道:“我回到府中时,是谁替我更衣的?”

清荷不解地眨了眨眼,道:“是奴婢啊,是奴婢为小姐更衣的。”

媚儿颤声道:“那我换下来的衣裙呢,你可记得是什么颜色的吗?”

清荷愕然不解地望着小姐,小姐脸色发白,就连嘴唇也在轻轻颤抖着,清荷惊怕起来,忙用力握住媚儿的手,大声道:“小姐......小姐,你怎么啦?”

媚儿喘了几口粗气,伸手揉捏着眉心,轻声道:“那衣裙可有丢弃?”

清荷连连摇头,指着衣柜子道:“小姐莫要这样激动,那衣裙换下来后,奴婢洗的干干净净,晾干后放在柜子里头。”

媚儿撑着头,连声道:“快拿来给我看看,快!”

清荷忙把手中的簪花插在媚儿的云髻上,道:“小姐稍安勿躁,等我把发髻弄好......那不过是一套普通衣裙罢了,柜子里这样的衣裙多的是啊。”

正说着话儿,门外传来霍霍地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一脸狂喜的洛善人大力推开:“媚儿,媚儿你醒来啦?”

媚儿忙走上前,向父亲行礼问安,洛善人捉住女儿的手,上下左右,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个够,媚儿在父亲面前轻盈地转了个身,道:“爹,你看,女儿四肢齐全回来了,你放心。”

洛善人忙把女儿拉住,连声道:“好啦,好啦,别转,别转,你刚醒过来,不能乱动!”

媚儿马上站好了,她望着父亲苍老的脸,低声唤道:“爹,女儿回来了。”

洛善人频频点头,哽咽道:“丫头,你终于回来了,可把老父急死啦!如今感觉怎样?刚醒过来就满地乱跑干嘛?快回**躺着......我已叫洛福寻周大夫去了,待会让他给你把把脉,开条方子好好补一补。”

媚儿伸手拭去父亲眼角边上的泪渍,笑道:“女儿自我感觉良好,并无什么不适,爹爹,累你担惊受怕,是女儿不孝,你可清减了。”

洛善人呵呵笑着,道:“只要你没事了,爹爹再清减一圈也无所谓。”

媚儿看着老父顶上那头霜发,心感凄然,犹记得清明那天清晨,父亲站在府门,目送自己和二哥上车时,那头发可是乌黑油亮的,短短数月,父亲竟像老了十多年的光阴。

“二哥身子可大好了?”

“已是大好了,我已差人将你醒来的喜讯告诉他了,很快你便可以见到他了,还有......”

洛善人笑眯眯地抚了抚女儿鬓边的秀发,道:“你大哥两月前来信,言道皇上体恤他这几年奔波边戎,守卫疆土,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特地许他六月后休假一年,如今已在归家途中,再过半月,我们一家便可团聚了。”

媚儿大喜,拍手道:“大哥要回来了?真好,爹,准假一年?莫非皇上真的有意把大哥招为东床驸马?”

洛善人笑道:“这个我们管不了......皇上的公主可是金枝玉叶,这脾气不消说都是蛮大的,如果你大哥真的不幸被招为驸马,这一生可有苦头吃了。”

媚儿吐吐舌,扮个鬼脸道:“爹多虑了,说不定我这个公主嫂嫂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大哥如果真的当上驸马,可真给我们家长脸了。”

洛善人大手一挥,道:“这是以后的事,你不必费神去为他思量,好啦,让爹爹再好好看一看,嗯......还好还好。”

媚儿站好了,双手下垂,嘴角噙笑让父亲围着自己又兜转了好几个圈。

“爹,你那天是怎样找到我的?”

洛善人拍拍额头,牵着女儿的手坐到桌旁,清荷捧上清茶,媚儿亲手为父亲斟茶,洛善人举起茶杯一口而尽,喟然叹道:“此生还能喝到你斟的茶,我也无憾矣,媚儿,当日是怎么一回事?你二哥和来旺口口声声言道在山上遇上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那蛇把他们撞下土坡,又把车子撞飞了,我带人实地勘察过,车子确实毁坏的很严重,而困在车厢内的翠喜两人也受了重伤,可你却踪影全无,我把整座山都翻了一遍,终于寻到了你......一定是你娘亲在天之灵保佑着,我寻到你时,你全身上下并无半分伤痕,只是昏迷不醒着......这三个多月,无论用尽什么方法都无法将你唤醒,我还以为你要舍弃老父而去了......”

媚儿拭泪道:“女儿当时也吓蒙了,那天的风雨非常大,我们无法循路下山,只得驱车到一个土坡上暂避雨,过了大半个时辰左右,来旺言道风雨太大,生怕山泥滑坡,便把车子赶到大树背后去......接着我便听到二哥和来旺的惊叫声,我从车厢内往外看去,确实是看到了一条非常巨大的褐金色蟒蛇,爹,那蛇的头......”

她比划了一下,道:“就和这张桌子一般大小吧......我还来不及惊叫,车厢便飞了出去......”

她停了下来,手微微颤抖着掩住嘴,尔后那两天的经历光怪陆离,我怎能向父亲叙说呢?那是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幻境......

“尔后我就失了知觉,直到今天......在家中醒了过来。爹,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洛善人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一拍桌子,道:“真的有这么一条大蛇?我一直以为是俊轩和来旺糊涂了在胡说八道......那天我带人搜山时,可没看到这条畜生,也不知它逃到哪儿去了,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在山上,终究是洛城民众的一个隐患,我过两天得和赵大人商量一下,想个法子将此妖物绞杀了。”

媚儿脸色一变,她想起了那条在透明水盘里游泳的小蛇,明琛那日笑着对自己言道:“看,那条把你吓得够呛的畜生正在盆子里游泳呢!”

如果那大蛇是真的,没理由数百号人掘土三尺都找不到啊,如果那蛇只是明琛口中的“永儿的玩具”......这话说出来,又有何人相信?

“爹,或许那蛇趁着大雨游去了另外的山头......我们不要提那条蛇了,女儿害怕。爹,你找到我的时候,可否见到有陌生人在临近?或者是居住有人的木屋之类的。”

洛善人把头一摇,刚应了一句:“没有啊!”房门已被人一手推开,满脸是汗的洛俊轩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小妹,小妹,你醒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