玙玥默了默,她小嘴动了动,却没有吱声。

天帝推开木门,正要跨门而出,玙玥忽而揪住他的衣襟,低声道:“等一等,帝君,我的话还没有完。”

她扭了扭身子,挣脱开他的怀抱,回头走向木桌旁坐下。

天帝脚步轻轻来到她后面,双手按在她肩上,柔声道:“玙玥,你想说什么?”

玙玥嘘了一口长气,苦恼地抱着头道:“帝君,我已经梦醒,为何你还要沉溺在一场不实际的迷梦中?你要我回宫修炼,可我的修为每提高一级,被你尘封的记忆便解封一层,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彻底忘了那段不堪的过往吗?可有一天我真的想起来了,难保不会念起那个异域的君皇来,据青娥的描叙,那位冥皇若与你并肩而立,可是不分伯仲的一等一人才,我怎可保证到那时,我会不会像媚儿那样,背着你去与他偷偷幽会......”

她抬眸瞥了帝君一眼,他是脸色透漏着隐晦的深沉。

玙玥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在西方起早摸黑干了三个多的活,这双手已经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不再像往日那么柔若无骨了。

天帝双手微微一紧,但随即放松了,他低声道:“玙玥,那半年你晕迷不醒,我天天抱着你,你的眉心总是紧紧皱着,我看到你的眼珠子在转动,你感应到我在你身边

,可你宁愿沉降在虚无的世界中,也不愿意醒来与我相对,后来每当我一接近你,你脸上就露出厌烦之意,那一刻,我忽然悟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我是真的悟了,玙玥,和羲如今只求执子之手以子偕老,前尘往事,无论谁是谁非,都已过去了,你说的对,我是天字大一号的大傻瓜,可我断不了心中的这份念想-----如今我只求珍惜眼前人,你可否垂怜一下这个傻瓜,让他有机会用漫长的余生,好好爱你?”

玙玥愣愣看着帝君,他此刻一脸殷殷的期盼,眸光更是满溢着深海般的情意。

她心头一跳,帝君这话是真心的肺腑之言呢,还只是一时的感概?

心念转处,想起他那时不时的神经质爆发,玙玥还是冷下脸摇头道:“你和青娥都告诉我,媚儿当年确实移情别恋了,这事千真万确!你虽闭口不提,可心中总是潜伏着一层阴影,是不?”

天帝默然。

玙玥静候片刻,听不到帝君的回应,不禁心内一酸,和羲,你始终放不下媚儿带给你的那份羞辱,如今你对我的不舍,不过是心有不甘这个念头在作祟罢了!

因为当年得不到,所以辗转至今,仍想将她完整地拥有着,可你心内又纠结她曾经的迷途,总是患得患失。

“你也知道,玙玥现在的体质,根本

承受不了你的......恩宠,百年前你和媚儿是有名无实的夫妻,百年后,这种状态依旧,这就说明,你我并非夫妻的缘分!帝君,你要我修行,将内蕴提高,可一提高,我就会想起和那位冥皇的过往,虽然如今我对他无感,可忆起昔日后呢?时间一长,你我之间肯定会生出隔膜,如果哪天因某些小事触动了这份禁忌,说不定就会恶语相向,拳脚交加......一个过火了,百年前的那一幕又会重现。”

玙玥望着帝君淡淡一笑,和羲,如果这份情爱蕴含着哀怨,那继续下去唯有痛楚,你痛我痛,何苦呢?

天帝俯身抱着她,哑声道:“玙玥,听着我的心跳,可否告诉我一句心里话,你现在心里爱的那个人是我吗?”

玙玥疲累地闭上眼,低声道:“这不重要了,和羲,就算我心里爱的那个人是你又如何?你心中总是记恨着那一回事,就算媚儿已经用命来清偿了,可你还是怨恨着她,你看着我,心里就会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虽然你强自抑制着,可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这样下去,你我终会成为一对怨偶,那不如自此相忘,大家图个逍遥快活。”

天帝把头埋在玙玥的胸前,我没有记恨着你,我只不过是放不下那份被践踏过的尊严,我记恨的那个是冥皇,自始至终,我心里都没有

记恨过你,从来没有。

“我把过往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你,玙玥,我相信,你心里爱的的那人始终是我,那一份迷失,是不同的时间和空间造成的意外,不是你的错,如果要重头清算,那犯下最致命错误的那个人,是我。”

玙玥百感交集,今天你终于肯把过往那一切完完整整告诉我了!她搬过一张木凳子,放在帝君脚边,又为他斟了满满一杯冷茶,微笑道:“帝君,你说吧,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此刻玙玥的心已是足够强大,可以坦然接受所有的过往,你尽管说。”

*“百年前,我你在此地相遇,彼此倾心,我赠你玉佩,寄寓情意,那时宫中有个规矩,帝君的姻缘是由上古凤冠所赐,这就是说,我在十岁那年,凤冠已为我挑选好了一个女孩,待我和她成年后,便会遵循着古规成亲燕好,繁衍后裔。”

玙玥垂眸搅动着衣带,她生出愣怔,这段过往帝君一直没有提起过,莫非和当日媚儿的迷失有关么?

“既然你已有了婚约,后来为何又娶了媚儿为妻?”

帝君神情颇为痛苦,可仍是低声说了下去:“你我在峡谷内相处了数天,我生出迷惘,数度想将倾慕的心意告诉你,可始终顾虑着宫中那条婚约,那时我原本打算着,将峡谷内的机关尽数清理后,我和你到外面钟

灵毓秀之地,那时再慢慢倾诉心中的爱慕,可没想到,你当时还有着另外的一个身份,玙玥,你是金陵家的长女,是家族内定的执剑人,虽然你自幼便游离在外,可潜意识里仍是保留着这个家族的印记,你过往那个废墟之梦,就是因为那剑的剑气在影响着你,促使你生出探究之心,寻到这片土地上,你的血,可以唤醒这片土地内死寂的机关,那峡谷原本已成荒芜,但你的出现,使她复活过来了。”

“然后呢?”

玙玥惘然起来,帝君说过,那是一把妖魅之剑,是天域内唯一可以刺入帝君胸口的利刃,可惜了那剑,她心内无端生出叹息,一把那么犀利的宝剑,竟然让媚儿这个败家女给毁了。

“然后你在峡谷内受到剑气的呼唤,要追随那朵家族的图腾莲花而去,我当时认为你看到的是幻象,就强行阻止了你,并把你送出了谷外,我以为凭着那块上古玉佩,随时随地都可以找到你的踪迹,所以就放心回到峡谷内,继续清理里面的机关,可当我将里面清理干净出来寻你时,你已经走了,那三年,我踏遍了整个天域,就是捕获不到玉佩反馈回来的信息,我很失落,也很自责。而这几年,宫中的三老总是提醒着我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在推了几次后,他们拿出上古的圣谕,我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应允了婚期。”

玙玥沉默着,帝君你在应允婚期那一刻起,就应该忘掉当年在西方废墟遇上的女子,如果你忘不掉她,就不该强迫自己去承受一段并不乐意的姻缘啊!

你是天域至高无上的男子,为何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自主呢?

天帝眸光黯然,解释道:“这凤冠赐婚的规矩,源自第五世,凤冠是我天宫第四代君主祁舜君抽取圣祖遗骸,揉合了天域最珍贵的明珠编织而成,据说凤冠所赐,必为良缘佳偶,数十万年来,历代帝后皆验证了这一预言,确实是琴瑟和谐,为世人称颂的神仙眷属。”

玙玥抿抿嘴,道:“那你娶的妻子并不是媚儿啊!帝君,你的妻子是由上古凤冠所赐的女子,莫非你是休妻再娶的?”

天帝幽幽地望着玙玥,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我怎舍得休息休妻再娶?百年前不舍得,百年后还是不舍得,自古宫中便有严规,后不可弃,玙玥,后不可弃,和羲不才,可对这条规矩,还是奉行终身的。”

玙玥忽觉气怒,她侧头望着放置在木屋角落处的锄头,心想既然你已有了未婚妻子,当年就不该招惹媚儿。

帝君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望着她弧度优美的侧脸,悠悠道:“那天,碧空如洗,我带着无奈的心情,站在神庙内,等候着凤冠把我的新娘接引到我的身边....

.终于,她全身都笼罩在濯濯的光华之下,怯怯地站在我的眼前。”

帝君忽而停了下来,他含情脉脉地望着一脸沉郁的玙玥,柔柔唤了一声:“玙玥,我俩成亲那天,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玙玥霍地转过头,她大大的眼眸内闪动着诧异,当微一凝神,已是明白过来。

“当年的媚儿,就是凤冠挑中的女子?她本来就是你的未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