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一手推开琴瑟宫的红木宫门,低声唤道:“媚儿!”

室内静谧,天帝愣愣望着满地破碎的玉屑,若有若无的幽香仍缭绕在宫内每一个角落,可媚儿已是踪影全无。

他神情木然走入宫内,嘴角不停抽搐着,低沉的声音回旋着:“媚儿,媚儿,你在哪里?快出来,刚才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天帝疲累的脸上笼罩着沉郁,血丝纠结的眼眸内充斥着愤怒和不甘,他在宫内细细搜索了一遍,心渐变冰冷,媚儿的确不在琴瑟宫内。

此时此刻,她绝不会再有心情跑到山水间游玩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选择了离开天宫。

天帝脚步趔趄着向后退去,砰的一声重重撞上了坚硬的墙壁。

他俊朗的脸不停扭曲着,衣袍一拂,眼前现出一面紫光粼粼的棱镜,他焦灼的眼光游曳在镜面上,浓眉拧起一个大大的疙瘩,她真的走了,竟然在我的眼皮底下,诡异地消失在天宫内了。

刚才他被羞愤,耻辱,愤懑诸般情绪冲昏了头脑,撇下妻子摔门而去,在都望峰上狂暴发泄一通后,心神已慢慢宁静下来,回到神庙内,独自跪在圣祖玉雕前缄默不语,智者不明所以地陪跪在他身边,举袖抹着老泪。

当心境重归清明,天帝沉声嘱咐了智者数句便即赶回琴瑟宫,造成这个局面不全是妻子的错,追根溯源,归咎于这些年来我的愚钝和对她的漠视,她独处深宫,难免困惑日增,胡思乱想下一步步走入那个本来不存在的空间中,以致生出这一番事端,念及媚儿楚楚可怜的柔怜模样,他心生歉疚,作为天域至尊,实在不该那么粗暴无礼地对待那个在梦中爱了千百回,现实中却淡淡疏离了数年的女子。

他现在蒙受的耻辱,是那个无耻的异域帝皇垂涎妻子的美色,精心设下的圈套造成的,他的愤怒他的长剑,只能对着那个肆意违背天地盟约的异域帝皇,而不是对着身心受创的妻子。

他急冲冲地赶回来,只想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我心中仍是爱着你。

可当他推开虚掩的宫门,想将她拥入怀中细细抚慰一番时,迎接自己的只是一室冷清,她终于悄然离去了。

“没有以后了,和羲,我和你之间,已经不可能有以后的岁月。既然凤冠赐婚的规矩可以废弃了,那就从你这一代开始吧,不必等到下一代,我自请离去,这段婚约,我们作废了吧,日后你可以在天域内自由寻找合心的爱侣,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人存在过,好吗?”

“你可记得,那年,在荒芜的金陵废墟上,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问我敢不敢随你一同进去,你说过要和我在天域间四处游玩,你还把一块玉佩留给了我。可是最后,你却把我独个留在了峡谷外面。。。。。和羲,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清婉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天帝颓然抱着头跌坐在微凉的地上:“媚儿,为何你要走?我不在乎你经历了什么,为何你还要离我而去,你的心,真的已经没有我了?”

多年的眷念,多年的坚持,原来早已缠绕在身边,凤冠所赐,必是良缘佳偶,可为何,我竟会糊涂到连她也认不出来?是什么迷蒙了我的眼眸,令我连多看她一眼的念头都没有就匆匆而去,在过去清冷的岁月里,她心内是否充斥着无言的伤痛?

“你是我的,一开始就是。媚儿,不论你身处何方,我一定要你回来。”

天帝抬起头望着低垂的帷幔,瞳孔收缩成专注而又冷酷的一点,你一开始就是属于我的,我是你第一个遇上的男人,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你的名字早已铭刻在天宫的史册上,就算现在你身上被另一个男人打上了耻辱的印记,那又如何?只要把那个祸端杀了,再把存在于你脑海中的那份记忆抹去,我们还是可以拥有美好的未来。

天帝带着一身的落寞走出琴瑟宫,老态龙钟的智者捧着一大推卷轴颤腾腾地站在宫檐前,天帝一言不发接过,快步遁入轻烟薄雾中。

智者失神地望着帝君的身影,帝君今晚的表现令他震惊,这不是他一向熟悉着的帝君,是什么样的变故令一向镇定自若的帝君勃然大怒?难道是因为主母吗?

小两口拌嘴了?他小心翼翼瞥了寂静的琴瑟宫一眼,沉沉叹气。

依旧是那片苍凉无限的废墟,朔风呼啸回旋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里面的土地虽然已被天地两位帝皇底朝天地翻转了一遍,但望过去仍和过往一般无异,内里的生命早已枯萎,若要重现生机,确实需要等待漫长的岁月。

天帝站在那个通往冥府的洞穴前,他已在废墟上反复搜索多天,可一览无遗的旷野中并没有她的身影,整个天域里也没能捕捉到她的寸缕气息,他紧握成拳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除了那个异域空间,她还能去哪?

媚儿,你就这样撇下我走了?天帝的心仿似正被钢锥来回地穿插着,你那晚口口声声说什么想回到你的家族领地里,其实是想着跑到幽冥和他双宿双飞吧?那我呢,我这些年的思念,谁来偿我?

你是我今生的妻子,无论是生或死,都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他俊美的五官因为嫉恨痛苦而扭曲起来,你可知道,那年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心里就爱上了你,我为了思念你而冷淡你,为了那份对你入骨的执念离你而去,我根本没料到会被那个幽冥妖妇羁绊数年,我第一次走入你宫内,想揭去你头上的凤冠时,你避开了,接着淡淡问我一句:“帝君若非真心相待,请勿揭此冠。”

为何你要避开我,是嫌我来晚了?还是那时你的心已变改了?你心中有那么多的疑惑,为何不直接问我?偏偏要独个瞎琢磨,为何你不做个安心等待的妻子,留在宫内等候夫君的归来,而要到处乱跑?为何?

莫非你很早以前就计划着离开我,媚儿,你的心,这么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