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意料之外

翌日,安心神色略带萎靡的起了床,除了跟楚奕在一起的时候,她都好多年没失眠过了,昨晚上倒是重新体会了一把翻来覆去的感觉。

思锦和思烟端着一盆清水掀开了珠帘,见安心恹恹的坐在榻上没个精神,不由有些忧心,“小姐,您昨日没睡好么?”

安心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点头道,“是没睡好,中午在睡个回笼觉好了。”

“小姐,这几日您好像圆润了些。”思烟仔仔细细的看了安心一会,若有所思的道,“果然玄族山好人好,如此地灵人杰的地方才更适合小姐呢。”

“是吗?”安心用手丈量了一下自己的腰,一样的纤细,“我倒没觉得,胖个一两斤不容易看出来,你倒是火眼金睛。”

“圣女,玄璃少主出族了。”如花缓步走进,对着安心施了一礼,恭敬道,“说叫您莫要太想他。”

安心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叱道,“谁想他那个没脸没皮的自大狂。”

思锦和思烟掩唇轻笑,如花也捂着嘴笑了一下。

“圣女,少主说怕您无趣,因此这几日外界的战事他都会传信进族,若您想听的话,记得知会属下一声。”如花道。

安心没多大兴趣的嗯了一声,“过两日再说,现在战事刚起,许多暗中的准备都还掩盖着,想来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

如花笑着应了一声。

安心穿了衣裙,将还赖在**睡觉的小兽提出来扔在桌子上,怒其不争的道,“玄族的圣兽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好吃懒做,除了睡就是吃。”

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在抗议安心的粗暴对待。

安心扁了扁嘴,径自洗了脸漱了口,芙蓉端着早膳过来,一如既往的清淡素食,虽说不是大鱼大肉,却胜在精致健康。

安心简单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坐在榻上看着小木屋外的景色,本来四周有一大片树林,上次来玄族时被她和玄璃毁掉,这才没多长时间,葱翠的大树再次环绕在周围。

玄族里里外外不知布了多少阵法,其中有一种聚灵阵,是玄族始祖传下来的,能汇聚天地灵气,有助于玄族人修炼玄力。

就算是普通人常年生活在这里,也能活到百岁,终生无病,寿终正寝。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安心依旧逍遥自在,她本就是随遇而安的人,不管是波云诡秘的朝堂,还是安居乐业的村子,更甚者如玄族这样毫不操心的栖身之所,她都能过的率性而为。

相比前两者,她更喜欢玄族的生活,外界闹的再大,风雨也侵袭不到她的身边。

和楚奕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说她只需要做自己即可,但无论是她的君子身份还是他的世子之位都注定两人无法过上清闲的日子。

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玄族,也是她被楚奕强行拉来这个时空,命中注定的会和玄璃度过一生。

“对了,我一直忘了一件事儿。”安心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垂手而立的如花,问道,“玄力大成有什么要求?我记得玄璃明明被幻杀送给云烈,后来他莫名其妙的失踪了,然后我就听到了他玄力大成的消息。”

“要想玄力大成必须也要修炼幻术,两者合二为一才能将玄力臻至圆满。”如花道,“但少主对幻术始终没费多大的心思,所以才停滞不前,估计在幻影门他和幻杀交手悟出了心得,玄力才会大成,幻杀天生玄族血脉稀薄,玄力此生都无法更进一步,所以他才会另辟蹊径,专注研习幻术。”

安心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圣女是否也要修习幻术?”如花问道,“幻术若能练到已臻化境,配合玄力,一挥衣袖,就可布置一个小型的幻阵。”

“我对幻术也也不感兴趣。”安心摆摆手,摇头道,“我如今的武功跟玄璃比起来应该相差无几,体内三重锁的真气和玄力融化的甚是圆满,若我有朝一日玄力大成,但我的三重锁却止步于此,那两者均衡被打破,反而得不偿失了。”

如花也想起了圣女体内有两股力量的事儿,点点头,不再多言。

安心暗暗运动了一下内息,丹田内的真气磅礴如海,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若是与楚奕对上,不知能否与他打成平身?这个念头刚浮出心头就被她毫不犹豫的掐断了,她早就打定主意不参与在乱世中,这局棋是西楚帝要谋夺天下的棋,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没资格也没那份闲情逸致去帮谁对抗谁。

而且她和楚奕日也相对那么久,就算他对她有所保留,但就她看到的那些东西,也知道楚奕安插的人脉有多强悍,他若全力出手,凌亦痕能有几个回合的反击之力?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管最终笑傲江山的是西楚帝还是南云帝又或者是老皇帝,都是大势所趋,她一己之力无法阻挡。

她要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刻护住那些她关心的人,这就够了。

“圣女,东凌皇殁了。”这一日,如花脚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

安心虚握着书籍的手一紧,缓缓抬眸看向如花,清淡开口,“怎么回事儿?”

“外界如今流传着三种言论。”如花平复了一下纷杂的心思,慢慢道,“玉世子将摄政王上次对皇上下手的事儿昭告天下,还说有一就有二,此次皇上之死乃是摄政王所为,第二种说法是摄政王颁布的诏书,说皇上在鬼门关徘徊的时候,是玉世子动用轮回海的禁术将他救回来,但救人不假,玉世子同样在皇上身体里动了手脚。”

“这不是真实的。”安心抿了抿嘴,神色冷静的道,“老皇帝形容枯槁,大限将至,算算时间,他也该油尽灯枯了。”

“圣女英明,少主就是如此说的。”如花一脸佩服的道,“前半个月皇上听信钦天监的谏言,说服食丹药能长生不老,这些天东凌皇一直不间断的用钦天监的药丸,没想到他不但没长生不老,反而仅仅半个月就撒手人寰了,偏偏那钦天监是摄政王一手提携的,即使有少主作出支持摄政王的声明,但百姓私底下仍然议论纷纷,都说是摄政王想早登皇位,想对东凌皇处之而后快,玉世子的声望圣女不是不清楚,不止是东凌百姓不怀疑他半分,就连天下人都是站在他那边的。”

“是我害了凌亦痕。”安心脸色有一丝晦暗,嗓音清凉的道,“凌亦痕是为了我才会对老皇帝下手,而我没看透迷雾,错以为他灭绝人伦,在坊间制造对他不利的言论迫使他将老皇帝的伤情公布出来,如今倒是被楚奕利用上了,百姓最喜欢捕风捉影,何况之前还出现过类似的事儿,我终究是连累了凌亦痕,”

“圣女莫要自责。”如花心疼的道,“摄政王不会怪你的。”

“他是不会怪我。”安心垂下眼帘,“可是我会怪我自己。”

如花顿时没了话。

“老皇帝之前被凌染墨刺伤,可是和凌亦痕达成了什么协议?”安心沉默了片刻,眼神幽幽的道。

“圣女猜的没错,但具体协议的内容是什么属下就不得而知了。”如花立即道,“据少主说,摄政王原来是想将东凌皇弄成重伤,一直保持昏睡不醒的状态,这样你和玉世子的大婚就不得不延期,他也能多些时间来想法子拆散你们,摄政王没想要东凌皇的性命,月弦少主医术高明,能让他不死不活的睡下去,等到终有一日大局落定的时候再让东凌皇醒过来磕头赔罪。”

安心眼底划过一道恍然之色,凌亦痕有血有肉,她当时就怀疑他不可能对老皇帝动手,现下倒是全明白了,老皇帝是东凌的一国之君又是她的亲生外祖父,他只要一日病着,她和楚奕就无法行大婚之举,凌亦痕也能趁机想到一劳永逸的法子来戳破楚奕的陷阱。

可这一切的计划都被她破坏了。

“如今东凌形势如何?”安心手指敲击着榻上的小几,一下一下的似乎击打在她的心上,“老皇帝一死,东凌除了凌亦痕后继无人,但凌亦痕在百姓口中的名声已经不能支撑他登基了,难道楚奕真的想将凌素素奉为女帝?若是传出去就太惊世骇俗了。”

“月少主仔细的检查了东凌皇的遗体,说他是被那些丹药害死的,并不是摄政王所为。”如花如实禀告,“虽说钦天监是摄政王引荐的,但这不一定代表他就是摄政王的人,所以玉世子的推论不可靠,摄政王即刻派人去宣钦天监的正使,但去晚一步,那正使自缢身亡,线索也断在这里,虽说月弦有第二公子的美名,但他到底抵不过玉世子的高山仰止,如果那正使没死摄政王还有扳回一局的可能性,可惜人死了,月弦的话不足为信,百姓还是认为摄政王杀父夺位的嫌疑性最大。”

安心微微沉吟了一下,古代长生不老的丹药都是蒙骗世人的,那药丸里面混合了各种金属制物,铅汞这种东西进入人的体内,破坏人体机能,致使免疫力下降,血铅超标,老皇帝本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如何能服用那种东西。

若是不出她所料的话,那钦天监是楚奕的人,东凌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地方官吏,有多少是被楚奕的势力所渗透的,谁也没个准数。

“还有其他的消息么?”安心问。

如花摇摇头,“东凌皇刚死不过半天,玄族在东凌境内,信使传递也极为快速,这是最新的讯息了。”

安心摆摆手,“有何消息立即来报。”

如花福了福身,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安心推开窗子,看着天边的浮云悠悠,一如她的心,起伏不定,若不是他,凌亦痕这一生该是很顺利的,老皇帝筹谋了半辈子,为他铺就了一条平坦的帝王之路,她就是那个横生的枝节,阻拦了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和她生出了一段纠缠。

他为她做的太多,也不求回报,安心扶了扶额,心有愧疚的感觉真不好,让她忍不住的想做点什么。

午膳过后,安心捧着书本翻阅,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抬起头,如花和芙蓉非普通女子,遇事冷静自制,从不会如此慌乱。

难不成出了比老皇帝之死还要大的事儿?安心皱眉,不至于啊,就算要起动乱,也不会如此的快速。

“圣女…”如花和芙蓉连珠帘都没掀,直直的闯了进来,脸上的神色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安心扫了二人一眼。

“圣女…”芙蓉咬了咬牙,猛地道,“锦绣公主入了玄族,如今在万毒林内。”

安心眸光闪了闪,并不惊讶,头也不抬的道,“玄璃不是把那条地道的入口给封闭了么,将万毒林的阵法做些改动凌素素就进不来了。”

“圣女不想见她?”如花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见她做什么?”安心不答反问,“她自己亲生女儿的命是她亲手葬送的,我又不是她真正的骨肉。”

“可是锦绣公主非要见您。”如花神色颇有些为难,“万毒林不比其他的阵法,里面有天然瘴气还有各种数不胜数的毒物,加上玄族这千年来做了一些加持和补充了人为的阵法,万毒林是玄族第一道屏障,几乎没有人能闯的进来,在锦绣公主卸下圣女之职时,族主就已经变动了里面的机关阵法,她是决计进不来玄族的。”

“她相见就见?”安心嗤笑道,“我没闲心见她,你给她传个话,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安心不是以前的安心了,不会如以前一般子知她所想予她所求。”

如花脸色一黯,显然是想起凌素素对安心所做的那些事儿,不再劝说,看了芙蓉一眼,两人出了门,脚步不似刚才进来之时的凌乱而急促。

安心将书本扔在榻上,抱起睡的正香的吱吱,自说自话,“吱吱,你说她是不是来帮楚奕做说客?俗话说,情之一字太过伤人,但亲人这个词,也很令人痛彻心扉啊,我不知道我以前为何会那么傻,恨不得挖心掏肺的对她好楚奕,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背叛,不过,现在好了,不管是楚奕还是凌素素,我似乎一夜之间对他们没什么留恋了,三重锁不错,可能它天生就很适应我,像是料准了我生命中会出现这段劫数似的,我也庆幸在我最欢天喜地的时候没忘了本能,我若是没重修三重锁,那岂不是要任人鱼肉了?”

吱吱似乎听懂了安心的喃喃自语,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珠盯着她,哀哀的叫了两声。

“你叫我别伤心?”安心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道,“前段日子是很难过的,何止伤心啊,简直是生无可恋,看着那大海,就想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省的活在这世界上遭罪。”

吱吱着急的又叫了一声,声音异常尖锐。

“那都过去了,你急什么?”安心安抚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好笑道,“一死一生,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吱吱小小的头点了点,示意它知道了。

“你当时看到小松的时候老想着和它打架,是不是看出点什么门道来了?”安心看到吱吱就会想起那只毛茸茸的小松鼠。

吱吱又点点头,叫了一声。

“你怎么没把它给咬死呢?”安心恨铁不成钢的道,“都是圣兽,你就不能长点出息么?”

吱吱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抬起爪子指了指它身上的毛发。

“也是,你那时候玄族血脉还未觉醒,打不过它。”安心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幸好你还知道分寸,没先动手,否则被咬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说完,安心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了吱吱被小松鼠含在嘴里挣扎求救的模样。

吱吱从安心怀里窜在桌子上,身形倏地暴涨,在安心惊讶的目光下,它瞬间就变成和小松体型差不多大的模样。

“丑死了。”安心见它嘴角的胡须一抖一抖的,显然还有余力能继续变大,伸手照着它的脑袋敲了一记,笑道,“行了,我知道你能耐大,下次见到它时,要给我出一口恶气,知道吗?”

吱吱点点头,将身体缩回了正常的体型,重新跳进安心怀里。

安心笑着看了它一眼,拿起书,慢慢的翻阅,一下午的闲暇时光翩然轻擦。

一夜的时间又如往常一般,静悄悄的过去。

第二日,安心正逗弄着吱吱,脸色不好的如花进来道,“圣女,锦绣公主在万毒林说您今日一定要见她一面,否则她绝不回去。”

“老皇帝昨日都死了,你还赖在玄族做什么。”安心冷哼一声,不紧不慢的道,“让她赶紧回去哭丧吧,不然等老皇帝下葬了,就来不及了。”

“圣女,锦绣公主的声音甚是虚弱,若她一意孤行,怕真的会死在万毒林里。”如花小心翼翼的看了安心一眼,低声道。

“死了就死了。”安心剥了一粒瓜子塞进吱吱嘴里,面无表情的道,“再说,你当她那么容易就会死去么?她和安连城还有楚奕联合对我说谎,什么言之凿凿的假死药失去武功,真是滑稽,她既然有胆子闯玄族,我又何不忍心的?你告诉她,要死赶紧的死,别脏了玄族的万毒林。”

如花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没料到安心说的如此不留余地,圣女对锦绣公主的敬重她看在眼中,那可是掺不得假的,时过境迁,母女反目成仇,连半点情意也剩不下了么?

“怎么?难道你要我八抬大轿将她请进来和她笑呵呵的叙说母女情意?”安心面色微冷的看了她一眼,讽刺道,“谁知道她这次来玄族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若不想玄族出事或者你愿意违逆玄璃的命令,就将她放进来!”

“属下不敢!”如花面色一白,跪在地上郑重道。

“不敢还如此多的废话?”安心美眸凌厉,语气不容置疑,“下去!除非她死了,否则别来通知我!念在这具身体是她十月怀胎所生,我会给她收尸的,就将原话传给她,一字不漏!”

如花再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的退了出去。

安心见她身影消失,敛去眸中的厉色,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狠下心肠杀之的女人,如何会没有算计?

“圣女,少主来信。”芙蓉手中拿着一封信笺走进房间。

安心眸底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伸手接过芙蓉递来的信件,缓缓的打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说的无非是关于老皇帝之死所造成的连锁反应和他与西楚开战的两军部署。

老皇帝在这个节骨眼上殁了,东凌自然不能抽出空来去援助玄族和西楚的战争,凌亦痕和楚奕如今是各拼本事,一个名望大如皇权的世子,一个是坐在储君之位的摄政王,东凌的天下就看两人孰胜孰败。

东凌朝堂如今争执不下,隶属于老皇帝一派的支持凌亦痕登基上位,而楚奕这些年暗中培植的势力也纷纷现了身,一改原来的两不相帮,公然站在楚奕的阵营,当然也不乏犹豫不决的人。

东凌朝廷就是一锅粥,有人想站对了阵营将来好加官进爵,名利双收,也有老皇帝的死忠党,对凌亦痕深信不疑的坚持拥护摄政王上位。

最让安心觉得惊讶的是云丞相,这个在她看来百无一用的云丞相竟然投靠了楚奕,也许他早就是楚奕的人,只是隐忍不发,也许老皇帝一死,他觉得跟着新帝不能再安享荣华,打算另谋一条出路。

文武之首都被楚奕握在手里,凌亦痕的处境堪忧啊,安心捏着信纸的手紧了紧,唇瓣抿紧。

楚奕打的是清君侧的名义,质疑凌亦痕有不轨之心,一他没说自己想篡位,加上玉王府世代忠良,他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站出来为老皇帝鸣不平,实在是最恰当不过了,没人会怀疑他的用心不良,二他受人推崇,且有理有据,百姓被他牵引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她当面现身在东凌协助凌亦痕,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安心皱眉思索,可是她发誓不再轻易踏出玄族的,这才没几天就要反悔么?

说不定楚奕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但是凭她的武功,楚奕想掣肘住她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去还是不去?

“圣女,少主交代属下,让你切勿出族。”芙蓉看出了安心蠢蠢欲动的心思,立即开口劝阻道,“少主说摄政王不是废物,更不是扶不起墙的烂泥,虽然眼前的难题很难解开,但你该相信他能反败为胜,最起码不会让楚奕轻轻松松的就得逞。”

闻言,安心狠狠的吐了一口浊气,凌亦痕既然能从这一代的皇室子弟中脱颖而出自然是有本事儿的,但关键是楚奕的心机和筹谋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难道东凌最后的结局真是凌素素坐上女帝的位置?然后凌素素将东凌举国相送?

“芙蓉,你去将凌素素带进来,就说我愿意见她了。”安心神色幽冷的吩咐道。

芙蓉一愣,随即规规矩矩的走了出去。

安心有些烦躁,这一蹚浑水是不想沾也要沾了,凌亦痕为她做的实在太多,她即便再不愿意插足外界的事儿,也不得不适当的帮他一把。

趁着凌素素还没进来的空档,安心又将玄璃的信细细的扫了一遍,如今玄族和西楚已经开展,就如她以前猜测的一般,玄族屯兵千年,贵精不贵多,但三国对玄族的存在还是有所防范的,所以即使是千年的时间,玄族的兵力也只能与三国持平,但战斗力相差的就不止一个层次了。

第一战,玄璃趁西楚还在排兵布阵的时候,主动出击,利用玄族埋在西楚境内的探子,将身为主将的楚逸痕所安排的各处兵力摸了个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句话在战场上同样通用,玄族五十万大军驻扎在西楚边境五十里外,在前两日的时候就开始了第一波的进攻。

因为在进攻之前,玄璃在前晚上偷袭了上阵的将军,虽然被楚逸绝的暗卫发现,但他玄力高绝,有惊无险的出了西楚营地,且成功的拿走了打头阵的那位将军的头颅。

出师未捷身先死,西楚的第一战就被玄璃大乱了军心,还没开打呢,将军就莫名其妙的被敌军给杀死了,搁在哪边的队伍上,对士气都是个很大的挑战。

见西楚军心微微出现涣散,在第二日玄璃发动攻击,先行派遣了一万人分成十支小队,每队的队长是由玄族人担任,那些玄族人有的会幻术,在战场上布置了幻境,虽然他们比不上幻杀的十分之一厉害,但胜在出其不意。

第一战,小试牛刀,以玄族大胜为结局。

安心想着下一回玄璃在这方面估计就占不到便宜了,楚奕算无遗漏,玄力的优势他不是不清楚,之所以这些天他没有动作,不过是忙着对付凌亦痕顺便在轮回海调兵遣将了。

玄族人个个身负玄力,普通的武林高手在他们面前,很难讨好,楚奕想让西楚不落下风,唯一能打的主意就是轮回海。

轮回海繁衍千年弟子也甚是强盛,从她在轮回海短短停留了一日就看的出来,那个小岛的上上下下,无人不对楚奕打心眼里的服从。

一个陌生的血脉,竟然成了轮回海的少主,而且将所有人收服,这份本事儿,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四大护法,说不定隐隐也知道楚奕不是上任神女的孩子,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四人的权利被架空,反抗又如何?

从轮回海调大批人马来西楚,需要一些时间,玄璃若不多备些制敌的法子,想如第一次这般初战告捷是不可能的。

玄璃不用她担心,毕竟玄族兵力摆在那里,还有玄凌相助他,两人合力,就算有楚奕背地里为西楚出谋划策,最起码能打上一个平手。

最忧心的还是凌亦痕,东凌内忧外患,而老皇帝的失望,更加剧了祸乱的严重性,虽说玄族和西楚开战是在西楚的边境,但一国不平,也天下不平,东凌现在急需一个主心骨来挑起大梁,若没有楚奕从中作梗,凌亦痕是极适合的。

安心摇头叹了一口气,楚奕可真够忙的,既要为西楚开战玄族而暗中帮忙,又要应付凌亦痕,还有南云,月弦险之又险的救回了八公主,楚奕的那一招也算是落空了。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西楚不会做出让别人黄雀在后的事儿,所以南云必须要搀和进来,八公主没死,他或许会重新动手然后嫁祸给东凌,又或许会直接在别的地方弄出动静。

总之,这场四分势力的争夺战,无人能作壁上观,也无人能退缩,必须要战,群雄逐鹿,鹿死谁手,端看谁的筹谋更高,谁的手段更厉害,谁的铁骑更凶狠,说公平也说公平,说不公平也不公平。

虽说西楚帝布置了十多年,有十足的准备,但他既然想独占鳌头,就注定西楚要孤军奋战。

安心正想的入神,去而复返的芙蓉挑了珠帘进来,后面跟着的是面色苍白,罗裙上还带着点点血迹的凌素素。

“圣女,锦绣公主来了。”芙蓉面色有些复杂的瞥了凌素素一眼,行礼道,“属下先行告退,若是有事儿,圣女可以叫我。”

安心抬眸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凌素素,点点头。

芙蓉脚步极轻的退出了房门,还将房门掩好。

“坐。”安心言简意赅的吐出一个字。

凌素素目光包含了多种情绪,凝视了安心好半响,才迈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你不是不想见我么?”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凌素素率先打破寂静。

“好歹母女情分一场。”安心半倚在软枕上,唇角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淡淡的道,“若我始终不见你,你会原路返回么?”

“不会。”凌素素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

闻言,安心低低一笑,清脆悠扬的笑声萦绕在房间里,余音绕梁,久久不散,须臾,她收了笑意,温声道,“你这点还是跟我很像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凌素素眸光充斥着痛苦之色,深深的看了安心一眼,随即垂下头,一声不吭。

安心挑了挑眉,费尽心机的要见自己一面,现在见到了又不说话是怎么回事儿?是无言以对还是有太多的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老皇帝昨儿个死了。”安心眉目透着一丝冰凉的色泽,淡淡的道,“若你再不抓紧点时间,他就该入皇陵了,如今也到了夏天,天气炎热,尸体放久了会腐败,我知你喜欢老皇帝,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不急。”凌素素径自低垂着眼帘,声音有一丝艰涩,“我在这里待一天就走,不多留。”

安心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内室陷入沉寂的氛围,连空气似乎都受到了某种物体的挤压,如胶凝住,难以呼吸。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凌素素抬起眼眸,看着安心,神色认真的道,“我女儿没你如此优秀,你是凤星,你本该出生在这里,却因缘巧合的降落在异世,所以你在那个时空,根本活不过三十岁。”

安心眉峰一冷,面色露出些许的讶色。

“如果可以,我怎么舍得送我亲生的女儿去死。”凌素素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阻止语言,又似乎在平复心中的动荡,“国师预言,她活不过五岁,我不相信,我知道连城是大皇子的人,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远离了权谋争斗,她就会转危为安,不再有生命之危,连城知道我的想法,他也就由着我,但人算不如天算,在你来这里的那一天,我的女儿就如国师的预言一般,死了,我就去了一下如厕的功夫,她偷偷的跑出门,去村里的小河旁玩耍,不慎失足跌落河里,等我心慌意乱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断了气,我才恍然明白,国师的话不是空穴来风,这是上天注定的,大皇子也顺着我的心意,让我安安生生的在村子里度过了一年,直到收到了安心死去的消息,他才和连城赶到村子里,施行了招魂术,将你的魂魄从异世牵引过来,重新代替安心活下去,我不想她孤零零的躺在棺材里,慢慢腐朽,我没多想便同意了,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是真正的安心,也是我亲生的女儿,但是我有时候忍不住的想,会不会你压根就没换魂魄呢,你是她,她是你,我既希望你能想起她的记忆,又想你彻底的做你自己,我心情很矛盾,所以我经常会问你是否想起了那些过往。”

安心怔忪的看着凌素素,眼神一阵恍惚,原来这才是她入驻安心身体的真相么,前世的她和这世的安心在同年同月同日死去,她被楚奕招来异世,代替安心生活下去。

凌素素没杀害安心么,她也是迫不得已么?

“若不是上天阴差阳错的安排,你本就是我的女儿,你错生在异世,回来这里是必然的结果,她的死也是必然的。”凌素素收了外泄的情绪,语气平静,“西楚帝的野心强行加诸在大皇子的身上,不论是用计谋夺了轮回海的少主之位,还是霸占了玉华的世子之名,都不是大皇子所愿意的,但他为臣为子,有着不可逃脱的责任和义务,连城也只是他这条路上的一个棋子。”

“终于说到正题了么?”安心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压下心口那一丝的悸动,声音尽量做到沉静无波,“说来说去,你还是来为楚奕做说客来了,他有他的苦,我能理解,但这不代表我能接受,当初的凌亦痕还有玄凌,他们被迫无奈,我无法容忍,如今自然也不能接受楚奕的苦楚,即使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一笑置之。”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凌素素叹了一口气,苍白了脸色显出不正常的潮红,“虽然大皇子隐瞒了你,但他并没有做出伤害过你的事儿不是吗?你可以怀疑他对你居心叵测,却不能否认他是真心爱你。”

“串通我的父母榨干我最后一丝的利用价值这不是伤害?他欺我瞒我骗我利用我,将我哄的团团转这不是伤害?”安心吼了两句后情绪忽然平稳下来,眉眼有些倦怠的摆摆手,“你知道我没心没肺,除了在乎那几个挂在心上的人我从来都不是悲天悯人的性子,他要江山,我可以帮他去夺,你都不在意东凌的江山是否会改名换姓,我又何必关心?我恨的不是他将我招来异世,而是他假借爱的名义将我伤的体无完肤,如果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他的身份,我未必不能接受现实,既然你说安心注定是要夭折的,那我的倒来也是命中注定的,无论是你,还是楚奕,宁愿死守秘密,也不愿告诉我真相,是觉得我知道后会大发雷霆,不受你们控制么?”

“若我一开始就向你和盘托出,你是否会和小时候一般那样的和我相处?”凌素素没听清她前面说的一大段话,她的关注点落在那个‘如果’的词语上。

“没错。”安心神色冷静的可怕,脸上是波澜不惊的平和,“如今我和你们划清了界限,所以我以前的那些想法告知你也没什么关系。”顿了顿,“我的脾性如何你是真不了解还是装作不了解?我在乎的人喜欢的人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去维护,哪怕他和全天下为敌,我也会奋不顾身的站在他身后,就算楚奕是真正的玉华,他想反了老皇帝,坐拥江山,我也未必不能认可,男儿有壮志凌云的气魄这是好事儿,他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名留青史我为什么要反对?我爱的是他那个人,不是那一层玉王府世子的光环,他是西楚大皇子也好,东凌世子也罢,他若对我坦言相告,说他想要一统山河,万古留名,我又怎会不愿意跟随他?”

“如果你刚来的那一天我就说你不是我真正的女儿,你还会视我如亲生母亲么?”凌素素眸光碎出一抹痛色,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母亲,但这九年,我哪一日不是将你奉为亲生娘亲?”安心眸底划过一道叹息,幽幽的道,“亲情的维持不单单是靠血脉,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我刚来的那一个月,整日唉声叹气,是你将我从颓废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发誓我会穷尽一生的力量来保护你,也许你不知道,在我心底,楚奕的分量不及你,我记得是月弦还是凌亦痕问过我这样一句话,若是让我在你和楚奕之间选择一个,我会选谁,我当时没回答,但心底却有了答案,我愿意选你,后来我对楚奕的爱越来越深,但你们两个的天平从未均衡过,我偶尔会胡思乱想,如果有一天,你和楚奕同时有危险,我会先救谁,毫无疑问是你,但救了你后我会和楚奕同生死,你给我的不止是生育之恩,更多的是养育之恩和九年朝夕相处所产生的不可分割的亲情。”

凌素素身子一颤,似乎没想到安心会说出如此的一番话,心坎传来阵阵的刺痛,眼眶有泪涌出,她却无半点知觉,怔怔的看着安心,心痛的几乎麻木了。

“原来我一开始就错了…”良久,凌素素抬手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显然是中了万毒林的毒,她顾不得擦拭唇角的血渍,双目无神的自言自语。

“对,一开始就错了。”安心眸光微闪,安然不动的坐在榻上,并没有去扶起他的打算。

凌素素惨然一笑,安心不是喜欢把自己的心思摊开赤果果的晾在阳光底下的人,现在她既然这么做了,就表示她们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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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应广大美人们的要求,楚奕该拖出去狠狠的鞭打~那多多就不客气了~爱你们,╭(╯3╰)╮,文文在完结的尾声,多多尽量做到不留遗憾和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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