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执棋之手

玄璃给安心安排的住处还是之前那座山头的小木屋,伺候她的除了思锦和思锦依旧是如花和芙蓉。

安心坐在榻上,一手托腮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离开玄族时她以为她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但世事多变,她终究重新榻上了这片土地。

若她没有喜欢楚奕,那无论玄璃是玄族的少主还是山村里那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她和他也许早就在一起了。

一见钟情不可靠,日久生情也不稳当,相交十年的青梅竹马才经受的起时间的考验和风雨的摧残。

她曾经想过带凌素素远走天涯,当时觉得自己很有本事,现下想起来,到十分可笑,无论十年之约,还是安连城费尽心思找到凌素素,只不过是一出早就排好的剧目。

她离村的那一天,导演就位,剧情拉开帷幕,演员逐一登场,她一直认为自己不受任何人控制,却深陷在楚奕安排好的剧本里而尤不自知。

生活就是一出戏,每个人都是演员,有的演员活的清醒,有的则浑浑噩噩,被人当做手中的提线木偶,任凭摆布。

如花和芙蓉看着坐在榻上的安心,直抹眼泪,曾几何时,她们真的以为圣女不会回来了。

“你们哭什么?”安心收回目光,瞥了二人一眼。

“奴婢是喜极而泣。”两人齐声回答。

“有什么喜的,你们该怒才对。”安心淡淡的道,“若不是我,玄族那几万兵马不会悉数折损,若不是我,玄璃不会铤而走险扣押了玄族主,若不是我,玄族不会承受西楚几十万大军的压境,虽然这许许多多的事儿,有大部分不是我主动造成的,但主观原因是我,你们看到我回来,该对我大打出手而不是喜极而泣。”

“奴婢不怪圣女。”如花哽咽着道,“是族主先算计圣女,圣女才会被迫反击的。”

安心脸色微带讶异的扫了二人一眼,她先前恨玄族恨的彻底,缘故全在凌素素身上,为了抱玄族主利用凌素素的仇恨,她恨不得与全天下人为敌。

到头来,收获的除了痛苦就只剩下更深层次的利用了。

比起凌素素对她的利用,玄族主做的那点儿算的了什么,安心心下浮出了一丝愧疚,人生最后悔的事儿莫过于你伤害了爱你的人换来的却是你爱的人对你毫不犹豫的伤害。

“我真是有眼无珠。”安心自嘲一笑,“以前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看事通透,但追根究底,我才是那个瞎了眼的人,被表象迷惑,有机会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时候却止步不前,只为了那一份我依恋不已的爱情,事到尽头,却是一场空,镜花水月,不外如是啊。”

“圣女还喜欢玉世子么?”芙蓉大着胆子问道。

安心摇摇头,失笑道,“我已经答应了玄璃,待我及笄后就和他大婚,我和楚奕,就是你说的玉世子虽然成了亲,但未圆房,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太好了。”如花和芙蓉对视一眼,喜中带泪的道。

安心笑了笑,不置可否,她和玄璃没有男女之情,但彼此相知的情意胜过普天之下的情侣,两个人平淡如水的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玄璃将她送来房间里就匆匆的走了,如今西楚大军蓄势待发,东凌内忧外患,太多的事务等着他处理,几乎脚不沾地。

安心悠然清闲的在房间里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无聊了,就去外面逛逛,山明水秀,空气清新,玄族四面环山,树林郁郁葱葱,就如人间仙境。

漫步在这样的环境中,感觉整个心神都放松下来了,安心叫人弄了一只小船,在中央的那个湖里坐着船吃着玄璃从各地给她淘回来的小点心,十分的逍遥自在。

思锦和思烟看着笑眯眯的小姐,心底由衷的为小姐觉得欣喜,玄璃少主对小姐何止是言听计从,简直是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逗小姐一笑。

安心待了两三日,脸色红润,春风满面,时不时的龇牙一笑,这样的日子才是她向往追求的。

女人要那么强大做什么?她宁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被人呵护,被人宠着,心甘情愿的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

安心躺在船上,用手枕着脑袋,兴趣盎然的看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根野草,嚼的有滋有味。

小船儿飘飘荡荡,在碧澄澄的湖里慢慢的荡漾着,安心困倦的眨了眨眼,身心放松的情况下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

玄璃站在岸边目光看着那艘小船漫无目的的在湖里游荡,眼眸溢出一抹暖意,足尖一点,身形似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瞬间就落在了船上。

“想我了么?”安心半阖着眼睛,懒懒的问道。

玄璃认真的点点头,一撩衣摆坐在安心身旁,手撑着下颌看着她慵懒的眉目,越看越觉得好看,索性摒除了那些纷杂的念头,专心致志的凝视着她。

安心也不阻止,任由他看,想起在村子里的时候,玄璃每次深情注视她的时候,她总是没个好语气。

“你笑什么?”玄璃见安心嘴角勾起,不由也跟着咧了咧嘴。

“笑你以前好傻。”安心抿嘴一笑,乐呵呵的道,“装的跟真正的山野村民一模一样,连我都糊弄过去了,玄璃,你好本事。”

“你不是一样?”玄璃挠了挠头,这个动作和以前的刘轩如出一辙,让安心觉得分外有亲切感,“你前世明明是成年女子,但在村里做的事儿却跟小孩子没什么差别,我有时候就想,是不是你本来就是个孩子?”

“我前世都快三十岁了呢。”安心得意的一挑眉,“在这个时代,都是快做祖母的人。”

“三十岁?”玄璃咋舌,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但你行为举止跟小孩子实在没什么两样。”

“那是我保持了一颗童心。”安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哼唧道,“前世活的太累,所以我很喜欢在小山村的日子,那九年,是我最幸福的九年,虽然韶华易逝,红颜易老,但时光永存心间。”

“玄族其实跟村子里的生活很像的。”玄璃神色略带一丝紧张,唯恐安心不喜欢玄族,“在这里,你不用筹谋,不用动武,也不用胡思乱想,就按照你自己所想的方式,肆意妄为。”

“那还用你多说?”安心眸底划过一道暖色,含笑点头,“不管这局棋是输是赢,有玄族这一方尺寸之地供我容身,安享年华,我两世的愿望也就圆满了,再没有遗憾。”

“输了就输了。”玄璃伸手握住安心的手,不以为然的道,“纵使楚奕布置多年又才华盖世,但玄族大阵一旦封死,他此生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顿了一下,玄璃眼中涌出几丝小心翼翼,“你一辈子和我窝在玄族,会不开心么?”

“怎么会?”安心小手反握住他微带薄茧的大手,浅笑道,“我高兴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开心?你莫要多想,既然楚奕的这局棋把你拉了进去,你即使不愿意和他争斗,也勉强应付一下吧,反正我及笄还有几个月,等我及笄那日,不论是输是赢,玄族就避世吧,再不受世俗纷扰,它本就不应该出世的。”

玄璃点点头,“好,这几个月我和玄凌估计会很忙,你若觉得无趣,也可以出族去走走,在玄族百里外的范围内,已被我派下重兵把守。”

“唔,我喜欢做米虫。”安心摆摆手,懒洋洋的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尽量避免百姓的伤亡,毕竟,两军开战,苦的是黎民,生灵涂炭,不是我想看到的场景。”

“你啊。”玄璃揉了揉安心的鬓发,温柔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看起来铁石心肠,其实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你看错了。”安心拒不承认,死鸭子嘴硬的道,“其实我是狠心的女人,只要自己过的好,哪里有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只是若不是我从异世降临,楚奕的这局棋最起码要晚上好几十年的日程,导火索总归在我身上,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天下化为一片疮痍。”

“你这一点也没变。”玄璃好笑的道,“明明是一片好心,却被你说成愧疚所致,天下大乱,不是你引起的,你说的对,就算招魂术不成功,楚奕的计划也只是欠缺些火候,时日一久,该发生的依旧去发生,你的到来导致他提前动手,的确称了他的心,但因为他的布置中出现了不受他掌控的变数,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莫要小看了凌亦痕,虽然如今的东凌水深火热,但他也不是半吊子的储君,有玄族的兵力做他的后盾,楚奕想短时间奈何他还真不容易。”

“我和楚逸绝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安心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楚逸绝。

“他是你小叔。”玄璃眸光闪了一下,轻声道。

“安连城的弟弟?”安心挑了挑眉,笑了一声,有些讽刺,“西楚国名正言顺的大皇子在东凌为玉世子,而东凌安将军的弟弟去在西楚为太子,这个世界好奇怪,本末倒置到如此地步,也够耸人听闻的。”

“楚逸绝不过是暂时帮楚奕替代了太子之职,等楚奕的计谋正式的登上这时局,就是他功成身退回来西楚继任帝王的时刻了。”玄璃神色有些淡漠。

“怎么调换的?”安心息止了自己想要深入思考的念头。

“西楚隐秘连我也无法探查到。”玄璃摇摇头,“之所以我知道楚逸绝是你小叔不过是因为有一次在山村里我见过他和素姨的会面,素姨那时封印了玄力,自然发现不了我的探查,玄力的作用我不用多说,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得知了楚奕绝是安连城的同胞弟弟,但二人年岁相差甚远。”

“让我猜猜看。”安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楚奕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在十年前他就开了这盘棋,这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这其实是西楚帝的打算,所以楚逸绝是必须要出现的,因为他不是西楚皇室的血统,只是挂了一个太子的职位,西楚帝早就定下了楚奕为下一任的江山之主,所以他不放心把储君的位置交给他其他的皇子,免得生出什么无法预料的绊脚石来给这局棋造成什么不能挽回的疏漏。”

“你说的没错,与其说这是楚奕的部署,不如说是西楚帝想看这天下归一。”玄璃紧了紧握着安心的手,说话的语气含了一丝凝重,“安心,其实楚奕原没有错,每代帝王谁不想一统河山?不止西楚帝有,南云帝还有东凌皇谁不想君临天下,俯瞰大好疆土?只是西楚帝技高一筹,楚奕刚出生的时候国师就曾断言说他长大后必定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西楚帝从楚奕身上看到了收服万里江山的希望,所以他处心积虑的部署了这一切,无论是楚逸绝还是安连城,都是他的棋子,就如东凌皇给凌亦痕灌输了你会是他太子妃的情况一般,西楚帝在楚奕刚启蒙时也给他说了无数类似于他会建立丰功伟业,三国合三为一的思想,从凌亦痕对你多年的执念就看的出来,楚奕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皇命不可违,父命也不可违,他不但是西楚的皇子,肩负了他父皇交付的使命,更是西楚帝的儿子,让父亲得偿所愿,也是一个儿子对亲生父亲的孝道。”

“你突然在我面前为他说如此好话,是打算让我回心转意,重新投入到他的怀抱么?”安心眼神不见波动,似笑非笑的盯着玄璃。

玄璃立即摇头,“当然不是,我是就事论事,凌亦痕和玄凌被困亲情枷锁的模样也不是没见过,我只是想告诉你,楚奕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喜欢你,喜欢的光明正大,谁对你的好我也会毫无遗漏的告诉你,楚奕是君子还是小人,我不予评论,但我觉得有些事儿还是该对你坦言相告。”

安心扑哧一笑,笑容似三月春花,玄璃坦荡磊落,耍心眼耍的光明,想要什么也是毫不掩饰,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好与坏都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我知道他是迫不得已。”安心捏了捏他白皙的脸颊,笑的好不得意,“当权者有几个是完全随自己心意而行事的?从他出生的那刻起,接下来的事儿就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了,我不喜欢他了,真的不喜欢他了,不管他后悔这局棋的开始,还是他别有苦衷,我都不会再如以前那样爱他了。”

安心亲昵的动作让玄璃微微的红了脸,他眸光不自然的闪了闪,嘀咕道,“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你,但我对你的爱不比他对你的少。”

安心坐直身子,搂住他的胳膊,调笑道,“这样呢,你还觉得我喜欢他么?别疑神疑鬼了,凌素素和安连城我都不在意,就遑论楚逸绝和楚奕?”

玄璃身子一僵,似乎对安心猝不及防的接近很是不适,别扭的动了动,尴尬的道,“天下霍乱的源头就出在西楚帝身上,下次他若落在我手里,我定让他不得安生。”

“你不是刚说过么,谁不想一统江河?”安心松了挽着他胳膊的手,意兴阑珊的道,“你父主还不是想将这天下取而代之?男儿有雄心壮志自然是好,但就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反而得不偿失,那才悔之晚矣呢。”

“对了,东凌发生了一件大事儿,你想不想听?”玄璃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对楚奕来说是好事儿。”

闻言,安心看了他幸灾乐祸的脸色一眼,沉吟了半响,眼神幽幽的道,“南云的八公主出事了?”

玄璃一怔,难以置信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楚奕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么?”安心撇撇嘴,“他从来都是算无遗漏的,别人走一步看一步,他通常是走一步看百步,玄族,东凌,西楚即将生乱,他怎么可能让南云作壁上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以他的手段,他一定会将南云也拉进这浑水里,天下四分,三方势力打闹算怎么回事儿?要闹大家一起闹,这样才有趣,你说对不对?”

“凌亦痕如今估计头发都要白了。”玄璃收了脸上的讶异,缓缓开口,“楚奕那样的人,凌亦痕与他短兵相接,有点悬。”

“南云的八公主,西楚的八公主,东凌的八公主,这三人有点意思。”安心忽然想到凌半双,顿时一乐,笑眯眯的道,“东凌的八公主是一个异数,西楚的八公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南云的八公主现在应该也发挥了她剩余的价值,她爱楚奕爱的执着,却不想她也死在楚奕手上。”

“谁说她死了?”玄璃看了她一眼,眨眨眼,“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看的明白啊。”

“没死吗?”安心不由一愣,疑惑的问道,“南云的八公主一死,南云帝无论是出于对她的疼爱还是颜面的丢失都不可能在冷眼旁观这一出好戏了,楚奕深谙这点,又怎会不让她死?”

“本来快死了的。”玄璃也不再故意逗她,一五一十的道,“被月弦救活了。”

“乐正夕是什么态度?”安心吸了吸鼻子,凌亦痕虽然高深莫测,但他骨子里有一股执拗,加上他对自己有心,凡事难免会流露出真正的心思,但乐正夕那人,和楚奕伪装的玉华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但玉华是楚奕的假象,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她也拿不准乐正夕到底是哪方的人。

“乐正夕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玄璃正色道,“我的人插不进手的地方有三个,西楚皇宫,玉王府还有乐王府。”

“他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安心费力想着她记忆力的乐正夕是何等模样,他常年脸色温和,举手投足间带着独一无二的风雅和气度,她以前认为乐正夕是表里如一的温润,不同于楚奕的假装,现下却不敢打包票了。

“天下将乱,谁也置身事外?”玄璃眸光闪过一丝凉寒,语气不自觉的降了三分温度,“他是正是邪,早晚有一日会现出真身的。”

“月弦的才能虽然不及楚奕,但也差不了太多,他也明白楚奕会对八公主下手,幸而早早的防备了,所以才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八公主。”玄璃又道。

“第一和第二的界限本来就不大。”安心眸中隐了一丝笑意,声音清淡,“让我觉得好奇的是,月弦为什么会伙同凌亦痕来帮助我呢?一朝天子一朝臣,凌亦痕一日未曾登基,月弦就还是老皇帝的臣子,他不尊老皇帝的心意反而违逆他的命令,是打算彻底的站在凌亦痕的阵营中了么?”

“他曾经对我说了一句话。”玄璃目光深邃的看着安心,一字一顿的道,“如此才华倾世的女子,境遇堪怜,让他没有理由不出手相助。”

“呵…”安心笑了一下,语气轻松的道,“和着是他同情我才会出手帮忙?天下可怜的人多了,我还好,最起码活的好好的,不用为生计奔波劳碌,也无需在夹缝中生存,他的同情未免太牵强了些。”

“你总是这样故作坚强。”玄璃眸底划过一道心疼之色,伸手触上她线条和缓的脸部轮廓,一寸寸的往下划过,无半点的旖旎,却是浓浓的怜惜,“你将素姨和安连城看的有多重要连你自己都估算不清楚,还有楚奕,你用尽了两世的爱意拼了全力去对他好,换来的却不是等价值的珍惜。”

安心抿了抿嘴,脑海中的记忆骤然被翻出,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转眼就恢复成无所谓的模样,大大咧咧的道,“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做什么,人不能总是沉浸在往事中而无法自拔,路就在脚下,踏出一番崭新的天地才是我目前要做的。”

“东凌还有一件大事儿,你猜猜看?”玄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了话题。

“楚奕说你把我抢走了,玉王府要和玄族誓不两立?”安心眉眼微冷,透着浅浅的霜色,“楚奕不按牌里出牌,他的心思我摸不透。”

“他说你怀孕了,如今在轮回海养胎。”玄璃沉默了片刻,突然道。

安心顿时傻眼了,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一眼肚子,好半响,才无力的扶额道,“楚奕那个混账,果然别具一格,吗的,这样无耻的话他都说的出来,那脸皮堪比城墙。”

“如果你怀孕了还写和离书天下人会怎么想?”玄璃意味深长的道。

闻言,安心眸中漫上一丝恍然之色,楚奕这是在逼迫她,如果她怀着他的孩子还能狠心的写下和离书,那百姓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不行,你发一则诏书出去,我没怀孕。”安心厉声道,“楚奕真是疯魔了,为了保住我和他名不副实的婚姻,居然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刚刚大婚就怀孕了,可想而知我和他婚前就发生了关系,天下人会如何想我?”

“情不自禁。”玄璃目光沉沉的道,“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声称他和你早就订婚,一时早已克制,将生米煮成熟饭,虽然有违祖制,但到底是未婚夫妻,做出这等情不自禁的事儿也有情可原。”

“他不要脸我还要呢。”安心眼中怒气翻滚,倏地站起身来低吼道,“未婚先孕的事儿要是传出去的话姑奶奶的脸都丢光了,我还怎么嫁给你,楚奕不但是混账,但是个无赖,无中生有,信口胡诌,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她气的口不择言,“我要出玄族,姑奶奶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呢,我倒要看看他哪里来的自信说我有孕。”

“楚奕此举不止是为了让你不能写和离书,还打了逼你出族的主意,你若真去找他,岂不是上了他的当?”玄璃拉住安心的手腕,神色冰寒如天山上的皑皑白雪,“他的这一招固然有用,但时日一久,不再不出现在京城,一切自然不攻自破,届时你再写下和离书,楚奕的谎话连篇就会被天下人皆知。”

安心忍耐着心中的怒火听完了他的分析,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冷静道,“好,楚奕那个王八羔子,姑奶奶等着他被千夫所指的那一日。”

“别气了,气大伤身。”玄璃拉着她坐下,有些无奈的道,“人就一张嘴,他愿意如何说就如何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此事,但又觉得瞒着你不妥。”

“以后不气了。”安心摆摆手,眼神平静着道,“他不值得我生气。”

玄璃点点头,和安心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日落渐渐西斜,眸光被温暖包围。

一刻钟后,有人禀告说玄凌有事找他,玄璃冷哼一声,依依不舍的捏了捏安心柔若无骨的小手,飞身离开小船,转瞬间就消失在这片小天地。

安心重新躺在船上,目光幽深的看着昏黄的天色,在她初次见到楚逸绝的时候,心底就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羁绊,这种感觉在遇到安连城和安沐尘时有过,当时她就怀疑她和楚逸绝有什么过往,却不想他竟然是她的小叔。

天下三分的局面维持的太久,早有人不甘寂寞想打破了,玄族主以为他会是那个身先士卒的人,却不想西楚帝早在十几年前就暗中策划了这一切。

说的好听点,执棋的人由最先的西楚帝换成了楚奕,但说的难听点,一开始的楚奕,也是西楚帝的棋子。

楚奕就算天生聪慧,一出生就携带着灵根,但她初到异世的时候楚奕也只是个小孩子,即使心智开始启蒙,但想以天下为棋盘来下这一局棋也是有心无力的,何况,从楚逸绝的存在就看的出来,西楚帝最起码在二十年前就想谋夺这天下了。

楚奕是个契机,也是希望,而随着楚奕慢慢成长,不负西楚帝所望,他是天下第一公子,声望如日中天,被世人推崇景仰,奉若神明,他也是玉王府的世子,除了凌亦痕对他有丝丝的猜疑外,几乎无人质疑他身份的真假。

她一直隐隐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听了玄璃的话后,倒是觉悟了,楚奕被身份所累,在他呱呱落地的那刻起,他的人生就被西楚帝安排好了。

不管是暗中将真正的玉华偷梁换柱还是他代替玉华做了玉王府的世子,都是西楚帝一手安排的。

说来说去,算计来算计去,原来大家都是棋子,只是有的棋子跳脱出了棋盘成为了那执棋的手,而有的棋子则甘愿深陷囹圄。

一如楚奕,一如她,安心眸光有些复杂,楚奕也许是真心喜欢她的吧,情之一字,不受人心控制,即便强大如楚奕,也无法扭转自己心意的走向。

可惜,她现在想起他,除了感慨和叹息,似乎再无别的情愫了,安心悠悠一叹,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她和楚奕就是如此。

一道巨大的天堑横在他们中间,此生也断无跨越的可能,安心闭上眼眸,挡住里面的各种情绪,再次睁眼,眸光恢复清明澄澈。

手肘撑着船舷,安心另一只空闲的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湖水的清凉,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拨动。

正撩动水花玩的不亦乐乎的安心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转身朝岸边看去,见思锦一脸激动的朝她大喊。

“小姐,小老鼠醒过来了!”思锦面色难掩喜悦。

安心面色一喜,连忙站起身子,足尖在船舷上一点,身形如云烟的朝岸边飞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到了思锦的身边,立即问道,“吱吱醒了?”

思锦连连点头,“是真的,小姐,方才奴婢去给它准备洗澡的时候,见它突然睁开了眼睛。”

安心淡淡阖首,“也该是时候了。”话落,她抬脚朝她居住的那座山头走去。

半柱香的时间,安心回到了小木屋,刚掀开珠帘,就见通体银白的小兽正趴在小几上吃点心,啃的那几根胡须上全是粉末。

安心眼眶一酸,疾步走在榻前,伸手拎起它柔顺光泽的毛皮,恶狠狠的道,“舍得醒了?”

小兽猝不及防的被提起,有些委屈的叫了几声,乌溜溜的小眼珠盯着盘子里的千层糕,圆滚滚的身子抗议的晃动。

“看你那馋样。”安心嫌弃的将它仍回了小几上,恨铁不成钢的道,“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只不成器的宠物。”

小兽有的吃自然不理会安心的叨唠,径自趴在碟子前,窸窸窣窣的啃咬着。

“圣女,圣兽好像和前任的圣兽一模一样。”如花盯着吃的正欢的小兽,惊疑不定的道,“圣兽似乎恢复了血脉。”

“它的血液里有我和玄璃的鲜血,足以补充掉它缺失的圣血。”安心抚摸着小兽光滑的毛发,轻声道。

如花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安心静静的看着它,眸光有一丝浅淡的暖意慢慢散开,须臾,芙蓉端着托盘走进房间,将清粥小菜放在桌上,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安心如前几日一般,简单的用了一些晚膳后,思烟早早的备好了洗澡水,坐在热气升腾的水中,任由思绪漫无边际的游离。

泡了一会,安心起身换了干净的睡袍,抱着小兽躺在**,窗户半敞着,略带凉意的微风徐徐拂过,吹动床幔,如坠云海。

小兽被安心紧紧的抱在怀里,不一会儿,就闭上眼睛,打着瞌睡。

安心罕见的失了眠,目光空洞的盯着床顶,神思有些恍惚,须臾,她拉回心绪,揉了揉额头,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四周万籁俱寂,安心慢慢的数着羊,不知在何时彻底的睡了过去。

------题外话------

不行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越写越不对劲儿,好好的一章被我写的乱七八糟~还差一千明天补,每个月似乎都有这种毫无手感的时候,多多愧对大家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