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国的皇帝基本上都是一个德性,心里以中华上国之君自居,一心想着以德服人,泽被四夷,这种心态并不是后来的所谓的平等互利,共同发展的原则,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并从中得到莫大的快感,落实到行动处,那就是对外族人特别厚待,常常外族人进贡一点不上道的小玩意,天朝的皇帝就加倍的赏赐回去,从来没有说只拿不给的。WWw。QuanBen-XiaoShuo。Com虽然这个做法在某种程度上也的确有助于维持和平,但也引来了不少浑水摸鱼打明旗号来占便宜的——大家都知道天朝皇帝乐善好施,做一百的人情还礼两百,要是肯再卑躬屈膝说几句好话,所得的赏赐还极有可能计以倍数的翻番,这种稳赚不赔的好事儿谁不动心?

那些个天朝皇帝究竟怎么想的,现在已然无从考究,但是自汉唐以来,各朝皇帝都乐此不疲,不管是昏君还是明君一概如此,唯一的不同是明君对外族人好的同时对自家臣民也不差,昏君则是只对外族人好,把自家臣民看作刍狗而已。

太宗自然称得上是明君,但是也跳不出这个怪圈,虽说西方是佛地,他拜佛求经之心也不可谓不诚,但心下终究觉得那西方是蛮夷之地,充其量,也就是个甚是开化的蛮夷之地罢了。这上邦大国的思维在他脑里根深蒂固,哪里是一时半会改得了的?自来只有别人向大唐求学,此刻要他千里迢迢派人去求取真经,即使不能说是不情不愿,毕竟潜意识就觉着有些不爽,只不过自己都没发觉而已,现下一听邓坤的话,即时深以为然,颐首道:“上仙说得极是,只求不予,非君子所为,果然不甚妥当。不知上仙何以教朕?”

邓坤笑道:“这也容易。我天朝上国岂无真经妙典?只需陛下则其精华,派人带去西方,一则可与西方**互作印证,不致于白拿了他的真经;二来也可教化其民,使其得以仰望陛下恩德。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太宗闻言大喜,连声道:“说得是,说得是!”即请邓坤细说其意。

邓坤也是早有预备,不慌不.忙道:“在下虽然是山野妖身,也闻得孔圣人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学问,拿去换西方的大乘真经,也是绰绰有余。在下请陛下收集四书五经真义,另择一人送往西方,让彼处也晓得仁义忠孝礼信,岂不也是一场功德?”

此话说了出来,不但太宗眉飞色.舞,不住口道:“大善!大善!深合朕意!”连一种文臣老夫子都是鼓舞雀跃。这礼教是他们的**,现在有机会拿出去国外讲学,大长儒学威风,怎不叫这一群孔圣人的徒子徒孙欢喜无限?当下跪拜道:“上仙之言字字珠玑,望陛下采纳。”

这邓坤和太宗一问一答,听得.旁边的观音脸色越发难看。她做梦也想不到,好好的一场拜佛求经,被邓大官人几句话变成了学术交流。但是此时情景,也断不容她说什么,不说那太宗已经鼓掌称善,单看那些儒生老夫子们的兴奋劲儿,要是她敢说个不字,估计会大大引发天下读书人的反感。天下儒门学子何止千万?而且有不少身居高位,手掌权柄,要是引得他们不快,暗中给你制造点麻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就算取得真经回来,佛教在大唐境内的传道也会变得举步维艰。是以观音就算心里再不痛快,此时也不敢表lou出来半分,只是暗地里咬牙切齿把邓坤骂了个千遍万遍。

太宗见到群臣反应,当即对观音笑道:“菩萨,上仙之.言甚当。朕即着人准备儒家经典真义,派人带去西方,敬献我佛如来,以换取三藏真经如何?”

如何?观音还能如何?难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儒家经典是糟粕,不堪传至西方不成?只准别人来取经,不准别人来传经,这天下也没有这个道理啊!观音迟疑了半晌,还是没有胆量挑战儒门的地位,只好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也诚为一大盛举。陛下传经使者到达西方之日,我佛如来定然扫榻以迎,以礼相待。”脸上仍然带着出尘拖俗的微笑,只不过细细看去,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有些许别扭。

太宗点头笑道:“如此甚好!”转身向书记官道:“传朕.旨意,着即刻收集儒学书籍,待朕选出传经人来,带往西方拜佛。”那书记官也是孔子门生,兴高采烈,跪地应了,一溜小跑屁颠屁颠的去了,后面一众儒生闻言都是喜动颜色,个个挺胸凸肚,仿似顿时长高了三寸。

观音见此,眼角.不易觉察的抽搐了一下,复又展颜笑道:“不知陛下将选那一位大儒赴西传经?贫僧也好回西禀告佛祖,到时也好迎接。”

太宗听说,便把眼光往后面众儒望去,却见目光所及之处,个个又焉了下去。这也难怪,称得上大儒的,年岁已经有那么一大把,那西天路上艰险无比,无数山水拦路,又有毒魔、恶怪、猛禽、凶兽不计其数,那老胳膊老腿的怎堪去得?要说选一个年轻力壮的,却又学问未到家,德行不足以服众,何况就算再年轻,也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走完那漫漫西行长路恐怕还是力有不逮。太宗又自沉吟。

这时邓坤笑道:“陛下,这罗马……长安不是一日建成的。此去不过是传个经典,让那方臣民晓得儒家仁义之道而已,何须大儒亲自前往?在下纵然是一介妖仙,也深受孔圣人的仁义之道熏陶。不如就由在下走一遭如何?”

太宗又是一喜,邓坤手段高强,数次救他于为难中,这西天路上困难重重,别个也轻易去不得,非得像是邓坤这般有神通的才行,正要答允,旁边观音终于忍不住脸色大变,拖口而出道:“不可!”

太宗诧异的望向观音,观音刚才也是情急之下,未及细想,张口就叫了出来,此时见太宗望来,饶是得道多年,心境修为坚实,也是微lou尴尬,一时想不出可以宣之于口的理由,讪讪支吾了半天,方才道:“阁下是妖身……不是儒门子弟,怎可传儒门经典?”

邓坤哈哈大笑:“菩萨此言差矣!岂不闻孔圣人云有教无类乎?在下虽然是妖,但得蒙孔圣人之言,懂得仁义为何物,晓得忠孝是甚事。怎的就传不得?”

那些个儒生本来听邓坤这个妖仙自告奋勇请缨去传经,也隐隐觉得不妥,但这读书人好听吹捧的本性也是天下闻名,一听邓坤的话,心里俱想道:“对啊!想那西方蛮夷之地,那须我等学富五车之人亲自前往?虽然这上仙是妖精出身,可是深佩我儒家学说,也就是同道中人。孔孟之道连妖精都能感化折服,更能使之去外邦宣扬,岂不是更显了得?”

其时妖族在人界声名着实不错,众儒心中虽然仍然对这些“鳞甲羽毛”之类隐隐有些鄙夷,但绝对不是深恶痛绝,见“邓大仙”肯帮他们儒家当跑腿,反而觉得倍儿有面子,当下纷纷道:“是极,是极。由上仙去传经,甚是妥当。”你一言,我一语,说到后来,倒好像非邓大官人去一趟不可的样子。太宗见状也是欢喜,当即道:“如此,便请上仙辛苦一遭,将儒门经书带去,代朕赠予佛祖。”想了一想,又道:“上仙此去,不可无一官半职在身,算上之前的功劳,朕欲封上仙为国师,不知可见爱否?”

邓坤微微一笑,这国师的头衔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有了这一个名头,佛教要想动他,不免要掂量掂量—— 要是敢明着对大唐国师下手,等于是打太宗的脸,以后还想在大唐境内传道?连忙鞠身道:“谨遵陛下之命,谢过陛下厚爱。”

太宗见他答允,不禁大喜,忙伸手扶住,道:“国师不是凡尘之人,无须拘泥于世俗之礼。既然如此,那传经一事,便请国师多多费心了。”

观音看在眼里,脸都绿了,叫苦道:“此事当真不好办了!”只是此时毫无办法,咬牙半天,合掌道:“既然如此,贫僧便在西方雷音宝刹静候国师大驾光临。”

本来是选取经人的盛会,反先选出个传经人,那取经之事反而一时被放在了后头,观音的郁闷可想而知,这事儿想想都觉得窝囊,只好来个眼不见为净,转向太宗道:“陛下,传经之事已定,那取经人还望尽早选出,也好早一日取得真经归来,佑得亡者超拖,生者平安。”

太宗点头道:“大善,朕即选高僧前去。”

观音点点头,又望了一眼邓坤,只觉得这人的面目五官无比可憎,再也不想多看一眼,便向太宗行了一礼,道声:“贫僧去也。”与木吒腾云而去。太宗与各人焚香礼拜相送不提。

邓坤看着观音离去,几乎按捺不住要笑出声来。他此番出来,可谓大获全胜,喧宾夺主抢了佛教风头不说,更当上了名正言顺传经大使,以后做事更能放开手脚,要不是太宗在旁边,邓大官人还要装13装到底,真想仰天“哈、哈、哈”大笑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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