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派大义凛然,手里攥着生死簿,瞪着崔钰,正是邓坤邓大官人是也。Www!QuANbEn-XiAoShUo!cOM

太宗岂能不认得他?那玄武门之变也是出自这位牛仙的手笔,太宗方才能够坐上皇帝宝座,焉知邓大官人其实不过是在后世读过一点书,知道此事必成,所以敢拍胸脯打包票,只是太宗不知,自然心存感激,又深服其能,知道他法力高强,神通广大,此时他在地府,一无侍卫,二无兵马,孤身一人陷在他人之地,虽说那十代阎君礼敬有加,又有一个“自己人”崔钰暗中帮忙,终究是心里没底,不由得生出惶惶之意,现下见了邓坤,不禁喜出望外,登时开口求救,只望邓坤带他还阳,重掌江山而去。

十代阎王见了此人,也俱是动容。邓坤此时声名不小,哪有不识之理?何况当日孙悟空大闹地府,虽说是依着佛教之命故意放任所为,但想起那猴子蛮不讲理的模样,心里犹有余悸。孙悟空是他兄弟,可谓一丘之貉,又听闻邓坤日前联合了饿鬼界、修罗界、畜生界,把地狱界弄得十室九空,更是惊慌。这牛魔王每次来地府都不是什么好事,正是地府的第一灾星,十代阎君都是暗暗叫苦,心道:“怎的来了这位煞神!我等须得小心,莫惹恼了他。”

邓坤对太宗微笑点头,神色一敛,圆睁双目,对崔钰喝道:“阎君唤你取生死簿,察看陛下阳寿,你提笔作甚?当着陛下与十代阎君之面,你且说个明白,不然我可饶不得你。”

太宗见状,迟疑道:“上仙勿动怒,崔判官乃是朕丞相魏徵旧识,绝无害朕之心,想来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邓坤冷笑道:“陛下,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要不是欲删改陛下的天命,何须动笔?魏徵原是太子建成府中参谋,未必就没有心向旧主之意。就算他无贰心,但人心各异,岂能担保这位崔判官也是忠心耿耿之人乎?”心道:“魏徵啊魏徵,我也知道你是千古名臣,坏了你的名声我也过意不去,只是不得不为,只好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太宗脸色一变。魏徵的确是原太.子建成手下的人,后来归了太宗,一路立下无数功劳,但君王多疑乃是天性,问得邓坤之言,心里也犯嘀咕。但他毕竟是个宽宏圣明之君,要是换了明太祖朱元璋老兄,哪管三七二十一,还阳之后第一件事定然是把魏徵推出午门斩首再说,只见太宗沉吟片刻,道:“魏丞相有功于社稷,与朕君臣相得,断不会行此事。还望上仙明察,不要冤枉了好人。”话里只替魏徵折辩,那“好人”一语并未把崔钰含在其中,显然对于崔钰也存了几分半信半疑。

邓坤望着崔钰冷笑不止,道:“既.然陛下如此说,那便放过了你。你那些小伎俩,趁早收了起来,放着我在这里,无人可动陛下一根毫毛。”将手里的生死簿翻开,递给阎君,口里道:“虽然不究你,但这生死簿不可还给你,免得你又动了手脚,阎君自行察看便是。”

崔钰见他把生死簿交给阎王,又闻得他之言,心里.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暗叫道:“你好心办了错事了。我的确想要更改陛下生死簿上的阳寿,却不是删减,只是要增添,本想送陛下二十年寿算,岂料被你坏了事,只能增得十年,这可怎的好?”邓坤的演得出色,他还真以为邓坤是个忠君之人,哪里知道别人其实全是故意的。现下崔钰心里有鬼,有口难辩,十代阎王在面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明说自己拿着笔到底要干啥,难作解释,只好讪讪住口退后,也不敢碰那生死簿半分了。

更要命的是,邓坤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生死簿递给.阎王,几十只眼睛看得明白,以后他就算得了机会拿到生死簿,再行更改太宗的寿算,也是无用了。这么一来,太宗的寿命可谓定了,一想到这里,崔钰不禁愁眉苦脸,无计可施。

邓坤一口咬定崔钰拿着笔是要删减太宗阳寿,.众人先入为主,也就想不到拿着笔其实不但可以减,也是可以增的。见了崔钰这个尴尬模样,果然像是有些不轨的念头,太宗与十代阎王心下又多信了几分。太宗即使未得全信,事关自己寿命,那是半点开不得玩笑的,心里对邓坤更加感激。要是他知道邓坤刚才那几下,教他短了十年寿命,不知做何感想。

那阎王见邓坤.把生死簿递来,不敢怠慢,双手接过,仔细观看,果见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阎王惊问道:“陛下登基多少年了?”

太宗道:“朕即位,今一十三年了。”

阎王道:“陛下宽心勿虑,还有十年阳寿。此一来已是对案明白,请返本还阳。”

太宗闻言,躬身称谢。十阎王差崔判官、朱太尉二人,送太宗还魂。太宗此时有几分猜忌崔钰,闻言驻足不行,只把眼朝邓坤望来。

邓坤笑道:“陛下不必担忧,在下便陪陛下一同去。保证陛下顺利还阳,无人能害。”说着又狠狠瞪了崔钰一眼,绝对是第一流的演技。

太宗欢喜,连忙谢道:“如此便多谢上仙了!”

崔钰脸色又是一变。这牛魔王跟在太宗身边亦步亦趋,他焉能行事?只是人家太宗自己都答允了,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对。何况那牛魔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阎王都怕了他,自己一个小小的判官哪敢说个不字?只把一张脸苦得五官都皱在一处,却说不出话来。

当下那太尉执一首引魂幡,在前引路,崔钰在后保着太宗,邓坤与太宗并肩而行,径出幽司。太宗举目而看,不是旧路,回头问崔钰曰:“此路差矣?”

崔钰道:“不差。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如今送陛下自转轮藏出身,一则请陛下游观地府,一则教陛下转托超生。”说话间又眼望邓坤,看他表情,生怕这牛魔王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太宗又疑,望向邓坤,见他神色不变,朝太宗微微点头。

太宗此刻深信邓坤,闻言放怀道:“那便有劳上仙。”随崔钰两个,引路前来。径行数里,忽见一座高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太宗问道:“崔先生,那厢是什么山?”

崔钰尚未答话,邓坤接口道:“乃幽冥背阴山,又名地狱关,过了此山,便是地狱界。”

太宗悚惧道:“朕如何去得?”

邓坤哈哈一笑道:“无妨,放着在下,不管天上地下,皆可去得。”

太宗战战兢兢相随,上得山岩,过了阴山。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太宗又道:“此是何处?”

崔钰道:“此是阴山背后一十八层地狱。”太宗问是哪十八层。崔钰道:“乃是:”

吊筋狱、幽枉狱、火坑狱,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只因不忠不孝伤天理,佛口蛇心堕此门。磨捱狱、碓捣狱、车崩狱,皮开肉绽,抹嘴咨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寒冰狱、拖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皱眼,都是大斗小秤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油锅狱、黑暗狱、刀山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血池狱、阿鼻狱、秤杆狱,拖皮lou骨,折臂断筋,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一个个紧缚牢栓,绳缠索绑,差些赤发鬼、黑脸鬼,长枪短剑;牛头鬼、马面鬼,铁简铜锤。只打得皱眉苦面血淋淋,叫地叫天无救应。正是:人生却莫把心欺,神鬼昭彰放过谁?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太宗仔细观看,见那十八层地狱受刑的阴魂也不算太多,疑惑道:“我闻阳世作恶一日,地狱受苦一年,世上昧心作恶之人何止百万,若以从前算来,理应多不胜数。怎的此间受刑之人只有这点?余众去了哪里?”

崔钰被这么一问,登时噎住,那地狱界被赤魃皇闹了一把,吃得干干净净,如今这些个鬼魂还是这几百年里到处搜刮来的,才好歹整了这等光景出来撑门面。只是这几百年毕竟时间有限,没有出几个如夏桀等大jian大恶之人,那十六层地狱往下,仍是只有小猫三两只,不成样子,便不引太宗去看了。如此一来,这地狱的惨酷给太宗带来的震撼自然就大打折扣,此时闻得太宗有此一问,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邓坤cha嘴道:“陛下登上皇位,正是上应天心。仁德布诸四海,泽被三界,地狱界中恶鬼亦受感召,悔过自新,自然减去无间苦刑,得以超生,是以地狱不盛。这全是陛下恩德所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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