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闻言如遭雷击,浑身颤抖得愈明显,眼中的惊怖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张静宜的几句话便点醒了张越。是啊,一千多万两的税银,虽然可以说创造了大唐开国以来的一个记录。可无论如何也用不着派一个皇室王爷罢,更何况还是一个已经任命了兵部侍中的年青王爷。由此可见,武则天派李隆空前来的目的,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天下世家门阀这些年来愈势大,朝堂的皇上和大臣心有忌惮是肯定的,如今派了李隆空而来,想必是要借税案一事,狠狠给世家一个下马威,给皇上一个下马威,以此来巩固她对朝堂以及天下百姓的影响力。

好生凶险的一看棋!张越擦了擦满头冷汗。望着儿子的俊脸脸,苦笑道:“还是你想得深远,为父竟没想到这一层上,张家多亏有你呀!”

张鹏程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越想了想,疑惑道:“世家望族存世百余年,势力何等坚固庞大,新皇登基,天后便下了如此大的手笔,他就不怕世家联手新皇共同与她对抗吗?更何况历代帝王都有心打压世家。可谁也没能办成这件事,她又凭什么打压我们世家?”

张鹏程摇头笑道:“天后陛下肯定不会将天下所有的世家都得罪了,他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说穿了不值一提,唯帝王的制衡之术而已,拉拢大多数,打压极少数,既能立威,使天下世家心生忌惮,又能获得许多世家的忠心拥护,一举两得。端的是一看妙棋。而打压那少数一部分世家应该就是想要逼迫琅琊王李冲了起兵了。有个掌控着兵权的皇室王爷在,我想她的心里估计也不好过吧!”

苦涩着笑了笑,张鹏程轻轻道:“爹,若孩儿猜测不错的话,临淄王在出长安之前想必心中已有腹案,否则他不会绕道来咱们徐州的。估计这一切都应该与十六叔有关,十六叔的名子估计也已在王爷的黑名单之中,就算您不将十六叔交出去。您以为临淄王便不会拿十六叔开刀了么?那时若临淄王爷拿下了十六叔。下一个动刀的,便极有可能是咱们张家了,毕竟十六叔是咱们张家的人。所谓杀一而傲百,咱们张家恐怕会成为给临淄王立威的牺牲品,爹,当断要断啊!若您主动将十六叔交出去,届时您就是第一个向临淄王靠拢的世家家主,届时爹您再向临淄王求求情,临淄王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一定不会太过为难十六叔的,最起码能救回十六叔的命。爹,您这不是在出卖十六叔,而是在救十六叔啊!”

张越想了想,接着便笑了,深深的望着张鹏程,道:“好一看以退为进。既保全了张家,又救了德飞,可是,唉,德飞那里,我怎么对他交代?此事待我再想想,再想想!”

张越一边皱着眉头念叨着,一边走转头离去了。

张鹏程望着父亲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张家所面临的局面令他有些心力交瘁……

是的,张鹏程所想的一点都没有错,李隆空是不会立即去张府的。他这次来徐州为的不仅仅为了税银案,更重要的,是要捋顺山东的世家,不让他们对武则天的统治产生威胁,逼迫他们远离皇帝李显,以及削弱或者琅琊王。

李隆空是个很聪明的人,不可能毫无理由的给世家兜头就是一棍,而在临行前,武则天也给他交代过,拉拢为主,打压为辅,这次出巡,用的就是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

李隆空相信,只要人不傻,都不会选择大棒!

日落时分,侍卫来报,王家的家主王成扬已在行馆外等候,请钦差临淄王前去赴宴。

李隆空楞了楞,随即笑道:“哟。我的面子不小啊,王家家主亲自来请我,这礼数可做到家了!”

李元芳在一旁笑道:“王爷身份尊贵,王家主亲自来接也是应当的!”

李隆空笑了笑,刚要说话,就见陈啸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动声色的道:“交代你办的事怎样了?”

陈啸恭声道:“回王爷话,幸不辱命。张德飞的后院已混进三个兄弟充作杂役,另外他的后堂内也潜伏了好几个兄弟,正严密监视张德飞的一举一动,”

李隆空满意的笑了,搓了搓手道:“很好,诸事备妥,咱们这就去王府大吃大喝吧,听说王府也请了张家的那老儿。没准张越那老头儿会给咱们带点意外的好外呢?”

说罢,李隆空带着李元芳,陈啸陈啸等人直奔王家赶了过去!

王家家主王成扬的态度异常恭敬,恭敬得甚至带了几分谦卑的意味,不但亲自在在家门前迎接李隆空,而且还将王家所有子弟都集中在王家门前当门迎。

李隆空被王成扬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心中暗自猜度,如果换成是张老头还说的通,可这王老头干嘛对我这么热情?事出反常必有夭!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王成扬见李隆空面色颇带着几分惊疑,眼睛不住偷偷他与张越之间来回扫视着,心中愈肯定女儿王依秀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位临淄王爷果然不简单,他甚至是在怀疑张家与王家都与这税银案有所牵涉,不然为何总是一副疑虑的模样?幸好今日能请到他来王家一聚,届时只消向钦差表明王家的态度,也许能打消他的疑虑!”

两人当面笑得和善亲切,可暗地里各怀心思,只可惜两人所思所想却天差地远,谁都摸不清谁的底!

进了王家,李隆空走在最前,王成扬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在一旁向李隆空介绍王家的每一处景致。世家的家主,纵是心存结好之意,也不会丢了家主的面子和风度,对李隆空奴颜卑膝是不可能的,所以王成扬一直表现得不卑不亢,言辞得体。只有李隆空这个当事人才能体会得出王成扬的态度中隐含的谦卑之意。

相对于王成扬的淡定,张家家主张越的神情就不是那么自然了,眼前是在王家,他根本就插不上话,只得静静的随在王成扬的身后,虽然是在笑,可笑的却很是勉强!

一路上,众人看似相谈甚欢,实则是一直在勾心斗角,乐不是真乐,笑也不是真笑,所有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层虚假的面俱!

绕过曲折的回廊。水榭,李隆空不由暗暗感叹,世家到底是世家,仅看这王家的建筑。布局。其宏伟壮丽之色,隐隐带着一种沉稳大气的威势,他的临淄王府纵然堪比太子府,可论其府宅的气势,却是不如王家甚多。

在王成扬的引导下,李隆空来到府内前堂,堂内早已布置好了酒菜,王家设宴,可以说是别出心裁,在宽敞的前堂内分两排布置好了席子和案几,众人分宾主席地而坐,然后侍女给每人端上一份酒菜,简单的说,就是各吃各的。

李隆空暗暗皱了皱眉,怎么吃饭倒还好说,可若真按古之礼仪的话,每个人都要跪着吃饭,这让在他微微的有些不爽。

李隆空是钦差,王成扬是主人,于是二人谦让一番后,便理所当然在宾和主位上坐定。而张家的家主与李元芳则在李隆空的一侧相陪。至于陈啸与陈傲兄弟两,在这儿则没有上桌的资格!

寒暄几句,王成扬吩咐侍女端上酒菜,每人面前都有一份食盘,食盘中各色美酒佳肴。令人食指大动。

这时王成扬端起酒杯,微笑着向李隆空祝了几句酒词,众人饮了数杯后,王成扬拍了拍手,十数名面容故好,曲线婀娜的舞伎鱼贯而入,紧接着,箫笙之乐悠扬传出,众舞伎舞动着长袖,在空旷的前堂正中翩翩舞了起来。

李隆空漫不经心的看着舞伎们跳舞,面色忽然变得有些担忧。

“王爷,你怎么了?”一旁的始终用眼的余光留意着李隆空一举一动的张越眼见李隆空神态不对,侧过身子轻声问道。

“没什么!”李隆空回过刘来,微微的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

眼熟!当然眼熟了!此景与他年幼之时,在太子府中参加太子李贤所举办的宴会之时的情景是何其的相似啊!想到十年沧桑,李隆空心中微微的有些沉闷!

张越闻言想了想,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想来是王爷在长安城经常参加类似的宴会的关系吧!徐州不比长安,此等宴会的规模想必也是比不了长安,倒让王爷见笑了!”

李隆空爽郎了笑了笑:“哪里话,张家主过谦了,这徐州可以说是人杰地灵,纵然是长安也不能与之相比。就拿这宴会的豪华来说罢,本王也是很久以前方才享受过一次!是以有些感慨,倒是张家主见笑了!”

张越被李隆空这平平淡淡的一席话吓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什么叫做这“徐州人杰地灵,纵是长安也比不过!”什么叫做“这宴会的豪华,本王也是很久以前方才享受过一次!”这年青的王爷倒底在影射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