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江南靠在软垫上,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她大半张面孔脸上的表情,但环抱双臂的手却不停地动弹着,显示出她内心的犹豫和不安。

李丹预感到有更坏的消息,心情愈发沉重。吐谷浑突然出兵威胁边境,大陈国的水师溯江而上,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南,相距万里,却不约而同地采取行动,這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去年大周在大漠上连施妙计,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近期大齐局势的发展对大周也非常有利,宇文护竭尽所能,终于把影响大周安危的各种威胁降到了最低,于是他开始实施一系列稳定和强大大周的计策,但如今看来,情况不是這样,危害到大周安全的各种威胁不但没有解除,反而正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掩杀而来。

“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江南一边伸手梳理着长发,一边诚恳地说道,“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大概是因为承载了太多重负的原因,你好象有些失控了。以我看,你还是静下心来,全力以赴做好长安的事。”

李丹浓眉微皱,十分不满,“我很正常。”

“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江南温婉一笑,“你说你要娶我,這话正常吗?如果你情绪稳定,心态平和,信心十足,你会说出這种不着边际的话?你今天不但对我失礼,而且非常失礼,你知道吗?”

李丹顿觉尴尬,急忙躬身道歉。江南不以为意地笑着挥挥手,“今天晚上我很高兴。因为有人说愿意娶我。這句话我很久很久没听到了,我真的很高兴。”接着她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李丹站着没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正色说道:“我现在很平静,请王上告诉我大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一定要知道?”

李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江南踌躇良久,轻声说道:“我刚刚接到何永康地消息,大齐正从幽燕和淮南两地调兵进入中原。”

李丹骤然窒息,脑中一片空白,脸色极其难看。他完全没想到形势会恶劣到這种地步。

“宇文护中计了,室点密可汗也中计了。”江南苦笑道,“宇文护很早就预感到危机正在逼近大周,所以他要限制丝路,要分裂突厥汗国,然后实施新政迅速强国,摆脱当前地危机,但他太心急了。太自信了,结果掉进了陷阱。室点密可汗雄心太大,为了突厥汗国的强盛,他要独揽丝路利益。为此他急于西征,结果也掉进了陷阱。”

李丹突觉疲惫不堪。颓然坐到地上。

去年的事白做了,哥哥也白死了,大周极力要避免地危机还是如约而至。

大齐人太厉害了,为了实现北方统一,无所不用其极。东部突厥的分裂彻底缓解了大齐北部边界的防守压力,与摄图的结盟又使得大齐人可以从北部边界抽调大量兵力南下,而柔然可汗庵罗辰的死让大齐北部边郡的柔然人彻底失去了复国地希望,大齐人因此得到了一支强悍的铁骑大军。

为了欺骗大周人,齐国的鲜卑人和汉人利用琅琊王高俨的叛变互相妥协,利用祖珽复出汉人出掌机要造成汉胡矛盾激化的假象,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把大齐无意出兵的消息送到大周。這其中,江左的大陈人也是功不可没,他们利用大漠形势的变化,频繁接触大周,说要结盟共抗大齐,其实是麻痹大周人,让大周误以为齐、陈联盟已经濒临破裂,使得大周更加坚信大齐近期内不会出兵。

其实,齐、陈两国多年地盟约很牢靠,当大齐从淮南调兵北上的时候,大陈的水师主力也移师西进,相约两路夹击。

大周人被各种假象假消息所欺骗,至今茫然不知,正打算发动一场血腥的兵变。這场兵变一旦爆发,长安陷入混乱,齐、陈两国地军队就要开始进攻了。

至于吐谷浑的军队陈兵边境,显然是受室点密地指使,目的是为了威胁大周早日重开丝路,但刚才江南说,室点密也中计了,由此可以推断大齐人并没有放弃分裂突厥汗国的意图,他们极有可能利用室点密当前的艰难处境,说服了吐谷浑可汗夸吕,联手消灭大周。对于室点密来说,丝路重开有个前提,那就是中土要维持三国分裂的局面,如果中土混战,室点密就无法从丝路上获得所需的战争物资,西征之事势必搁置,西突厥随即陷入分裂危机。室点密要想维持西突厥的稳定,只有答应小叶护玷厥,开始武力征服东突厥,再建完全统一的突厥汗国。

当突厥人互相征伐的时候,吐谷浑就获得了再次崛起的机会,而大齐人则获得了统一中土北方的时间,大陈人则能乘机收复荆襄和巴蜀,再度确立南北对峙的局面。

一切,都在大齐人的算计之中。

“山东高齐要集结多少军队?”李丹惶恐不安地问道。

“這个消息来自大齐后宫,所以何永康也没有打探到具体细节。”江南说道,“大齐有三十多万军队,按照我的估计,此次他们至少要调集二十万大军西征关陇,而你们大周只有十万府军,其中一部分屯驻在河西、陇西、巴蜀和荆襄一带,他们被吐谷浑和大陈国的军队牵制了,无法征调到中原战场,所以……”江南叹了一口气,“大周形势岌岌可危。”

“這是真的吗?”李丹绝望地问道。

“最多还有一个月时间,大周陷入四面包围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李丹愤怒地问道,“吐谷浑和大陈国出兵相胁的事,你肯定早知道。”

“吐谷浑和大陈出兵。只是为了预防万一。一旦宇文护没有死,依旧牢牢控制着权柄,他们就能逼

护完全放开丝路。甚至还有可能救你一命。”江南眼,不高兴地问道,“這件事我有必要告诉你吗?就算告诉你了,你又能据此判断大齐会出兵西征吗?大齐人把我们都骗了,就连宇文护都错误估计了大齐的形势,他都没有想到大齐地汉人和鲜卑人为了一统中土北方竟然放弃前嫌。携手合作,你又能从眼花缭乱地假象中看出什么?”

李丹呆了半晌,抱着脑袋垂首不语。

现在没有退路了,一点退路都没了。如果放弃刺杀宇文护,宇文护会拿着那个行刺之策把李家斩尽杀绝,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其实,从年初玄都观三教辨议开始。长安之乱就已经不可避免了。大齐人费尽心机创造了一个宇文护所需要的天下形势,目的就是杀了他,混乱长安,然后乘虚而入。如今大家都中计了,谁也不能力挽狂澜了。

宇文护死了。还有皇帝,是不是要改变计策,保住皇帝?不行,那时大兵压境,皇帝需要军队浴血奋战,而军中很多将领都是宇文护地人,皇帝为了保住江山,势必要笼络安抚他们,這样一来,李家十有**要做替罪羊牺牲掉。

“可汗呢?室点密可汗会有什么对策?”李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室点密需要西征,需要突厥汗国的稳定,需要中土持续保持分裂局面,需要丝路的畅通,他会想方设法阻止中土陷入混战。

“远水救不了近火。”江南坦然说道,“而且你也知道可汗的处境,目前能帮助他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重开丝路,保障丝路的畅通,所以你不要指望可汗,他也帮不了你。”

李丹沉思良久,慢慢站了起来,“长安局势稳定后,大周和大齐要决一死战,那时恐怕需要王上鼎力相助。”

江南笑笑,“那要看大周权柄握在谁地手上,如果鸿烈主政,我或许愿意帮一帮,虽然条件很苛刻。”

李丹怒极而笑,“条件很苛刻?你打算要什么?你到长安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這个条件?”

江南轻松地点点头,“主掌大周权柄的人如果平庸无能,不能守住关陇這份霸业,我就去帮大齐人,相信那些雄心勃勃的山东人为了一统中土北方,会给我丰厚的回报。”

李丹摇摇头,愤然说道:“王上,你是一个被恶魔诅咒的女人。”

“是吗?”江南轻抚长发,优雅地笑道,“你现在相信了?”

李丹怒不可遏,转身就走。

高颎主动约见了李丹,期间一再谈到两家的盟约,屡屡问及李丹地对策,但李丹不相信他,含糊其辞。高颎说,你我都是汉人,荣辱相连,在這种关键时刻还是互相信任为好。李丹哪肯相信?他被大齐人环环相套的计谋搞得晕头转向,信心大损,看谁都觉得是自己的敌人。

回到府邸,他最后一次和斛律雅璇、阿蒙丁、龙竹商讨了细节,然后抽腿走人。雅璇追到院内喊住了他。明天就是实施刺杀之策的日子,雅璇希望他能留在府中。這两天她发现李丹地情绪不对,看她的眼神也和过去不一样,常常露出哀伤之色。

“今天晚上我留在這里好吗?”雅璇小声问道。

李丹摸摸她地长发,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去吧。母亲如果发现你没有回家,又要问东问西。”老夫人自从儿子归来,又有雅璇、西海相陪,心情愉悦,身体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老夫人为此很是感激昭武摄政王,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女王馈赠的神药起了作用,前些天特意带着义安长公主和温柔到昭武山拜谢女王。江南盛情招待,并挽留老夫人在昭武山住了一夜。老夫人身体好了,可以走动了,随即关心起小儿子的婚事。她看出雅璇和李丹关系暧昧,最近一直不让雅璇离开身边,把她看得很紧。

雅璇很是失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去见西海吗?”

李丹没有说话,但神情很显然。雅璇红唇轻咬,泪水霎时涌上眼眶。一副凄楚伤心的样子。李丹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想安慰两句,但旋即想到正在中原集结的大齐军队,他半丝心情也没有。齐、周两国地决战很快就要开始。不出意外自己将和斛律光对决沙场,到时雅璇何去何从?

李丹轻轻推开雅璇,“最近可有你父亲地消息?”

“你不是都知道吗?”雅璇奇怪地看看她,“姐姐没告诉你?我和大齐之间的书信来往都经江南姐姐之手,我知道的消息你都知道。”

“你自己……没有……”李丹迟疑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试探地念头。大齐人为了混乱长安。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了宇文护,律光即使没有调用女儿的力量,也会另派刺客进来,比如通过山东门阀借用天骄之手,那个天骄使者司马画雨就有可能亲自出手。天骄的本意是希望大齐统一中土北方,如今大齐已经做好统一准备,而大周还在内讧之中,這个时候他们做何选择不问可知。当初他们杀哥哥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大齐的计谋被哥哥发现了,而哥哥又不愿出卖大周,于是一杀了之。

雅璇明白李丹的意思,连连否认。“鸿烈,你怀疑我欺骗你。要隐瞒你做什么吗?”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多心。”李丹揽住她地纤腰,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即使你要骗我,我也不会怨你。”

雅璇娇躯轻颤,眼里杀过一丝痛色。

雅璇的马车刚刚驶进偏巷,斛律庆就出现了,他飞身跳上马车,进了车厢。

“人都到了吗?”雅璇急切问道,“途中可有麻烦。”

“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律庆恭敬

,“今天下午,人都进了城,他们想知道刺杀地点,看地形。”

“不行。”雅璇断然拒绝,“這个计策随时可能更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确定。对了,他们可带来我父亲的口信?”

“咸阳王说,此事不论成功与否,请你务必于本月底返回城。”

“为什么?”雅璇黛眉轻皱,“父亲不是答应我,让我一直留在长安吗?”

律庆无从解释,抱歉一笑。雅璇若有所悟,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色,泪水悄然滚落,“我不回去,我答应他的,要一直留在他身边。”

“将来怎么办?”斛律庆问道,“你就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他?你是咸阳王斛律光的女儿,为什么要這样委屈自己?”

“我喜欢他,愿意为他去死。”

律庆叹了口气,“雅璇,留在长安,你会很痛苦。”

“我在大漠流浪那么多年,难道不痛苦吗?”雅璇哭道,“告诉我父亲,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将来我再也不会背叛鸿烈了。”

李丹从睡梦中突然惊醒,怀里地西海不停地颤抖着,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两只眼睛却闭得紧紧的。李丹知道她又做噩梦了,急忙抱紧了她,一边轻抚她柔嫩的后背,一边咬着她圆润地耳垂,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西海渐渐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李丹却睡不着了,他强迫自己忘却对未来地恐惧,在脑海中一遍遍梳理着刺杀的细节。

天亮时分,李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突觉胸前传来一阵巨痛,不禁大叫一声睁开了眼。

“哎,快醒醒,快啊……”西海瞪着李丹,不屑地撇撇小嘴,“什么男人啊?我轻轻掐一下,有那么痛吗?叫得像猪一样。”说完伸手又去掐,李丹急忙抓住她的手,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也不算是噩梦,是一个很奇怪的梦。”西海打了个哈欠,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李丹身上,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到底是什么梦?”李丹好奇地问道,“快说说。”

“凤凰璧上有字吗?”西海问道。

“没有啊。”李丹诧异地问道,“怎么?你在凤凰璧上看到了字?什么字?”

“看不清。”西海说道,“两块玉璧合到一起就能看到字。”

“江南亲眼看到两块玉璧合二为一了,她没有发现上面有字啊。”

“她?她懂什么?她看得懂几个汉字?道家的符箓她认识吗?”西海嗤之以鼻。“哎。大清早的不要惹我不高兴,我不喜欢她。对了,下次碰到她地时候。记得把凤凰璧要回来,然后找个机会把那个戴狐狸尾巴地女人抓住,把两块玉璧合二为一,看看那上面到底写着什么。”

李丹笑笑,认为西海在胡扯八道,也没放在心上。

“我看到阿爸阿妈了。”西海又说道。“我要回家了,要和你這个无耻的男人分开了。”

李丹看她喜笑颜开,脸上没有丝毫忧伤之色,以为她在开玩笑,轻轻打了她一下,“不许走,老老实实待在长安。”

“真的,我地梦很灵验。我很快就要回家了。”

“真的?”李丹疑惑地问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做了几个梦?”

“三个。”西海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晃了几下。

“还有一个是什么梦?”

“美梦,很美很美的梦。”西海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不停地摇晃着脑袋,“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要等到美梦成真的那一天才告诉你。”

“快告诉我。”李丹心痒难忍,伸手就去抓她。西海一跃而起,高兴地笑道:“你答应我地,要娶我,所以你马上到天山来,越快越好,知道吗?否则我就嫁到黑突厥去,把你活活气死。”说完她披上丝袍,一路娇笑着跑了。

我要到天山去?我要再进大漠?李丹本想追上去问个仔细,蓦然想到她的梦很灵验,如果是真的,那自己再进大漠之前就没有性命之忧了。想到這里,阴靈的心情霎时云开雾散,只有不死,我就要和他们战斗到底。

李丹赤身跳下床榻,感觉浑身充满了无穷力气,信心和勇气像潮水一般涌入健壮的身躯,心潮澎湃之余,忍不住纵声长啸。

上午,天气灰濛濛的,看不到太阳。大冢宰宇文护的车队在数十名卫士的簇拥下,缓缓驶向大福田寺。

距离大福田寺还有两个街口地时候,阿蒙丁带着十名刺客突然杀出。這本来就是作戏,阿蒙丁忠实执行李丹的计策,一触即退。远远跟在后面的三队铁骑呼啸而至,其中一队衔尾穷追。

就在长街乱作一团的时候,雅璇带着另一队刺客杀出,這队刺客手持强弩,勇不可当,当即射杀了宇文护数名亲卫,十几匹战马惨嘶倒下,然后這伙刺客夺路而逃。一队铁骑随后追杀。

宇文护坐在马车里,看看车外人喊马嘶地混乱场面,微微皱起了眉,“鸿烈,是你叫他们杀人的?”

“有人连你都敢背叛,何况是我?”李丹手握凤凰刀,从容笑道,“晋公你看,真正地刺客出现了。”宇文护镇定自若,抬头四下看看,“刺客在哪?”

“锵……”凤凰刀突然鸣响。

李丹长身而起,一拳砸开车门,怒声狂呼:“给我杀……”

第三拨刺客如闪电一般急速而至。宇文护的亲卫把马车团团围住。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霎那,街口四方的店肆里突然冲出一队队悍卒,李征、项云、火鹦鹉带着五十多人疯狂杀出。十几个刺客虽然武技高超,奈何人山人海,数息之间全部倒下。火鹦鹉一挥手

士卒迅速把尸体装进皮囊里,背在肩上就跑,大队人一般冲向大福田寺。

几乎与此同时,第三队铁骑在另外一个街口遭遇袭击,這队刺客亡命狂奔,飞檐越壁,迅速消失在大福田寺高高的围墙后面。

大福田寺是大周第一寺,大周的僧官官署就在這里,大周最高级别的僧官昭玄三藏僧佑就在這座寺院里礼佛。骑卒追到這里,不敢进去了。

京城戍卫军闻讯赶到,保护大冢宰宇文护回府了。

司马画雨没有出现,大概事见不妙,逃之夭夭了。李丹派人在附近搜了一圈,确认安全后,這才赶往大福田寺。這时追赶刺客的两队铁骑回报,说刺客一路逃进昭武山,一路逃到突厥寺了。李丹下令包围昭武山和突厥寺,并急报宇文护定夺。這件事牵扯到突厥人,他无权做主。

大福田寺级别太高。李丹如果没有圣旨。也不能擅自下令搜查,但他很快就拿到了圣旨,這个速度让昭玄三藏僧佑极度吃惊。他预感到皇帝和朝廷要对佛道两教下手了。

李丹把大福田寺的和尚全部请出了寺院,数百卫军包围在寺外,他亲自带人进去捉拿刺客。寺院里杀声不断。不久,十几个刺客的死尸被抬了出来,接下来发生地事就让大福田寺地僧官和和尚们肝胆俱裂了,因为李丹说。他们和朝中权贵勾结,阴谋刺杀大冢宰宇文护,并搜出了一大堆书来往信和密谋证据,另外还有两个刺客人证,這两名刺客招供,他们一直藏在大福田寺,受到和尚们很好的招待。

李丹大手一挥,所有僧官和尚。全部羁押于寺院中,等待审讯。

当天晚上,大冢宰宇文护和司卫上大夫李丹奏请天子,诸多证据表明。朝中有部分大臣阴谋叛逆,请求予以缉捕。

天子以病重无法批阅奏章为由。延缓下旨。第二天,皇帝下旨,到云阳宫养病,国事皆托于大冢宰宇文护。

皇帝一走,宇文护立即代天子下旨,缉捕了独孤善、杨坚、柳鸿渐等十几位大臣。

长安震动。

高颎连夜过府拜会李丹,指责李丹背弃两家之间的盟约。

“宇文护杀了我们,接下来就要杀皇帝,杀你们李家,篡僭代位,唇亡齿寒地道理难道你不懂?”

“我没有背弃盟约。”李丹笑道,“你不是叫我把宇文护赶出京城吗?好了,现在机会到了,该我做的事我都做了,剩下就是该你们做的事了。”

高颎一时没听明白。

“是谁诬陷你们阴谋叛逆?是佛道两教,你只要把罪责推到他们头上就行了。”李丹说道,“晋公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要禁绝佛道两教,是要改制强国,如果我们和晋公对抗到底,利益受损的是我们,所以目前解决地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牺牲佛道两教了。”

高颎怒极,“鸿烈公一定要這么做?”

“你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请自便。”李丹冷笑道,“多少人都杀了,还在乎杀几个沙门、道士?”

“你为什么不杀?”

“事情我都做了,那你们做什么?坐享其成吗?”李丹笑道,“你们想杀宇文护,又想攫取大周权柄,还想把大周的财富搬到自己家里,不容易啊。长安的事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昭玄公,冷静一点,好好想想。”

高颎沉默良久,冷声问道:“你能确保宇文护不会痛下杀手?”

“晋公就是太心软,如果他像大齐文宣皇帝高洋一样杀个酣畅淋漓,哪有现在這么多麻烦?”李丹笑道,“晋公心软,但皇帝的心似乎很硬,你们威胁他,逼着他答应了很多条件,让他深感耻辱,他迟早都要报复你们,比如现在就是个机会,如果他下旨杀人,背黑锅的是宇文护,而受损失的是你们,但皇帝却收获颇丰,所以你要想救人,速度一定要快。”

高颎摇摇头,然后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果要杀,就要杀彻底,把严达真人也收拾了。這些罪名将来都是宇文护的,他反正活不长了,也不在乎多几项罪名。”李丹淡淡地说道,“等到佛道两教地僧官、沙门、道士和善男信女都闹起来了,事情失去控制,那么无论是现在的事,还是将来的事,都要好办得多。”

“你当真要大开杀戒?”高颎吃惊地问道。

“你当真不想得到更多财富?”李丹反问道。

“皇帝会听我们的?”高颎担心地问道。

“那我们就换一个皇帝。”李丹毫不在意地说道。

高颎总算明白了,他看着李丹,突然说道:“你在敦煌待得时间太长了,整个人完全变了,和过去没有丝毫相像地地方。”

“你在那里如果待上十年,也会变成一头狼。”李丹笑道。

高颎不再多言,告辞走人。

第二天,从大福田寺传来惊人消息,昭玄三藏僧佑坐化了,跟着从上清观也传来消息,严达真人飞升了,佛道两教的最高级别法师同日成佛成仙了。

长安震撼,沙门、道士、善男信女们愤怒了,他们把两位法师地突然辞世归咎为大冢宰宇文护残忍暴虐,再加上有关朝廷打算禁绝佛道两教的传言满天飞,长安城终于沸腾了,佛道两教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护法护教行动。

宇文护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会出现這种事,他需要时间冷静思考对策,但有人不给他时间,卫公宇文直突然拿着皇帝的圣旨,开始诛杀缉捕的大臣。宇文护大怒,下令羁押宇文直,并命令齐公宇文宪、申国公李穆到长安大营征调府军进城,维持日渐混乱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