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府建筑比不得武当大气,也没有华清那等巍峨磅礴,但毕竟是千年大宗,就算没落也还有那么点底蕴。WWw!qUAnbEn-xIaosHuo!Com

自天师府最高之处凝望山前,皑皑一片布满山头,似乎有龙虎对峙。

整个天师府自南向北分布三座道堂,正中供奉了道庭始祖三清之像,左右两侧两间大堂一为当年香火之源,一位历代祖师静修之所。

陈道宗此刻静静的坐在蒲团之上。

某一个瞬间,他突然睁开双眸,神情之中多了一丝淡淡的苦涩,叹了口气,朝着紧闭的大门道:“风雪太大,你进来吧。”

大门吱呀一声。

风雪吹入,一时间多了清冷之气,将这个本就显得空旷阴森的道庭大堂越发衬托的冷寂憀然来。

门外,张小邪眼中隐隐有泪光。

原本清俊面容在冰寒之中显得有几分苍白,唯独那一道身影坚毅而不屈。他未入道品,体内灵气若有若无,故而此刻披着一件厚实长袄。

“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陈道宗开口,悠悠叹了一声。究竟是岁月不饶人啊,不知不觉间风霜如刀已经在他身上刻下了一丝老态。

张小邪豁然抬首,略带嘶哑。

“白帝城那个人,是不是白前辈?”

这一问,端的是势沉力钧,陈道宗只感到胸口猛然一滞犹如压了道千斤巨石。

他故意背过身子不看张小邪,饱经沧桑的眼眸中也多了一丝无奈。

“是白前辈,对不对。”

张小邪身子似乎颤了颤,目光多了一丝黯然。

“是。”

陈道宗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对于张小邪和膳堂那位,他心中知晓的狠。但他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特别是对这个精明的眼睛内容不下半点砂砾的小子。

张小邪干咽了一口吐沫,双眸泛红。一滴清泪儿,悄无声息的滴落。这个消息,不啻于晴空一霹雳。

整座山上真的要说感情深厚,他只认那位豁牙耳背的白老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抬头,悲伤化作平淡,凝神道:“师傅,白前辈,是怎么死的?”

“笑着死的。”

陈道宗忘不了那死而无憾的表情。

张小邪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和老白相处日子算不得多,但他知道老白内心深处肯定有所郁结,否则那一天,也不会只留下一句‘凌厉一剑龙凤惊,天下谁人知我心’。

他知道陈道宗不会骗他,也没有必要骗他。

老白既然愿意挑战天下第三,自然抱着了九死一生的念头。

“师傅,你可以告诉我前辈名讳?”

“白凌凤。”

陈道宗低沉的报出三个字,嘴角却多了一丝苦涩。

谁知道,当年的天下第四,居然会甘心在龙虎山上做一个厨子?

张小邪神色中带了一丝肃穆。

他朝着陈道宗恭敬行礼,紧接着转身离去。跨出门外那一瞬间,止不住的哭了出来。

陈道宗目送张小邪离开,低头叹了口气。

大堂之后又有一个不高不低的小门。

陈道宗直接穿过小门,走进了一座相对阴暗的房间。房间之内,阴森一片,供奉有历代祖师碑位。细细数去,也有排几十道之多。

他直接走到一个角落,翻出了一块方形木碑。墓碑之上黑漆斑驳,并无任何字迹。

拿着木碑的陈道宗一时间竟似出了神,就这般呆呆的看着。

良久,才叹了口气。抹去木牌之上的积尘,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碑位第三排最最角落的地方。

“老白呀,这些年,也有劳你替我看山守灵。要不是你在山上,我还真不放心。可惜你不是我龙虎山道统传人,我给你留不了名。”

陈道宗点燃一株熏香,恭敬的插在无字木牌前的三足青铜小炉之上。

清香缭绕,将整个阴暗的角落撒上了一层氤氲,减轻了那一丝晦涩和阴暗。

“我这龙虎山,你也没多少留恋之处。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小子的身份,你就忍不住走了?这些年,当真不拿我当朋友么?”

陈道宗似乎叹了口气,清绝面容之上多了一丝淡淡忧伤。

那一日白帝城的一场风云,不知道引起多少豪杰侧面。

可又有谁知道,这驼背白发的老头,就是当年号称一剑鬼神惊的天下第四白凌凤?仅仅是因为当年一个人的一句话?

这巍巍龙虎山,这些年也不曾觉得空荡。可你这一走,怎么就真的空烙烙了?

······

张小邪直接回到了房间。

铜鼎内的熏香已经熄灭。

房间之中有一丝莫名清冷。

张小邪并没有掌灯,而是静静的坐在木质门槛上。

夜色越发深沉起来,这一场大雪,终于停了。

院落之内,寒梅点点傲然开放,在黑夜中说不出的清傲动人。

张小邪呆呆的看着小院寒梅。

“说半步,就半步。你小子,有那么点意思。”

“一日成灵符,小子,看来你对着符篆一道有那么点意思。”

······

脑海中,不断呈现老白音容。可这一卷黄皮小薄还在,他却没了。

那一夜,张小邪就这般静静坐在门口,直到那一抹光亮刺眼,才走进了房间。

那一夜之后,上山三个月从没有生病体质好到极点的张小邪,一病病了两个月,直到春暖花开,龙虎山上有了春色,才堪堪好转。

也正是那一夜,一直不曾入玄关大道的小师弟直接入了指玄入了天道。

可又有谁知道,两个月中,他重复着那一道画符动作重复了多少次?

两个月中,陈道宗来过一次,萧圣宇来过两次,文十道来过两次,连一直只顾潜修的江文雀都来了一次,而萧雅更是三天五日踏破门槛,说是要陪小师弟聊天散心一去心头闷。

张小邪心性依旧如初。

只不过是越发勤奋甚至到了拼命的地步。某一次二师兄萧圣宇站在这位单指挥毫的小师弟身后足足一个时辰,这位小师弟途中连眼睛都不带眨,直到精疲力尽直接沉沉睡去。

除了萧雅,几位师兄再也不来这方小小院落,怕是打扰这勤奋的小师弟用功。

这一日,一直沉浸在画符磨道中的张小邪居然走出了院落,直接进了天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