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嘉陵江北上,云梦山往东,有个很有名的县城,名曰万县。万县以生产稻米而名闻天下,历来战事不断,乃兵家必争之地,但从来没有因此而饱受饥荒,因为这里是朝廷用来储粮的官仓,粮食应有尽有,用之不绝。

万县的人大都很富有,但若说首屈一指的当属万户侯张天庆,雄霸一方,无人敢惹,万县的名气也是因他而得。张天庆家资雄厚,富可敌国,仅太宗皇帝在位时赏赐的东西就够他享用几世的了。万县的商家中,数他的生意做的最大,涉及各个行业。

然而张天庆有个别人不具有的优点,就是豪爽。也可以说他之所以能坐拥金山而不招人目赤,不仅仅是他的显赫地位,更多的是他的武功人品,虽雄踞一方却从不与人一争长短,其武功独树一帜,足可傲视武林,且胆识过人,有万夫莫开之勇。且此人生性豪爽,喜交武林正义之士,但凡遇到武林之中落魄的侠义之士,他都会慷慨解囊,因此结交了许多江湖名士,在武林的名声和地位也不容忽视,家中也养了不少食客,无人轻易敢惹。因为若有一把刀砍向张天庆,就会有无数把刀回敬来敌,所以张天庆在武林中有“孟尝神侯”的美誉。

再过几天,便是他的六十大寿,按理说他该高兴才是,可恰恰相反,此时的张天庆却在自已的房中走来走去,双眉紧锁,一脸的愁容,这是为何?张天庆膝下有四子一女,长子张龙,此子张虎,三子张豹,四子张彪,仅有一女,名唤雪岩,天生丽质,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乃是张天庆晚年所得,真可谓爱若掌上明珠,疼若心头之肉。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倾城倾国的美人,如今却成了无盐之相,怎么回事呢?前几日张雪岩生了一种怪病,浑身上下长满了恶疮,天仙般的脸上脓血横流,平日里白皙似雪的肌肤也变成了绛紫色,身上开始一层一层的掉皮,整个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好几次雪岩小姐都想寻死,都被她娘死死拦住,丫鬟婆子加班加点,日夜守护,生怕她再寻短见。

张天庆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豪杰,可这时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派人四处张贴告示,遍访名医。可这大夫看了不少,看了之后都唉声叹气,无可奈何的离开了。张天庆派人到处寻访名医,动用了黑白两道的朋友,为其奔走,仍然无效,就连皇上的御医院总管连成安也是束手无策,这一回,张老爷子真急了,眼看女儿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整个人都瘦成一副骨架了,张天庆心急如焚,一夜之间须发皆白,苍老了许多。

最后,张天庆发了一张金榜告示,谁若能救治爱女,他愿将半数家产相赠,并将女儿许配给他,告示迅速在全国各地传遍,眼下已过了三天,虽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没有这金刚转,也揽不了这瓷器活,还是无人能治。张天庆哪有不急之理?整个万县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万县的百姓,有那一家没有受过张家的恩惠,张家有难,便似万县有难一般。

这天中午,天气突然骤变,不多时便有大片的乌云笼罩上来,本来喧闹繁华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天气不好人心也跟着郁闷。

此时,万县最繁华的石门大街,小贩的叫卖声依然不断,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最多的莫过于天一堂的商号,主人便是万户侯张天庆。

正在这时,天一堂的一家当铺门前来了一个怪人,怪从何来?只因这万县城中从未有过乞丐,可恰在这时,却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看年纪也就是十四五岁模样。

乞丐少年步履艰难,有气无力的踱进当铺之中,顿时引起了当铺掌柜的注意,看此少年不像本地人,便上前搭讪道:“这位小客官,可是要当什么东西吗?”

乞丐少年抬起憔悴的面容,无神的双眼看着掌柜的,点了一下头,算是作答。双手探进怀中一阵摸索,不一会儿便从怀中取出一物,仔细看时原是一块玉佩,那少年两眼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口中自言自语道:“今日我柳云龙落难于此,不得已才当了你,有朝一日,若能锦衣玉食,定会回来赎你!”话未落,泪先流,滴落到衣襟之上。看得出来,他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此人正是浪迹江湖的柳云龙,这块玉佩是他家祖传之物,在身上带了十多年,已经和他的生命连在了一起,为了生活,为了报仇,他只得忍痛割爱。

掌柜的接过玉佩,仔细端详,那玉佩玲珑剔透,精致无比,正面一条飞龙,背面一只飞凤,这是汉代皇帝赐予大将军的宝物,价值连城,非同一般。

掌柜的眉头紧锁,他可是行家,但是这等罕见之物,他不敢妄自估价,因为他不是东家,只得问了一句:“小客官,不知想当多少银两?”

柳云龙黯然道:“您看着给吧!这是我祖传宝物,若不是穷途末路,断不会当了它,掌柜的不好估价,就凭良心给吧!有朝一日,我必来赎!”

“请小客官放心,我们张家当铺向来童叟无欺,此物可谓价值连城,但当铺不能原价相当,这样吧,我出纹银十万两,不知意下如何?”

柳云龙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此物如此值钱,当下点了点头道:“就按掌柜的意思办吧!”掌柜的喜出望外,忙让账房开出银票,大额和小额的对开折合,递给柳云龙道:“老朽恐客官用的不方便,你看这么拆算可和客官心意?”

柳云龙接过银票,点了点头道:“掌柜的心思恁细,这样的确方便多了。”拱手道了声谢,刚要走,掌柜的叫住他道:“小客官,你可想好了,这么好的东西,当期一过,你可就赎不回去了!”柳云龙十分感激掌柜的善意,别人巴不得赎不回去呢!他连声谢过,转身便欲离去,却不料和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险些摔倒,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彪形大汉,正瞪着眼看着他。

“喂!你这乞丐,走路不长眼吗?要饭要到当铺来了!真是讨打!”挥起拳头就要打!

“住手!”掌柜的跑过来拦住他道:”小侯爷,使不得,这位客官是咱的贵客,打不得!”那小侯爷闻听此言,似是有些不信,慢慢松开手道:“吴叔叔,你不会说笑吧!这人不是叫花子?”

“你呀!就是鲁莽,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你的坏脾气呢?这位小客官是个落难之人,刚刚当了点东西,你可不能以貌取人,你爹知道了又该说你了!”

此人正是张天庆的长子张龙,生的威猛高大,虎背熊腰,做事喜欢冲动,性格耿直,说话不太考虑后果。柳云龙整了整衣衫,慢慢向店外踱去,耳边却听张龙叫道:“哎呀!吴叔叔,这几天,小侄心情不好,难免会出乱子!”说罢几个箭步便来到柳云龙面前,拦住去路。柳云龙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以为他又要刁难,冷冷道:“你还要怎地?”

张龙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在下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望小兄弟多原谅!在下给你赔罪了!”柳云龙闻听此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还了一礼,也不多话,夺门而去。

张龙望着柳云龙远去的背影,搔了搔头道:“这人真怪,小小年纪,不懂人情世故!”吴掌柜笑道:“小侯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此大失常态?”张龙叹了一口气道;“唉,还不是我那宝贝妹妹,一家人都愁的火上房了!好端端的,不知为何得了如此怪病,真让人。。。。。。,天可见怜!但愿妹妹快点好起来!”

吴掌柜眉头紧蹙,叹息道:“依小姐现在的状况,怕是不太好啊!但愿她能吉人天相,小姐心地如此善良,必有贵人相助!”张龙虎目含泪道;“希望如此!小妹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娘该如何能够承受啊!吴掌柜一时无语,将张龙让进内室,沏了一壶茶,边喝边安慰他,心中也是不好受。正在这时,门外急冲冲跑进一个人,却是张龙的小厮宝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张龙说道:’大公子,小姐她。。。。。。她。。。。。。”一着急竟说不出话来。

张龙站起身来,一把把他按在椅子上,将茶水递给他,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别急,先喝杯茶再说不迟!”宝儿接过茶水,一口气喝干,放下茶杯,双手抚胸,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把没说完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大公子,小姐有救了,刚才,北门外的金榜被人揭了!”

“什么?”张龙急忙趋身上前道:“谁接了金榜?”宝儿摇了摇头道:“不认得,此人年纪不大,一口外地口音,穿得破衣啰獕,倒像个叫花子!”张龙的脑海中立刻闪现出一个人影,就是刚刚离去的柳云龙!难道是他?当下一把拉起宝儿,急急道:“吴叔叔,我得过去看一看,说不定真如你所说,妹妹遇上贵人了!”

吴掌柜的也面露喜色道:“是啊!我就说嘛,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小侯爷,快去吧!”张龙应了一声,和宝儿一起离开当铺,飞快的向北门走去。

北门离当铺不远,不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到了。但见北门外原来张贴金榜的地方挤满了人,张龙分开众人,不知谁喊了一声:“小侯爷来了!”众人纷纷让路,一边让一边议论纷纷:“唉!你说这孩子是吃饱了撑的咋地,他会治病吗?黄嘴牙子还没褪尽呢!”“可不是咋的,打肿脸充胖子,骗吃喝的吧!”“别这么说,这年头,什么怪事没有,说不定人家就能把大小姐治好了呢!”说什么的都有。

张龙来到正中,但见柳云龙手持金榜,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石人一般,果然是他!当铺中遇到的那个少年,张龙出身名门,黑白两道的规矩他都懂得一二,平日里受张天庆教诲,学了不少江湖常识,凡是独闯江湖之人,像和尚,尼姑,老道,老人和小孩儿,还有就是大姑娘,都不是善茬,轻易别惹。

当下,张龙大步上前道:“在下张龙,万户侯张天庆之子,敢问阁下如何称呼?”柳云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在下柳云龙,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小侯爷有何要事?”张龙正色道;“你所揭金榜,是家父亲手所书,敢问尊驾真能妙手回春不成?”

柳云龙闻言道:“医者,有慈悲之心,我曾随家祖父修习过雌黄之术,见识过此等病症,但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医好,我想试一试!”张龙很佩服柳云龙的胆识,再也不敢轻视此人,忙唤过宝儿,雇来一顶轿子,恭请柳云龙上轿,柳云龙也不客气,大刺刺的坐入轿中,张龙骑着马紧跟其后,一行人急匆匆赶往侯爷府邸。

不多时便来到侯爷府邸,偌大一座庄院呈现眼前,高大的门楼,上面雕龙画凤,俱是上好的擅木所制,两人多高的红木大门布满了碗大的铜质柳钉,两边四个家奴分立,二十多级的石阶均为玉石砌成,阶下两旁耸立着两只怒目跋张的雄狮,器宇轩昂好不威猛,单凭这气势,不难看出此家主人的显赫地位,轿子落稳,张龙亲自上前掀起轿帘,,微一躬身,恭敬道:“先生请!”柳云龙闻言一怔,随即释言,想自己乃是为侯爷府治病而来,张龙如此称呼乃是尊重,不足为奇,于是走下轿来,在张龙的礼让之下,穿过几重院落,来到正堂客厅之中。

带至客厅之后,张龙忙命人待座看茶,一面派人到后堂去请父亲,自己则小心陪同,与柳云龙把盏问病。柳云龙一面询问病情,一面仔细端详客厅的装饰和布局。看了一会儿,柳云龙不由得暗自点头,心下道:“这万户侯果然不比寻常官宦人家,但看这客厅之繁华富丽,已是非同凡响,且不说那满壁的名人字画,和四处壁橱格子间琳琅满目的珍宝古玩,单是正厅正中悬挂的一幅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卷,及供奉于案几之上的一柄金光四射的龙凤日月偃月刀,便叫人望而生畏,不敢望其项背。

正自观赏之时,忽听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到而声先至:“先生在哪?快带我去!中气十足,声若洪钟,随着声响,一位气宇轩昂,威风八面的老者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但见此人,生得好生威武,外罩紫貂宽边镶金锦袍,头戴一顶紫金冲天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如重枣,目若铜铃,鼻阔口方,一付银髯飘洒胸前,虎背熊腰,身高丈二,似关公下凡一般。张龙一见此人,忙躬身施礼:“爹爹,先生在此!”

原来此人正是万户侯张天庆,张天庆应了一声,上下打量起来。柳云龙忙站起身,双手抱拳,拱手向前道:“在下柳云龙,见过侯爷!”张天庆有些惊讶,看了一眼张龙道:“龙儿,你说的先生,可是这位小哥儿?”张龙点了点头,张天庆本来是狂喜而至,一见柳云龙只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心里一时没了底气。再一看柳云龙一身褴褛,更加怀疑此人是个骗吃骗喝的小乞丐,当下便有些不悦。

柳云龙天资聪颖,岂有看不出来之理,当下心中不免有些怨气,他本是孤僻冷傲之人,从小就没有玩伴,遍尝人间冷暖,心下道:”都说张天庆有孟尝神侯之称,今天看来,不过如此,你侯门深似海,我柳云龙高攀不起!”当下看了一眼张天庆道:“敢情侯爷是信不过在下,那么在下也不必在这里丢人现眼,就此别过,告辞!”说罢起身欲走。

张龙见状,忙抢上前去拦住柳云龙的去路,急急道:“先生慢走,即是请先生来,哪有信不过先生之理?”回转身对张天庆道:“爹,小妹已病入膏肓,若再不抓紧治疗,恐有性命之忧!这位小先生敢揭下金榜,想必定有医治之法,何不让先生一试?”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张天庆忙上前挽住柳云龙的手臂道:“先生莫怪!实则是老夫救女心切,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能体恤老夫一片苦心,救救小女!”说罢转身吩咐道;“来呀,快给先生上果品点心,上最好的茶!”躬身让道:“先生请上座!”言下之意,早已没有了适才的怠慢之举!

柳云龙的脸色顿时缓和下来,随即眉头一皱道:“侯爷不必多礼!在下浪迹江湖,遭人白眼惯了,不足为怪!”张天庆急得直搓手,面色窘道:“先生说的哪里话,都怪老夫一时糊涂,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先生原谅!”

柳云龙顿时怨气全无,他本是心地纯朴,宅心仁厚之人,受不得冤枉气,却看不得人家有难,当下也就不再计较,急忙道:“事不宜迟,就请侯爷带路,在下这就给小姐治病!”张天庆何不心盼如此?心中暗道,以往先生来,都事先招待一番,才去看病。柳云龙这才是医者父母心,真正的心怀病者。当下一躬到地道:“多谢先生,若先生能医好小女,老夫愿将小女以身相许!”

柳云龙并未答话,起身往外就走,张龙急忙在前面带路,来到妹妹的绣楼,步入香闺,竟是香闺不香,反而迎面扑来一股恶臭,就是张家至亲之人,也不免掩鼻却步!

进入室内,便是张雪岩的卧房,虽然洒了不少香料,却仍然不免透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张天清虽然不在意,但也难以前行,回头看了看柳云龙,面露难色。

柳云龙作了个手势,止住张天庆道:“侯爷留步,请速命人备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陈酿,年代越久越好,以备急用!”说完大踏步趋身向前,来到罗帐附近,搬来一张座椅,坐了下来,也就是柳云龙,成天和草药打交道,早就习惯了,换了别人,早就被熏蒙了。

不多时,便有人将女儿红抬了上来,柳云龙将坛上的封泥拍掉,一股浓浓的酒香立刻在房中飘散开来。“果然好酒,至少有三十年窖龄!”柳云龙看了一眼张天庆道:“烦请侯爷通告下去,在下施法医治期间,除了派人送饭,不许任何人踏进此房间半步,否则的话,后果自负!”张天庆连连点头,带着一干人等,退出闺房,暂且不提。

柳云龙端坐于床榻之前,左右分开帷幔,只见一人横卧于病榻之上,呼吸微弱,蜷缩于锦被之中,他掀开被子,一股浓浓的恶臭扑面而来,饶是他常年与药物为伍的人也不免皱了一下眉头。那锦被已被污秽的不成样子,柳云龙将被子团成一团,随手投进床前的火盆之中,将其焚毁。那张雪岩连日来因为身体溃烂,不便着衣,只穿一件贴身内衣,已经通体化脓,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好好地一个大姑娘,竟然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柳云龙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正值青春年少之时,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个大姑娘,横在他面前,人的原始天性是不能抗拒的,他的心如小鹿一般扑通扑通乱跳不已。战抖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待他将视线拉到张雪岩脸上时,被姑娘脸上顺腮滴落的脓水深深刺激了一下,顿时如一桶冰水从头冲到脚,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他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柳云龙啊柳云龙,亏你自命正人君子,此时姑娘命悬一线,你还有脸顾及其他,真是该死!万万不可坏了柳家名声,丢了爷爷的脸面!”当下正襟危坐,心如止水,将张雪岩的贴身内衣除去,顿时那丰满的双峰展露无遗。柳云龙静敛心神,从贴身的百宝囊中取出陆云传给他的一盒金针,这金针乃是陆云昔日行走江湖的不传之秘,别看它细若牛毛,然而却活人无数,不知有多少人经它医治后起死回生,陆云一生无子嗣,因此将此绝技尽数传给了柳云龙。柳云龙将金针一字排开,双手起落如风,沿着姑娘的“天灵”,“明白”,“印堂”,“人中”,“承浆”,“曲池”,“血海”,“中宫”,“三阴交”,“足三里”,“外关”,“合谷”,“长强”,“承山”,“次髎”等周身大穴一路刺下,循经络行走,一连刺了三个周天,方才罢休,約莫三个时辰,才将金针尽数拔出,拿起剩下的最长的三根,自上而下,将所有脓包尽数挑破,然后将那一坛女儿红打开,用酒将姑娘的身子彻底清洗了一遍!

当他的双手触及到姑娘的胸部时,如一股电流一般瞬时传遍整个身躯,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柳云龙的心神顿时为之一荡,不由得加了一份力,只听姑娘轻声哼了一下,顿时将柳云龙拉回了现实,看着姑娘萎顿无力的样子,柳云龙狠狠杵了一下自己,心中暗道;“真是该死,万不可乱了方寸,坏了姑娘名节!”当下静敛心神,全神贯注的进行医治,极力的控制自己。但当他的双手抚到姑娘的下身时,仍不免剧烈的抖动着,待得清洗完毕,柳云龙已是汗透襟湿,全身酸软无力,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心神,毕竟他平生第一次给大姑娘治病,着实不易。

就这样反复治疗了七天,姑娘原本暗淡无光的脸色渐渐红晕起来。到第七天夜晚时分,已将露出本来面貌,身上的毒疮结了厚厚一层茧。柳云龙长出了一口气,苍天不负有心人,张雪岩的命算是保住了。站起身来,柳云龙伸了伸臂膀,活动了一下腰身,收拾好金针,拉开姑娘的房门,走了出去。

待他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愣住了,但见房外走廊中,上下挤满了人,丫鬟婆子,老少爷们一大群人。正中端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人,高挽云髻,一身华服,不知是谁。四个青年公子围在老夫人周围,身后站了足足有四五十人!万户侯张天庆此时正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显然焦急万分,一见柳云龙出了闺房,忙抢上前来,一把抓住柳云龙的双肩,急问道:“先生,怎么样?小女是否平安?醒来没有?”

柳云龙顿时觉得半边身子像是瘫痪了一般,没有一丝力气,想那张天庆武功盖世,天生神力,这一抓力道甚是不轻,柳云龙如何吃得消!但柳云龙生性倔强,知道张天庆因为爱女的病情才如此这般,也不出声怪罪,虽然疼的他直皱眉,却愣是咬紧牙关运功强撑着,没哼出一点声来!

张天庆浑然不知柳云龙的内心感受,也不曾想过毫无武功的柳云龙如何吃得消,见其皱眉,还道是女儿有了不测,悲伤之余,不如的加了一份力,柳云龙只觉得一副手臂如断了一般,额上冷汗直流,却仍是一言不发。那端坐于椅上的中年美妇此时也离开了座椅,赶上前来,虽然也是焦急万分,却未乱了方寸,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忙喝道:“老爷,快快松手!先生怎承受得起你的偌大手劲!”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天庆恍然大悟,忙不迭的松开手,连连道歉道:“该死,真是该死!老夫一时情急,还望先生见谅!”柳云龙顿时觉得一座大山从肩上卸下,连日来不停的医治,使本已虚脱的他再也承受不住,一阵天旋地转,只说了句:“幸不辱使命,令千金已无大碍!”便推金山,倒玉柱。慢慢的倒了下去,只听见耳边一阵嘈杂声,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云龙才悠悠醒转,一道耀眼的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眼前的情景渐渐清晰起来,只听一阵银铃般的声音响彻耳旁:“先生终于醒了!小兰快去禀告老爷,就说先生醒了!”柳云龙慢慢睁开双眼,却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对着他笑,蓦地一惊,坐直了身子,惊讶道:“你是谁?我为何躺在这?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俏丫鬟“扑哧”一声笑了,笑的花枝乱颤:”先生莫慌,我是老爷身边的丫鬟碧玉,专门来伺候先生的,这是我们府上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因为先生晕倒了,才不得不把先生抬来这里静养,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柳云龙晃了晃头,大脑中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所发生的事也一点一滴的记起来了,仔细观瞧,这贵宾房的确与众不同,室内家具都是由红木打造,充满了阵阵清香,令人舒坦之极。墙上俱是名人字画,茶几上置一茶壶,盘中放着正宗的景德镇出产的紫砂茶壶,六个茶杯井然有序的放于茶壶四周,室内的装饰之物无不是名贵的物件,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坐起身子,二目垂帘,如老僧入定般。少时随爷爷陆云也曾修习过一些静养的调息之法,运行至一周天,一身的疲惫之感顿消,浑身舒坦之极。舒展了一下手臂,见案头几上,整齐地放着一身男装,便下了床,丫鬟早已放好洗澡水出去了,柳云龙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真舒服!洗完后,穿戴整齐,来到镜子前放眼看去,眉清目秀,俊逸非凡,好个英俊男儿!正端详时。忽听门外一阵步履之声,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入耳鼓。

珠帘一分,一个高大,威猛的身躯呈现在眼前,正是万户侯张天庆,紧走几步,深施一礼道:“先生在上,请受老夫一拜!”柳云龙见状,双手连摇,闪至一旁,顿时乱了方寸:“侯爷使不得,折杀小人了!”张天庆上前一步道:“先生于张家,恩重如山,当受此一拜!”

柳云龙摇了摇头道:“小子不才,一点初浅功夫。碰巧救了小姐一命,不足挂齿,医者份内之事也!若是说起来,家父与侯爷同朝为官,在下高攀,斗胆叫一声伯父!”张天庆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令尊是何名讳?”柳云龙心下暗道:“该不该说,自己亡命江湖,应万分小心才是,可又一想,万户侯张天庆乃仁义之士,胸襟坦荡的君子,谅也无妨。于是便朗声道:“家父乃御前金科状元,凤城县令,昔日吏部侍郎柳南亭便是!”

张天庆顿时起身道:“八年前朝廷诛杀的反叛之臣,状元公柳南亭?”柳云龙闻听此言,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浑身顿时戒备起来。张天庆见状忙摆手道:“小恩公别慌,老夫别无他意,令尊在朝为官之时,老夫很是敬佩他的为人,你外公赵丞相乃我至交,时至今日,不想故人已经作古,可叹可悲也!”想起昔日和柳南亭把酒言欢之时,不由的长叹一声,神情有些落寞。

柳云龙闻言,深有同感,不由得暗自伤神。想起当年双亲惨死的情形,顿时流下伤心的泪水。张天庆拍了拍柳云龙的肩膀道:“世侄不可悲伤过度,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要紧!”柳云龙檫干泪水,释然道:“让世伯见笑了,伤心往事,休要提它!”张天庆拉着柳云龙的手,边走边道:“世侄请随我来,见一见你伯母和几位不成器的哥哥!”柳云龙笑道:“伯父说笑了,几位哥哥龙精虎猛,身手了得,将门出虎子嘛!”

“哈哈!让世侄见笑了,平日里都让他娘给惯坏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可也是,这一家子上下一团和气,岂有不让人羡慕之理。两人说笑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宅,进了大厅,眼前豁然一亮,厅堂之中,夫人和几位公子都在,都等着看这位妙手回春的少年华佗呢!

居中一人,华光宝气,雍容大方,凤目含威,透着一股祥和之气,俨然一副贵夫人模样。张天庆上前一步道;“世侄,见过你伯母!”柳云龙上前施礼道:“小侄柳云龙,见过伯母!”夫人闻言一愣,看了看张天庆,张天庆忙道:“欧,忘了说了,你道他是谁?柳南亭贤弟之子,凤姐的儿子!你受他一拜,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