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屹看到柳茯苓的表情, 心中颇有些不悦,他刚想说什么,胸口冷然一疼, 不由得干咳起来。

这一咳, 脚下不免一松,那人见有机会, 立刻挣扎起来, 赵云屹微微蹙眉,那人瞬间被踩在地上, 疼得差点晕过去。

赵云屹再次看向柳茯苓,柳茯苓瞬间反应过来,去床边解下了捆床帘的绞线绳,快步递给赵云屹。

赵云屹似乎没有惊动门外青叶的意思,他手上利索极了, 迅速将面前这人捆了个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此人嗷嗷乱叫,赵云屹嫌吵, 还未开口, 只一抬头, 柳茯苓便无师自通的递过来一块房间里的帕子。

赵云屹嗤笑一声, “看到没,她都嫌你吵。”

“呜呜呜……”那人嘴里含着帕子, 几乎要哭了, 发出无意义的哼声,那语调仿佛在说, “别杀我, 我什么都说。”

柳茯苓试探一般的看了一眼赵云屹, 见他不像刚刚那般凶神恶煞如阎王,终于缓缓放下心来,他应当是早就感觉到墙边有人,所以故意说出那些话,引此人上前来偷听?

可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柳茯苓想到他当时的眼神,以及当时自己心中的震撼……他那些话,应当是真的。

想到这里,柳茯苓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墙边的那个大窟窿,赵云屹那一拽,是生生把那人从墙里头拽出来的,她凑近看那大窟窿,果然,窟窿里传来阵阵不大好闻的微风,她用袖子遮掩口鼻,仔细看了看,来到赵云屹面前跟他禀报,“殿下,那里头是通的。”

“嗯。”赵云屹闻言倒是平静得很,似乎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他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让狼狈不堪五花大绑的男人面对着自己,柳茯苓一看吓了一跳,此人长得极为磕碜,很难得一见的那种不好看,与极品美人的出现几率差不离,最令人倒胃口的,便数他脸上的麻子和嘴边的一颗大痦子,看起来不仅不好看,而且有些让人不适。

也不知道他是在那黑洞洞的墙里头待得太久,还是因为长得矮小才被放进墙洞,他身高极矮,脑袋刚刚到赵云屹的腰间,一屁股坐在地上,便更不剩什么了,看起来反而有点滑稽可怜。

赵云屹便立刻松了手,不再愿意碰到此人,这位张麻子似乎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长得丑,呜呜哭了起来,仿佛赵云屹脸掐都不想再掐他的动作,让他的人格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柳茯苓轻声道,“殿下,如今看他不像是什么杀手,不如让他说话试试?”

赵云屹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来。

柳茯苓壮着胆子,缓缓在他面前蹲下,轻声道,“我从你口中拿出帕子,你能将这客栈的事情告诉我吗?”

张麻子听到温柔如水一般的声音,一时怀疑自己身处何方,看到柳茯苓的脸时,他猛然间双眼发直,甚至连“呜呜”声都忘记发出了。

“行吗?”柳茯苓又问了一声。

张麻子拼命点头,激动地无以复加,仿佛面前这位姑娘不是什么外来者,而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一样。

柳茯苓见他如此,怕他乱叫,还是补充了一句,“你若是大喊大叫,他便还是要打你的。”

柳茯苓示意他自己身旁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那张麻子愣了愣,继续疯狂点头。

柳茯苓见张麻子很配合,便转头看向赵云屹,跟他请示是不是可以扯出帕子了,赵云屹听到那句“他便还是要打你的”,正眯眼看着她,两人目光相触,柳茯苓顿时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此举妥不妥。

“如她所言。”赵云屹缓缓道,声音阴沉。

张麻子继续疯狂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配合,柳茯苓见状,便伸手要去抓他嘴里的那块帕子,可是她手还未碰到帕子的一角,赵云屹便忽然伸出手来,将她的手腕捉住了。

柳茯苓意外的看着他。

“我来。”赵云屹看到她那白白净净的手指头要去碰那脏兮兮的几乎要浸上口水的帕子,他便觉得烦躁得很。

帕子摘下来,麻子果然没有乱叫,而是立刻表明态度。

“我叫张麻子,原本种田为生,但是别人都嫌弃我丑,嫌弃到都不愿意买我家的粮,说是恶心。呜呜,我实在是无路可走,然后就碰到了陶老板。

我因为长得丑,身材矮小,方便钻洞,被他叫来躲在墙洞里,一不用见人,二有个活计给我谋生,一个月给我二两银子,我听说那么多钱,立刻就答应了。

这个活白日少,夜晚多,我正好白日不出门,睡在客栈的柴房里,一到晚上,便去陶老板吩咐过的房间里听墙,听到什么,都要一五一十说出来。

陶老板和陶县丞是兄弟,陶老板就用这些消息帮陶县丞,也帮自己。”

“你若是不见了,陶老板会找你吗?”柳茯苓轻声问。

“会,每日清晨辰时,陶老板若是想听些什么,会在柴房等我,我说完了才能睡觉。”张麻子说。

赵云屹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柳茯苓皱眉想了想,轻声问,“陶老板最感兴趣的,是哪类人的消息?”

“大抵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的丑事,与其他女人睡觉的事情,还有家里那位是母老虎的,出来睡了女人之后,最好拿捏,陶老板最爱听这个。”张麻子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我确实也是听这些听得最多。”

柳茯苓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

“好了,你不必问了。”赵云屹有些不耐,他缓缓起身,口中轻轻咳了咳,“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不然……”

赵云屹身上此时颇有些戾气,似乎身体并不是很舒服,柳茯苓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想到刚刚他单手将那墙面击碎,应当是伤着了身子。

张麻子很吃这一套,立刻老老实实的点头说好。

赵云屹打开窗,朝着外头吹了两声哨,外头立刻有一劲装黑衣男子轻飘无声的落地。

“把他弄走,藏起来,再让人过来把墙面补上。”

“是,殿下。”

柳茯苓看呆了。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被折磨了许久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影子人,不管她在哪儿,那些人都几乎无处不在似的,让她几乎崩溃。

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些黑衣人,她却没了几分实感。

赵云屹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见她呆愣,轻哼一声,在她耳边缓缓道,“盯着你的人早就撤走了,这是我的暗卫。”

柳茯苓被戳破心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嘴硬道,“我知道。”

“你知道?”赵云屹看出她嘴硬,轻笑一声,“那你说,我的暗卫有多少人?”

“……十二人?”柳茯苓猜测道。

“不对。”

“二十四人?”

“不对。”

“多了还是少了?”

赵云屹看着她不说话,意思是无可奉告。

“十八人?”柳茯苓有些不耐,“你是不是诓我?”

赵云屹缓缓凑近她的耳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告、诉、你。”

“……”柳茯苓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骂道,幼稚鬼。

墙面修补好之后,很快,房门便被敲响,柳茯苓便跟着赵云屹出门,前往客栈的厢房用饭。

刘俞山为了避免赵云屹嫌弃他,快步走在前带路,可谓是越来越贴心。

时候已经不早,柳茯苓早已饿了,只是如今不是想着吃东西的时候,她知道如今势力繁杂,必须谨慎,稍微不小心便会坏了赵云屹的事,于是她老老实实的跟在赵云屹的身边,忍饥挨饿,“唯他是从”。

赵云屹时不时地咳嗽几声,柳茯苓真假掺半的担忧问他,“殿下,您身子还好吗?”

赵云屹低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眸中浅浅的担忧之色,嘴角略微一勾,道,“不好,快要撑不住了。”

柳茯苓紧张地看着他,赶紧凑近悄声问,“那不行这晚宴便不去了吧?万一你当场身子不适可怎么办,丁太医也不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

我可怎么办?

赵云屹听她语速极快的在他耳边小声说话,轻笑一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么担心我?”

“……”柳茯苓瞬间知道他在逗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来,“殿下真有闲心。”

“这不正闲着么。”

“……”

说话间,二人来到厢房中,柳茯苓一走进门,便是一愣,圆桌上坐满了人,陌生的脸,各色的男子,老老少少的,共同点皆为锦衣华服,满面红光,一看便都是当地有身份的人。

他们身边根据身份地位,一半的人都配了美人儿在身边,柳茯苓注意到,刚刚的轻风轻云也在,都陪在其他人的身边。

余下赵云屹的位置,身旁也放了一个软凳……柳茯苓颇有些无奈,那个恐怕是为自己准备的。

“得知太子殿下身边有可心人儿,便只加了一张凳子,殿下您看如何?”说话的是陶县丞,他一面说话一面笑,脸上还带着两个酒窝。

他与陶掌柜长得有些相似,只是一个官腔更浓,一个商人气更重,说不上谁好谁坏,大抵都是半斤八两。

“陶县丞考虑周到。”赵云屹笑着应声,众人都起身与他行礼,礼数周全之至。

柳茯苓倚着赵云屹,第一次有一种入虎穴的感觉,而如此状态下,赵云屹竟然是自己身边最靠得住的人……柳茯苓一时间觉得有些讽刺。

入座后,斟酒,说漂亮话,陶县丞恭敬地与赵云屹介绍在座的各位,柳茯苓在一旁细细的记住,神经有些紧绷。

“喝不得酒,身子不适。”赵云屹缓缓道。

“能与太子殿下同桌而饮,是我等的荣幸。”

“殿下一口,我们全干了!”

“殿下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如潇洒走一回。”

“嗐,殿下不给我们面子,罢了……”陶县丞在一旁苦笑,“谁让我们只是个小小的云州县呢。”

柳茯苓从刚刚开始便觉得不对,这陶县丞难怪与刘俞山走得近,说话间都颇有些奇怪的气势,似乎明知面前的人是太子,也有恃无恐,只是给赵云屹面子,才请赵云屹喝酒似的,刚才也是,竟让赵云屹在客栈等这位陶县丞,才能来吃饭,这一切,都十分的奇怪。

赵云屹立刻笑道,“陶县丞这便是瞎说了,罢了,我这身子,也已经如此,不如便陪诸位喝两杯助助兴。”

“殿下爽快人!”

“来,斟满。”

一旁立刻有人给赵云屹倒酒,柳茯苓看着觉得担心,担心那酒中有毒。

“怎么,不舍得我喝?”赵云屹眯眼看着她,凑近她,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些,让周围都听见,“心疼了?”

桌上立刻开始起哄,气氛尴尬,柳茯苓只得撒娇道,“你喝醉了便只顾着睡,我可怎么办?”

赵云屹倒是没想到她会接这么一句,轻笑一声,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放心,今日不喝多。”

气氛到了顶点,众人酒酣之际,刘俞山已经喝的半醉,开始摸自己身边的姑娘,一旁的陶县丞不停地旁敲侧击这次圣上有什么特别的旨意,赵云屹便顾左右而言他,跟他客客气气的兜圈子,陶县丞见套不出话来,便朝着轻云使了个眼色。

轻云笑着说,“诸位大人,不如来玩行酒令,投壶助酒如何?”

“好啊。”

“甚妙。”

“难得有此兴致,快,让人拿壶和箭簇来。”

柳茯苓担忧的看了一眼赵云屹,赵云屹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似乎是让她放心。

他手指滚烫,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眼眸间比日常多了几分湿润多情,加上他睫毛比一般男子要浓密且长,一眼看过来,深邃的眼眸中有几分淡淡的阴影,那种诡异的妖治感,让柳茯苓竟有种心跳加快之感。

“先说好,若是输了,第一次输,便要与身边的姑娘口对口喂酒,第二次输,便要有问必答,不管是何事,都要如实回答。”轻云笑得轻快,说完这句,看向诸位大人,“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哈哈,那岂不是还是输了好。”

柳茯苓没想到竟会是这种赌约,听到此,她惊愕的看了一眼赵云屹,用眼神示意他,你能赢吗?

赵云屹喝了酒后,眸光闪烁,他目光幽幽的看了看她的唇,缓缓眯了眯眼,轻轻一笑,看不出态度来,也不回应她的眼神。

“……”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有这个机会还不名正言顺的亲你,我就真的不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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