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冷静些。”

“我如何能静,你告诉我,我如何冷静!”那蓝袍男子,激动起来,月光打在他疲倦眼窝深陷的容颜上,是一片愤怒的颜色。

“你这样根本无济于事,只会让自己方寸大乱。”白袍男子脸色还算平静,但是眼底深处,也已经显现了不安,似乎对面前棘手的事情,也是素手无策。

“那我还能如何?”

白袍男子不说话,空气中,几分静谧,良久,才听他开口:“我去找他。”

“何以见得他就肯见你?他这次分明是铁了心的不想给我雪莲莲心。”

“我自然有办法,雪莲莲心,为了枫红鸾,我势在必得!”

白袍男子出言,看到对方脸色几分不悦,他似有一些尴尬,忙加了一句:“谁让她是你的妻子,谁让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空气中,几分紧张的气氛,随着蓝袍男子眼底不悦的收敛,这紧张的气氛,才渐渐散去。

“我替红鸾谢谢你。”

“择日不如撞日的,我现在就去,如果我没有回来,大约是凶多吉少了,你只告诉红鸾,我走了,游山玩水去了,我不想让她觉得欠了我人情。”

“那她和孩子呢?”

“药方很简单,就在我药箱下面,还是那句话,十日之内,剩下还有五日,拿到莲心,就算是你也能熬出保胎汤药来。”

“江南子……”

“不要那样看着我,我一生来去,潇洒自由,最是受不得感情羁绊,你们谁也不欠我的情,我说了,我一生潇洒自由,我不过是必须要做这件事,如果我做不到,我活着会很痛苦,你只管是一个江湖游医和疑难杂症杠上了。就好比古有神农尝百草,也是个药疯子,你就当我是个药疯子,不多说,趁着时间还早,怀王家的大门还没关,不然我还得爬墙,不定被当做小偷。多没面子。”

说完,他笑着转身而去,却在背过身的那瞬间,笑容凝滞在了嘴角,他知道,此去,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抬头望着安好的夜色,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命定的,看来是逃也逃不脱。”

*

怀王府,江南子请见。

怀王拒见,江南子不知道把什么物件放到了看门的手里,看门进去出来后,恭恭敬敬的对江南子行了个礼。

“公子请进。”

江南子知道,看到那样东西,泓挚不可能不见他的。

随着家丁走了会儿,这个陌生的府邸的,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第一次来,可在梦中,却又好像来过了很多次,甚至不用家丁带路,他也知道,泓挚的书房,在进门左边第三条小道往前再往右边绕过一个九曲回廊往左走一片湖水当中。

泓挚当真是爱极了水,无论是别苑,还是府邸,都建了一个硕大的湖泊。

别苑的湖泊中,听说养了大堆天鹅,湖泊正中还建了一个湖心亭,供赏玩天鹅用。

而怀王府中,同样有一个湖心亭,通往湖心亭只有一条小道,不同于别苑的湖心亭,这个湖心亭却是四面围墙,若说是个湖心亭,倒不如说是个湖心房。

上下两层,下层摆放着一些雅致的物件,上层则立着几个书架,书架上俱是书,放的满满当当,狭小空间,做成八面玲珑,刚好一面墙壁,放着一个书架,书架共是占了五面。

而另外两面,一面做了一扇窗户,窗户边上是书桌, 上摆文房四宝,滁州的湖笔、陇州的徽墨、宣州的宣纸、荆州的端砚,俱是闻名遐迩,千金难求的宝贝。

另外一面墙壁,放置着一张软榻,狭小仅供一人歇息,约是看书累了小憩的地方。

而还有一面墙,则是通往楼下的阶梯,八面玲珑的房间里,几乎面面俱到,东西放的满满当当,就连正中间空出,也是放着的一张楠木雕花圆桌。

江南子进去的时候,桌子上沏着香茶,他顺着阶梯网上,在楼梯口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茶香。

“不错,荆州顶尖的白毫银针,形同黄酒,如果储存得当,历久弥香,闻着这香气,大约是七年以上的存货了是吗?”

人未至,声先到。

泓挚修长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手中捏着一块玉佩,动作越来越紧。

等到江南子整个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江南子,眉心紧成一片。

江南子看着他,相对于泓挚紧张和警惕,他笑的自在放松多了。

“我知道,看到玉佩你会见我的,我们每人一块,我的本来想要丢掉的,但是好歹是父皇留给我的念想。”

“你没死?”

“很意外?”江南子坐了下来,毫不防备的品了一口茶,道,“不错,只是这么浓郁的茶香,放的东西却不对,你的武功,应当还不至于要用毒死我这么拙劣的法子,一掌就可以要了我的命不是吗?”

泓挚顿了一下,旋即大笑起来:“二哥,别来无恙,茶里什么都没加,是二哥你草木皆兵了。”

“你这是要和一个神医说,你的味蕾除了问题,这里面的砒霜不是砒霜吗?”

泓挚眉头更紧,眼神一凌:“我没那么卑鄙,茶不是我泡的。”

“哦,明白了,这是有人要毒死你,我顺道帮你试毒了是吗,怎么说呢,算你命大,顺便算我命大,百毒不侵的体质有时候也发愁,到底什么毒能毒死我呢,这些年我真是找了许多,可惜,可惜,就连皇上头顶上那颗剧毒,我后来拿整颗翡翠泡茶喝,都没死成?”

他说的云淡风轻,泓挚却是满目震惊:“你说什么?皇兄去年冬天会生病,是因为那颗翡翠?”

“可不是,你以后让他小心点,那么千辛万苦的拿到了皇位,就不要轻易的弄丢了,世界上最悲哀的人,就是有命得到,却没命享受,不是吗?”

淡然的又啜了一口茶,他放下茶杯,很是失望的摇摇头:“银毫虽香,砒霜味可真不好吃,我宁可是鹤顶红,至少颜色鲜亮,罢了,还给你吧! 我今日来,目的简单,一或许是来送死的,二如果死不成,我想带着天山雪莲的莲心走。”

“我知道你来,就知道你是为了枫红鸾。但是我没想到,你会不惜为了她,暴露你隐藏了这么多年的身份,二哥,你真以为你能活着出去?”

“我说了,一或许我是来送死的,要重复一遍?”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似乎把死亡当做儿戏一般,一点都不上心。

看着泓挚震惊的样子,他又道:“或许我该明白点严肃点和你说,嗯哼!”

假咳嗽一下,他故作了一副正经模样:“要不杀了我,要不把莲心给我,当然还有第三条路,把莲心给我我任你处置,不过第三条路你肯定觉得我是个笑话,反正你要杀我,轻而易举,给不给我莲心我我既然送上门来,都要任你处置不是吗?”

泓挚静默了一会儿,目光沉沉的看着泓挚,终于开口了:“还有第四条路,我不会杀你,更不会把莲心给你,我不会允许枫红鸾生下那个孩子,你走吧。”

江南子着实不明白,这是为何,天山雪莲的莲心虽然珍贵,但是药材之所有珍贵就是能够救人,他这样干放着有何意义,难道是留着傍身?

“我不会走,不成功便成仁,我一定要救枫红鸾,和皇上一起,一步步逼死了一个二哥,难道你们还要联手,逼死泓炎?那是皇上的亲弟弟,你的五弟,不要告诉我这些年你对泓炎的疼爱,都不过是虚与委蛇的罢了。”

江南子终于不再冷静,前尘往事,刻意看开,可哪里是他想要遗忘想要看开就看得开,年幼时候种种,如今再度回忆起,就算释怀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剜心之痛。

手足相残,此痛锥心。

泓炎的脾气他知道,如果泓挚不交出天山雪莲的莲心,他必定同泓挚兄弟反目。

悲剧,上演一次就够了。

他看到泓挚眼底的痛楚之色,良久,泓挚忽然一拳愤愤的咱在了屏风上:“不给,就是不给,就算小炎杀了我,我也不能让那孩子活着。”

“你疯了,泓挚,到底为什么?”江南子终于无法自控,上去一把揪住了泓挚的领子。

泓挚眼底痛楚一片,躲闪了眼神:“别问我,你走吧,赶紧走,不然我真杀了你。”

江南子闻言,冷笑:“死过一次的人,不怕再死一次,你若是不给我,我这辈子就赖着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