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春风拂波澜(4)
她甜甜向霖漓一笑：“是皇上的次子，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呢！”
霖漓脸上皆是喜意：“祥儿你要好生养着身子，如今有了孩子，朕可是更不许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有想了想道：“身怀龙子循例是该晋封的，一会儿朕便下旨晋你为晨贤嫔，位列五嫔。”
我正要抑制着怒气欲要开口贺喜，小腹却愈加疼痛，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窜起的火焰直直要将我吞噬。忍不住一声惊叫，随即跌下椅去。
“润儿……”霖漓急切的呼喊在耳畔响起，我却无法回营，头痛欲裂，全身皆是痛的，就这样渐渐失去了知觉。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昏迷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再没有世事的困扰，我什么都不用去做，什么都不用去想，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不再理会周围发生了什么。可是，不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霖漓，我的三郎，他一定会很担心我吧！那一声“润儿”是那样急切！
奋力地睁眼，口中不由自主便唤了出来：“三郎……”
“润儿，三郎在这里！”似是在同一时刻，有人紧紧握住我的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我微笑：“是，润儿醒了。”身子略略有些乏，却还是挣扎着坐起，霖漓忙取了个绣枕让我靠着。“晨妃姐姐有着身孕呢！她身子又不好，三郎怎么没去看她反而在润儿这里？”我侧了侧头道。
他沉吟片刻，捏了捏我的手低笑：“一味想着旁人，你自己难道很好么？”
他神色有些异常，霎时疑从心起。紫宸宫内无故的腹痛……突如其来的昏迷……都是我自己无法解释的，那么我……难道！“三郎，润儿睡了多久了？”
霖漓顿了许久，似乎不想回答，却终于是说出了口：“大约又一日一夜吧。”
一日一夜？我一怔，忙又问：“我为什么会昏睡一日一夜？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三郎你快告诉我啊！”见他仍旧迟疑便又道：“三郎不必隐瞒，你放心，无论是什么润儿都受得住！三郎快说吧！”
他的表情有一点点奇怪：“真的受得住吗？”得到我的再次确认后向一侧抬颔：“翔粼你告诉润儿。”
“翔粼”！
忙忙的转头，果见是二哥守在一旁。他起身拱手不无欢喜道：“娘娘请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娘娘与小皇子！”又深深拜下去：“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凌嫔娘娘也有了身孕呢！而且是半月有余的身孕！此实乃上天赐福于我大齐啊！”
不待我想什么霖漓已然向翔粼笑道：“妹妹怀了皇嗣，你这个做兄长的可是高兴过了头！忘了润儿的身份了么？”他转向我轻柔的笑：“凌宸嫔。”
顷刻之间似是拨云见日茅塞顿开，我有了孩子！霖漓与我的孩子！大齐的皇子！上官家女儿为皇室创造的第二个孩子！小小一个生命竟就这样的出现了！就出现在我腹中！
手指轻颤，这是真的么？这样突然的发生了！
霖漓澄净的眼眸中泛着无尽的欣喜，他伏下身贴上来笑：“你可知道三郎有多欢喜么？润儿，我真的很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你！”
他眼中显然又有了缠绵之意，我一时不好意思，轻笑着推开他：“润儿也很高兴呢！三郎不要这样嘛，叫人家笑话。”
“叫谁笑话？谁敢笑话？”霖漓口中这样说着，目光却已恢复如初，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润儿是有身子的人了，确实该小心一点。”
无意间瞥见二哥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他道：“二哥，柔儿该小心一点，是不是？”
二哥稍一迟疑，“呃”了一声道：“是，皇上与娘娘在前三个月虽然还可以像往常一样，却是要稍稍留心。至于三个月后，就必须要十分的小心了。”
我并不曾想到他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双颊立刻像是浸入沸水中一般的红起来。偷眼瞧向霖漓，他仿佛也是不好意思的，脸上有一点微微的红。原来一国之君也会有这样的神情呢！我匆匆掩了刚刚露出的笑意，又问：“那……其它方面呢？”
“再有就是……”二哥话说得吞吞吐吐：“娘娘恕臣直言……”
霖漓笑道：“一家子怎么还这样遮遮掩掩的？你直说就是。”
“是……”翔粼面色古怪，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娘娘曾在陲疆服食了七日断魂散，因此而伤了身子。回宫后娘娘两次晕厥事实上皆是七日断魂散的副作用使然。臣不敢断定这断魂散在娘娘体内的残留会不会对小皇子产生影响，所以……”
七日断魂散！我双腿一软，被霖漓忙忙覆住：“那么太医打算怎么办？”
“臣等会仔细研究娘娘的病情，尽早祛除娘娘体内的残毒。另外每日为娘娘请平安脉的时候会特别注意，也请娘娘一旦略有不适便告知臣等。”他起身：“臣先为娘娘开几副安胎的汤药。”
我目送二哥出殿，伸手紧紧揽住霖漓的颈：“三郎……我怕！”
他抚摸着我柔软的发丝，和言道：“不要怕，润儿，有三郎在你什么都不用怕，三郎会护着你！”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霖漓的御医于安己自次日起便时刻跟在我身边，随时观察我的病情变化。晚间歇息时亦有于安己最信任的御医女守在殿门外。更莫要说第三日的庆典，我与晨贤嫔分列霖漓与望舒的左右下首。晨贤嫔一袭五彩百蝶传珠绣玉长裙，梳了繁复的鹿缕髻，几乎是尽可能多的配了珠宝首饰，华贵无比、光芒烁烁。而我不过一袭宝蓝祖母绿镶边凤尾裙，掺蓝宝石白金冠束了头发，妆容清新淡雅。可惜了即便我这样含蓄地不张扬，晨贤嫔依旧不能抢了我的风头，原因之一自是因为霖漓对我无时无刻不在的关心与眷顾。另一个原因更让人惊惑——我的身后不仅有众多宫人侍候，更兼御医于安己、太医上官幻粼与数位医女的紧紧跟随。
庆典上欢歌笑语，一片歌舞升平。霖漓情意绵绵的眸光如影随形。虽说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心情依旧好得很。
吟春笑语吟吟举杯向我贺道：“宸嫔娘娘福缘深厚得孕皇嗣，实乃我大齐之幸，嫔妾贺喜娘娘！”言毕率先将杯中酒饮毕。趋附于我之人立刻纷纷喝彩，霖漓亦对我报以温柔一笑。
我悄悄向晨贤嫔转眸，果见她花容变色，凌厉眼风随即向珺福雅飞去。珺福雅马上会意，盈盈笑道：“想来春美人入侍时间尚短，言语不周之处颇多了些个，看来春美人须得多多向宫中姐妹取经才是呢！”
吟春顿觉失言，连连请罪，又道：“嫔妾年轻不懂事，还望皇上恕罪，各位姐姐不吝赐教，嫔妾感激不尽。”
我向吟春怜惜一望，霖漓立时明了我的想法，于是道：“朕恕美人无过，起来吧。”
吟春方归座，碧婕妤便摆弄着手中玉盏笑道：“春妹妹向凌宸嫔娘娘贺喜有什么不妥？福雅何苦平白无故净挑着妹妹们的错？倒显得福雅小心眼不能容人了。”
珺福雅满心不满却碍着皇帝在前，她的位分又在碧婕妤之下，只得将气咽下，眉毛一挑并不答言。起身贺晨贤嫔道：“娘娘上承天恩下昭黎庶得孕皇嗣，实该普天同庆，嫔妾代众姐妹贺喜娘娘！”
我低低一笑，洛云祥这出戏排得当真是精彩，倒是要瞧下去才好。是而只安静坐着并不多言。
不出所料，晨贤嫔含笑将杯中酒饮毕，旋即做生气之状训斥珺福雅：“福雅怎地也不知礼数了？你难道不知此刻本宫与宸嫔同时有孕、同担抚育皇嗣重任么？如何只贺本宫而不贺宸嫔？”
我无心于珺福雅无聊的请罪套路，轻轻一笑道：“本宫并不是小心眼不能容人之人，又怎会怪罪妹妹？妹妹多心了。”说着眸光斜斜射向晨贤嫔看她作何动静。
晨贤嫔自然明了我对她的讽刺，却是识得时务，明白此时此刻我二人若起了冲突于她是没有半分好处的。道一声：“凌妹妹果然大度。”后立即将矛头转向碧婕妤：“珺妹妹和春妹妹年幼，偶尔犯了过错可以理解。只是婕妤身在宫中数载怎么一样不懂规矩？现有皇上和娘娘们在座，你一个小小的婕妤怎么敢随意训诫珺福雅？岂不是成心颠倒尊卑？”
霖漓正侧头与望舒说着什么，闻得晨贤嫔一声凌厉不由转了头：“这是怎么了？”
晨贤嫔起身委屈道：“皇上恕臣妾冒犯，只是臣妾实在忍不得碧婕妤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她将碧婕妤一扫，又道：“臣妾与诸位姐妹一样，都不希望宫中黑白颠倒尊卑不分哪！”
霖漓本就不喜碧婕妤，如今听晨贤嫔此言也不深究，冷哼一声道：“婕妤行事倒是不如从前谨慎了呵，不知是何缘故？”
碧婕妤一惊，连忙跪下请罪。我顿感事态不好，轻咳两声低下头去伸手揉了揉脑仁。
霖漓果然是放在我身上的心多些，见我如此忙忙问：“宸嫔身子不舒服么？”又唤：“于御医，快给宸嫔看看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于安己方要屈身为我请脉已被我拦下：“皇上不必多心，不过是臣妾贪杯有些醉酒罢了，不碍事的。”
听我如此说他才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道：“凌宸嫔酒醉，朕也有些乏了，今日不如就此散了吧。”说着走下来扶了我的手臂：“朕陪你一起回去。”
才至承乾宫门我却反身挡在霖漓面前：“三郎答应润儿一件事情才许进去！”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什么事？”
我扫视着太医们，道：“润儿身子并没有坏到这种程度，三郎却派了一大堆太医日夜半步不离地跟着润儿，倒是叫润儿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原来是说这个。”他一笑。
第二日我身边便只剩了一位御医女随时照顾身体。然而虽是甩掉了众多太医，身边却又多了一个人——霖漓。他与我约定可以将太医们车去，但如果这样我便不可以再将他推走。是而接下来的日子里，朝会一散他便来到承乾宫，晚间亦歇在这里，次日天不亮又去上朝，这就是他一成不变的作息。皇帝这样专宠，后宫诸人自然不会有乐意的，晨贤嫔更是气急，而她又必须耐着性子不与我正面冲突，未免也很是辛苦。日子一久，我不得不思量着如何想办法缓和一下后宫尴尬的气氛与人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