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欢欢妹妹

长欢被他一句话弄得身子都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但这次她反而反应过来了,咬咬牙,同样在他耳边说:“傅行野你都这样了,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你忘了刚才陈焰川和那位老太太有多担心你了么?”

傅行野微微眯眼:“小结巴,你好生没意思。”

他将她松开了。

见他这样,聂长欢心里反倒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了,她偏头看了眼男人的眉眼,眼睫一颤的时候,她双手撑在床沿,在起身退开的同时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傅行野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地就伸手要来捉她,可聂长欢早就远远地躲开了。

他捞了个空,手臂垂落下去的时候,大拇指在刚才被聂长欢亲过的薄唇上碾了碾,低低地笑出了声。

聂长欢被他笑得羞赧不已又有点气恼,扔了句“我走了”后,就真的出了病房。

一出病房,她就愣了愣,看着门口叼着烟的少年一时回不过神,直到那少年抬起一双狭长的眼睛来看她,她瞥了眼身后傅行野的病房,皱眉轻声:“医院不可以抽烟,你换个地方抽好么?”

少年那快被一头碎发遮住的浓眉挑了挑,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聂长欢一眼,转身就叼着烟要进傅行野的病房。

聂长欢本想继续阻止,但想到他应该是傅行野的朋友或者亲属,也就不方便多说,默了默后往前走了。

可她大约走了十来步,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几乎是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身后人攥住了。

聂长欢下意识地转过身,发现是刚才那抽烟的少年,立刻就皱着眉想要将手挣脱出来。

少年一用力,将她往自己面前抓了把,偏着头将她打量了一两秒,突然笑了。

他叼着烟,他一笑,那烟就跟着抖,烟灰落了一地。

聂长欢又挣扎了下,那少年顺势就将她松开了,并在同时咧唇一笑:“你果然还没死啊?”

“……”聂长欢一脸茫然,可潜意识里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她喃喃开口,“你是楚……楚郁桥。”

“还真是你。”楚郁桥将嘴里的烟取下来,徒手捏灭了火星,捉起聂长欢的手往她掌心一塞:“这是郁桥哥哥吸过的烟头,你要不要再拿回去收藏?”

聂长欢呆呆地看着掌心躺着的烟头,因为太过震惊而愣住。

楚郁桥看着她的模样,吃吃地笑出声,但他什么也没再说,又深深地睨了眼聂长欢,转身走了,进了傅行野的病房。

楚郁桥进了病房以后,大咧咧地拉了一把椅子在堆满瓜果吃食的桌子边坐下,翘着二郎腿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打量这豪华的单人病房。

傅行野连眼睛都没睁开:“舍得滚出来了?”

“哥,你这病房比我住的那小旅馆好,我要是断个胳膊断个腿的,能不能也住进来?”楚郁桥嘴里包了一嘴的东西,说话含混不清,他费劲儿吞了两口,“你不知道,我住的那些小旅馆里都有一股老鼠屎的味道,给我恶心坏了。”

“活该。”

楚郁桥浑不在意,拍了拍手站起身,围着傅行野的床转了一圈,最后弯腰下去近距离地盯着傅行野的眼睛:“哥,你眼睛真瞎了?”

傅行野:“滚远点!”

“得嘞。”楚郁桥妖孽的一张脸上始终带着点算计的笑意,他站直身体后又坐回桌子边开吃,“刚才在你门口碰见个女的,你女朋友?”

“怎么,你有兴趣?”傅行野的语气还是没什么变化。

楚郁桥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破绽,于是咧嘴一笑:“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既然是你睡过的,我再眼馋也得忍着不是?”

傅行野的喉结滚动了下,似乎在隐忍情绪,但最后他无声地扯了扯唇:“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那肯定不能是啊。”楚郁桥最后扔了几颗葡萄进自己嘴里,“陈焰川在外面说,你是因为当初在华城救我才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我这不心里记挂着,趁现在你身边没人,所以过来问问清楚嘛。”

“若真是因为你,你打算怎么办?”傅行野挑了挑眉,“为了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楚郁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弯了腰,最后捂着肚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停了笑。

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的傅行野,脸上突然没了什么表情:“哥,你想什么呢?”

傅行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眉眼之间爬上冷色:“趁我还瞎着,还不滚?!”

“这么久没见面,一见面就这态度,哥,你这也太没意思了。”楚郁桥晃悠悠地站起身,身上像是没骨头,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眼**的傅行野,无声地朝他挥了挥手,这才一扭头,真的走了。

傅行野听到病房门被摔上的声音,薄唇紧抿,太阳穴两边的青筋突突直跳。

……

楚郁桥一出傅行野的病房门,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顶鸭舌帽扣在了头上,他双手插紧裤袋,吊儿郎当地往电梯走,结果刚绕过走廊拐角,就被人拦住了。

“哟,欢欢妹妹?”楚郁桥一挑眉,躲在帽檐下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聂长欢脸上,做作地压低声音,“你一直在这儿等我?”

聂长欢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莫名的邪气,且他的形象与自己之前想象的相差甚远,她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楚郁桥眯了眯眼,似乎对她这行为挺惊讶。

聂长欢在这儿等了他半天,这会儿真正面对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之前可以接近傅行野,想要找到楚郁桥的行踪,结果失败后就来了鲸城,来鲸城后又因为诸多琐事把楚郁桥这事早就忘在了脑后。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楚郁桥,这么突然。

她好不容易碰上他,自然那不能放他走,但眼下,她又不敢轻易与他开**谈或者问什么,怕露出破绽。毕竟她没有原主姑娘的记忆,只是猜测楚郁桥与原主姑娘的死脱不了干系。

她这一犹豫,楚郁桥等的不耐烦了,抬手按在她脑门儿上,将她往旁边一推就要走。

聂长欢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

掌心与他瘦得只有一层皮包着的指骨相触的时候,聂长欢只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直窜入脑海,她有片刻的眩晕感,一声“郁桥哥哥”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楚郁桥慢慢地转过身,也不将手抽走,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欢欢妹妹,我最讨厌女人缠着我不放了,特别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忘了?”

聂长欢从刚才那种怪异的感觉中回过神来,立刻将他松开了。

楚郁桥轻嗤一声,立刻匆匆走了。

聂长欢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自己还在发麻的掌心,只觉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就经历了刻骨铭心的大悲大喜。但这些大悲大喜究竟因何而生,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她虽然占着原主姑娘的身体,但她与原主姑娘,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人。

而且从楚郁桥的出现来看,原主姑娘竟然痴恋到连他用过的烟头都要收集,这完全超出了聂长欢的理解范围,只觉扭曲。

既然原主姑娘痴恋楚郁桥到这种地步,那她和楚郁桥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会不会……

想到这个可能,聂长欢顿觉后背发凉,莫名一阵反胃,急忙转身,直接从楼梯回了楼下自己的病房。

聂曼霜和林文玹已经等在病房了,见她回来,都松了口气。

“欢欢,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带。”聂曼霜扶着聂长欢在桌边坐下,示意林文玹把带来的饭菜摆出来。

聂长欢的情绪还沉在跟楚郁桥的偶遇所带来的震撼里,说话时就没经过考虑:“我刚去楼上看了看傅行野。”

聂曼霜和林文玹的动作都是一顿。

聂长欢回过神来,只好亡羊补牢般地解释:“毕竟是他在暴雨里找了我那么久,他现在住院了,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他。”

“不是唐斯淮……”聂曼霜拖了把椅子在聂长欢对面坐下,“长欢,到底怎么回事?”

聂长欢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但她猜测,应该是傅行野先去找到了她,把她安全带回酒吧后,因为身体撑不住了,就把她留给唐斯淮照顾,然后唐斯淮才带她来了医院。

聂曼霜和林文玹听完,面面相觑,最后聂曼霜恍然大悟地“啊”了声,“难怪我听说那两个小姑娘那么惨,淋雨淋得双双晕倒入院了,我就说唐斯淮再护着你,也不舍得对他亲妹妹下那样的狠手。看来,这事儿是傅行野办的。”

聂曼霜心情愉悦了,一拍掌:“越想越觉得这事只有傅行野这种人才干得出来!”

聂长欢听到盛嘉和唐瑶瑶入院的消息还挺惊讶,这会儿听聂曼霜最后一句话,特别是听到“这种人”这几个字,她没忍住,轻声说:“其实傅行野挺好的,过分的是盛嘉和唐瑶瑶……”

说完,聂长欢就后悔了,特别是当聂曼霜和林文玹对视了眼,双双笑出来的时候,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聂曼霜凑到她面前,满是揶揄地道歉:“好好好,姑姑不该这么说他,都惹得咱们长欢生气了!好了,姑姑知道傅行野最好了,他手段再狠那都是事出有因的,毕竟他是为了我家长欢嘛!”

见聂曼霜还起劲了,聂长欢羞得满脸通红,抿着唇低着头,手足无措的。

聂曼霜看着她这模样,这几日以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笑得停不下来。

林文玹虽然没有开口,但脸上也始终带着笑意。

聂长欢只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看穿了,到后面聂曼霜他们要走的时候,她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在聂曼霜问她要不要做点什么以示对傅行野的感谢的时候,聂长欢想也没想,生怕他们又笑自己,赶紧摇头:“不用了。”

聂曼霜也没坚持,跟林文玹出了病房。

两人并肩走在医院走廊里,聂曼霜偏头问林文玹:“你觉得傅行野配咱们长欢怎么样?”

林文玹吃够了门第之差的苦,顿时皱了眉:“你可不要当着长欢的面说这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在乎那些。”聂曼霜哼了哼,“咱们长欢的相貌,就算是配傅家本家那两个公子哥,都是绰绰有余的,何况是傅家远亲的傅行野。”

“你要长欢以色侍人?”林文玹一急,说出这个词,立马就道歉,“霜儿,我……”

“行啦行啦,我懂你的意思。”聂曼霜不以为意,“可你不是说长欢随手画的修竹图已经被阎潇锋装裱起来挂在办公室了吗?那就证明咱家长欢不是徒有其表,只是她缺少完整而系统的培养而已。”

说到这个,林文玹倒是认同的点点头。

“既然要接受完整而系统的培养,要想展露头角,就得有一个稳定的学习环境。”聂曼霜想到盛嘉和唐瑶瑶,面露凶光,“可你看长欢才去学校一天,就被人折腾成这样了,咱们不给她想点办法,她哪儿能有好的学习环境?”

这话,把林文玹问住了:“所以你打算……”

“撮合一下她和傅行野呗,还能怎么办?”聂曼霜向来随性洒脱,这会儿说起这个,反而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最后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文玹还是老派思想,但又没办法反驳聂曼霜,只是苦笑,最后提醒道:“可华城那边最近不太平,柳懿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你这边再这样折腾,会不会……”

“柳懿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告诉欢欢!这也是柳懿千叮咛万嘱咐过的!”聂曼霜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不过也正是因为她们两母女都没个让聂悦山忌惮的靠山,所以他才这么肆无忌惮!这么一说,我就更要撮合长欢和傅行野了!”

说完,聂曼霜像是知道林文玹要说什么似的,赶紧指着他警告似的补了句:“以前他们彼此之间冷漠疏离的,我也没起过这种心思。现在是傅行野为了长欢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长欢那样内敛的性子也肯在我们面前维护傅行野了,我才说这话的,你可不要把我想象成一个势力小人!”

林文玹苦笑:“行,都依你。”

……

第二天,聂曼霜再给聂长欢送饭来的时候,提了一个挺大的保温桶。

“给傅行野的。”

聂长欢莫名感觉聂曼霜突然像一个操心的丈母娘,于是只帮着她把饭菜拿出来,没说话。

结果她刚吃完饭,聂曼霜就把保温桶塞进了聂长欢手里:“姑姑还有事得赶去学校一趟,这个就交给你给傅行野送去。你可一定要送到,不准浪费,我辛辛苦苦熬了好几个小时呢。”

说完,聂曼霜就走了。

聂长欢抱着怀里的保温桶,在原地站了会儿,又将保温桶放在一边,进卫生间又洗了把脸,整理了下头发,这才重新抱着保温桶,去了傅行野的病房。

刚好,她也想找机会跟傅行野问问楚郁桥的事。

可病房里,已经有人了。

岑星月原本正从便当袋子里往外拿保温碗,看见聂长欢出现在门口,她的视线在聂长欢怀里的保温桶上顿了顿,温声跟坐在桌子旁边的傅行野说:“行野哥哥,小学妹来看你了。”

“小学妹?哪个小学妹?”傅行野没什么兴致,回话时语气和语调都很懒。

聂长欢不自觉地抱紧了手里的保温桶,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就是……”岑星月看向聂长欢,“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抱歉,我一时忘了。”

聂长欢回想起那天她纵容盛嘉和唐瑶瑶的假清高模样,扯了扯唇,一个字也不想跟她多说。

岑星月看着聂长欢的样子,暗暗扬了扬唇,正想说话,傅行野察觉到什么,问:“小结巴?”

聂长欢垂了垂眸,“嗯”了声。

其实她早已经不结巴了,只有傅行野还这么叫她。

可不知为何,听到傅行野这么叫聂长欢,岑星月的手一抖,原本拿在手上的筷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她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看向聂长欢。

聂长欢没注意到岑星月的小动作,抱着保温桶走到傅行野面前,她看了眼岑星月带来的那一桌精致的吃食,还是把自己怀里的保温桶放在了桌子边缘。

她还没说话,岑星月赶紧将自己手里的筷子往傅行野手里一塞:“行野哥哥,这是我妈准备了一下午的,都是你爱吃的,你赶紧尝尝看。”

“你有些发烧,喉咙肯定不舒服,先喝一碗汤润润嗓子再说。行野哥哥,你眼睛不方便,我喂你。”说着,她双手端着小小的汤碗举到傅行野唇边,转头看了一眼聂长欢,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忙笑着说,“小学妹,你别站着呀,这边有沙发,你坐。”

这模样,已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病房里的女主人了。

聂长欢看见她离傅行野那么近,眉心控制不住地狠跳了跳。

她眨了眨眼睛,挺疑惑地问岑星月:“学姐,你不是喜欢唐斯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