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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惟宁点头道:“好,那我们回去吧,过会儿如果需要的话,再过来。”

二人转身向来路走去,快要走到迎宾路南端那个十字路口、也即那家快捷酒店附近时,李睿忽然想到什么,停步道:“惟宁,我刚想到,如果你说你滑倒过,那你衣服上最好沾些土,鞋子上也要有和地面摩擦的痕迹,走路回到酒店时要一扭一拐,把戏做足。你觉得怎么样?”

黄惟宁四下里望了望,道:“好,我该怎样做?”李睿道:“你最好真的往地上坐下去,往路边坐,路边有土;还要脱掉一只高跟鞋,在地上擦蹭几下,等进房间时,我搀扶你进去。”黄惟宁忍不住苦笑出来,道:“好吧,我听你的……”

几分钟后,二人回到酒店黄惟谦所开的房间门口,只见门开着一条缝,屋里传来男子的人语声。

李睿看向黄惟宁,二人对视一眼,按照之前定好的那样,李睿出手扶住黄惟宁左臂,左手推门,扶着她一瘸一拐的走进房间。

黄之河就站在门内,听到响动,回头看来,见他二人回来,而身后并没有黄惟谦的身影,心下松了口气,脸上紧绷着的肌肉也松弛下去,嘴上却叫道:“你们跑到哪里去了?我刚才追出去为什么没有看到你们?”

黄之山却第一时间关心女儿的身体,问道:“宁宁你怎么了?”黄惟宁道:“刚才不小心摔倒了。”

黄之河叫道:“黄惟谦那畜牲呢?不会是让他跑了吧?”

黄之海也凑过来,表情失望的叫道:“没抓到黄惟谦那小畜生吗?”李睿点头道:“没抓到……”黄之海哀叹不已,道:“唉,这下让他跑掉,以后就别想抓到他了。”李睿道:“可他也没跑掉。”黄之海脸色微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没抓到,他又怎么没跑掉?”

黄之河瞬间紧张起来,道;“那畜生现在在哪?到底怎么回事?”

黄惟宁出口答道:“他死了。”

此言一出,黄氏三兄弟大吃一惊,但稍后的表情就不同了,有的依旧保持震惊,有的是不敢相信,还有的兴奋而又雀跃。

黄之海叫道:“宁宁,你没开玩笑?”

黄之河却已经震骇得说不出话来了,嘴巴大开,却只能颤抖,一双浑浊老眼只是死死盯住黄惟宁的嘴。

李睿不愿意黄惟宁出头,免得她被黄之河记恨迁怒,便抢着说道:“我刚才追着黄惟谦下去,眼看就要追上了,可黄小姐突然在后面叫我。我回头一看,发现她跑下台阶的时候摔倒了,那时候也顾不上再追,只能先回去把黄小姐扶起来。等她脚腕不那么疼了,我便搀着她,往黄惟谦逃跑的方向走了两步,看他有没有跑掉,结果走到十字路口往东一望,就发现一个众人围观的车祸现场。我们走过去一看,黄惟谦已经倒在地上,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身前不远处。我跟旁边围观的人问了问,原来黄惟谦跑过站台时,被一个赶车的大胖子冲撞到了行车道上,正巧被那辆黑色轿车撞上……”

“啊……”

黄之河听到这,忽然放声大叫,把所有人都吓了好大一跳,也吓得李睿没说完的话都咽了回去。

黄之河忽地冲到李睿身前,抬手揪住他的衣领,瞪大眼睛问道:“你没有撒谎?惟谦他真的……真的……”

李睿推开他的手,冷着脸道:“我骗你干什么?你现在赶过去吧,他还在路上躺着,你去了还能看到他,要是晚了,他就要被救护车拉走了。”

黄之河身子忽然摇晃两下,似乎站不稳要晕过去,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急忙伸手去扶墙壁,好容易才站稳身子。

黄之山脸色冷峻的问黄惟宁:“宁宁,惟谦当时就……就不行了吗?你们赶到以后没有打急救电话?”黄惟宁点了点头,道:“那黑色轿车车速很快,重重撞到他脸上,导致他后脑摔在路面上,脑浆都……”

黄之山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长长叹了口气,凝目看向黄之河。

黄之河已经流下泪水,扶住墙壁的右臂也在很大幅度的颤抖,低头无声哭泣,身形气势都在瞬间缩了一圈下去。

旁边黄之海表情古怪的看着他,始终没说出任何一句安慰之语。

李睿对黄惟宁柔声道:“你的脚腕还疼吗?我扶你去床边坐一坐吧。”黄惟宁摇头道:“不必了,我忍一忍没事的。”说完看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皮。

黄之河被二人的对话吸引,抬头看向他俩,盯着看了一阵,脸上的悲痛之色忽然化为无边怒意,大叫道:“是你们,是你们两个害死我儿子的,你们是杀人凶手!要不是你们追我儿子,他不会被撞死,是你们两个害死他的……”

李睿一听就不高兴了,大剌剌的叫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是你儿子自己要跑,可不是我们逼他跑,而且我们刚追出酒店就停下来了,是你儿子只顾仓皇逃命、不看前路,自取死路!退一万步说,你也应该去责怪那个把你儿子撞倒的胖子,要不是他,你儿子怎么会倒在行车道上?不倒在行车道上,又怎会被车撞上?”

黄之海马上帮腔儿:“老三,这事儿怪不到小睿和宁宁头上,要怪就怪你儿子自己,他要是不跑,会突生横祸?他就应该老老实实留下来,被警方抓走,还有很大可能留下一条命来,却自以为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非要跑路吧,这倒好,再也没有回头路。哼哼,我看啊,这就是父亲在天有灵,自己取走幕后真凶的性命,也免得叫我们兄弟为难。你就认了吧!”

黄之河气得差点没咽过气去,反骂道:“老二你个混蛋,敢情死的不是你儿子……”

黄之海冷笑道:“是啊,死的确实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也干不出弑祖的歹事来。”

黄之河气咻咻的,指着他连连喘气,再也说不上话来。

黄之山道:“你们不要吵了,别的先不说,我们先去看看惟谦遭遇车祸的地方。宁宁你扭伤了脚,就不要去了,在房间里稍微休息一下,小睿带我们过去。”

李睿答应下来,先假模假样的把黄惟宁搀扶到卧室,让她坐下,这才出来带三兄弟前往事发现场。

四人赶到现场时,交警已经到了,一共三个,想来已经查看过黄惟谦的尸首,三位交警中的两个正在询问肇事司机与现场目击者,还有一个在指挥附近的交通。

黄之河一见到黄惟谦的尸首,就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跑过去扑在他的尸体上,抚摸他的脸庞,拉起他的左手,似乎想要将他唤醒过来,哭声哀凄苍老,闻之令人心酸。

李睿看到这一幕,暗暗叹气感怀,甭管黄惟谦多么毒辣多么无良,但他在黄之河的心目中,始终是宝贝儿子的存在,他死去黄之河照样会心痛悲伤,这种父子之情既厚重又伟大,并不以当事人的人品德行而转移,不过话说回来,黄惟谦就这么死掉,也并不值得心疼,一切恶果,都是他自己酿出来的,假使他没对爷爷黄兴华的遗产动心,便不会发生刚才那一幕惨烈场景,所以说,人的命,一半天注定,另外一半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那三个交警眼看黄之河上前抱着尸体哭诉,自然要上去询问。

李睿上前拦阻住他们,跟他们说明了情况。三个交警听说那人是死者的父亲,也就不问什么,其中一个嘱咐李睿,救护车马上就到,让老头节哀顺变,接下来准备处理后事。

李睿可不会这个时候去黄之河面前自讨晦气,并未上前,转而走回黄之山与黄之海身边。

黄之海也不拿他当外人,当着他的面问黄之山:“哥,黄惟谦一死,接下去这件事可该怎么处理?”黄之山叹了口气,道:“惟谦尽管死了,但梁根还在,而且这个案子还涉及到他人,譬如费英贤、查孝先和郑医生,这些人等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因此我的意思是,依旧报警,让警方处理。”黄之海担忧的道:“可这样一来,会生成轩然大波,我们黄家的声誉以及集团上市公司的股价都会受到影响。”黄之山道:“那又如何?”

黄之海一下子愣住,道:“啊?”黄之山又叹口气,道:“一日之间,父亲与侄儿先后离世,反倒让我多了一丝明悟,你说,假如我们明天就死,那家族声誉与集团市值,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用处?”黄之海呆了半响,摇头道:“一无是处!”黄之山点头道:“是啊,这些身外之物,在关键时刻,一无是处!我们更应该重视的,是子孙后代与德行传承。子孙俱贤,纵是死了也可含笑九泉;子孙不贤,你有百亿资产,也只会在不肖子孙手里化为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