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抓了我?”直到被送进了这个房间关了起来,邬宫也没有搞清楚,究竟是谁把他抓了过来。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抓住他的应该并不是李师师的人。
身上的东西全部都被收走了。
包括银票、匕首和存放着血书的黑匣子。
摸了摸自己被撕扯下来大半的易容面具,邬宫干脆一层一层的拆解起来。
一直被面具所包裹的皮肤,终于可以通畅的呼吸了。
邬宫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嘎吱!”
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邬宫下意识的朝着后方看去,只看到了一个身穿着青色长衫,手上托着着黑匣子的中年儒生。
这中年儒生在看到里面人换了一个以后,猛然一愣。
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他自顾自的关上了门,走到了桌子边上。
指了指身前的凳子:“坐!”
邬宫眯了眯眼睛,也没有过多犹豫,坐在了中年儒生的对面。
“这匣子里面是什么?”中年儒生直奔主题,语气虽然看上去平淡,可是话语之中的咄咄逼人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可邬宫又不真是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少年,自然不会被对方所引导。
“你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
“先告诉我你是谁!”
中年儒生眼里闪过了不耐烦的神情,:“我是闫明,苏州的太守。”
“有何证据?”
闫明再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邬宫,语气更加的不善,但他还是伸手扔出了一块铜牌:“这是本官的腰牌,见牌如见人,做不了假。
你和本官在这里饶舌没有任何的意义,老老实实回答本官的问题,本官也不是不能放你离开。”
拿起了那块铜牌。
上面的花纹十分的精密,看样子并不像是假的。
随手把令牌扔回了桌上,邬宫继续说道:“大人,你真的想知道黑匣子之中的东西是什么吗?”
“当然。”
“那您自己打开不就行了。”
“匣子上锁,打不开。”
“大人是在戏弄于我吧,我不相信大人打不开这匣子。”
闫明轻蔑的笑了笑,:“里边万一要是有什么我看不得的东西,岂不是自找麻烦?
还是由你告诉本官,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吧?”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请大人回答我一个问题.对于如今的大宋,大人怎么看?”
“本官现在不在府衙之中,不谈国事。
况且,本官只是苏州太守,自觉才学浅薄,能够管好苏州这一亩三分地,本官就已经觉得是一件幸事了。”
“大人谦虚了,大人来到苏州,恐怕是有更大的使命吧.江南富裕,可满城的产业和田地都在江南氏族们的手上。
这些大家族一个个富可敌国,他们的田地连在一起可以贯穿整个江南,而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不用交税、不服管教、私练家兵,早已变成了门阀。
这才是您来这里的原因,不是吗?”
“你知道的很多吗?”闫明收起了轻视之心,面前的这个少年,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般简单。
“对于姑苏慕容氏,大人应该很清楚吧。”
“你不是姑苏慕容氏的人。”闫明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或者你曾经是,但现在你却是慕容氏通缉之人。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就被他们抓走了。”
“我当然不是慕容家的人,我是来帮助大人您排忧解难的。”邬宫高深莫测的一笑。
闫明轻轻地哦了一声,静等着邬宫接下来的发言。
“大人肯定心想,我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什么帮助大人您排忧解难?”邬宫微微一笑,“大人您如果真的要这么想的话,那我只能说大人您,还是太过于肤浅。”邬宫顿时止住不言。
闫明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一副不耐烦:“你有话就说,休要再和本官兜圈子。”
邬宫淡淡一笑:“慕容家要造反了,您知道吗?”
“什么?”闫明猛然一惊,不过紧接着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危言耸听对我没有任何的用处。”
“大宋律,私藏盔甲,形同造反。姑苏慕容氏在城里城外藏了上万具盔甲,这就是铁证。”
“铸造盔甲需要大量的精铁。”
“姑苏慕容氏,是燕国后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燕国当年能够凑齐三十万铁骑,如今默默积攒力量这么多年,收集数万套盔甲所需要的精铁,未见得是什么难事。况且,慕容家富可敌国,光是在这苏州城内的绸缎铺子和酒楼就不下于数十家,在其它的地方更是有着不少产业,足以轻而易举养活上万的死士。
大人,您可真是太英明。
在您的眼皮底下,居然让反贼如此从容不迫的训练死士,铸造盔甲。而您却还在沾沾自喜,自认为自己守土有功,殊不知,早就被人当做了笑话。
哈哈哈,实在是太过于可笑了。”
闫明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青色,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邬宫心中一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大人您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只要先下手为强,拿下慕容氏。到时候就是大功一件,没有人会再记得是您的放纵让慕容氏壮大到了如此的地步,而慕容氏的那些绸缎庄,酒楼等等产业,也自然会成为您未来步步高升的本钱。”
“那你想要什么呢?”
“慕容氏的产业我要一半。”“年轻人好大的胃口,”闫明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就怕你吃坏了肚子。”心中却是惊疑不定,这少年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胃口一向很好。”邬宫嘿嘿一笑,“大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大人,你不是想知道,这黑匣子当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吗?
我告诉你吧,这里面放着的是太上皇从清庭之中流露出来的一张手书,上面封了慕容复为燕王,可以在两浙西路自立为王。
这手书的重要性,我相信大人您自然也能够明白。”
闫明脸色彻底的变了。
邬宫从容不迫的打开了匣子,从里面掏出了一条写满了血书的白绫,:“大人你自己看吧。”
闫明还是有一些疑虑的接过了白绫,直到看完了上面的字以后他才确定,邬宫说的都是真的。
闫明心中一动。
他虽然是苏州太守。
可是除了三五百守城的兵丁以外,他手上连一个多余的兵都没有。
所有的兵都在平江府节度手上。
而这平江府节度,早就已经被江南大家族们所拉拢。
因此,想要从平江节度使的手上调兵去围剿慕容氏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是现在有了这个手书以后,他就可以向朝廷要兵了。
另外,像这种自立为王的手书,有一道,就会有第二道。
这太上皇,难道想要把大宋的江山给拱手让出去?
只为了他自己能够获得自由?
闫明心中突然冒出了无穷的怒火。
这太上皇当年在位上的时候荒废朝政,整天吟诗作赋,和妓女为伍,实在是为人所不齿。
如今居然还写出了如此丧权辱国的血书,允许前朝的贼人自立为王,百年不用交税,每年还要给他们数万的白银和粮食,只妄图让这些逆贼叛党去救他,恢复他自由,甚至是助他重新登上皇位。
呵,重新登上了王位以后,继续吟诗作赋,每日玩乐?
闫明心中快速的做出了决断。
那位太上皇,还是别回来的比较好。
“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这泼天的功劳,触手可得,要是不趁机抓住,这样的好机会,您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好,”闫明立刻说道:“如果一切真的如你所说,那最后我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好处。”嘴上虽然说的好听,但他心中却寻思,这件事情结束以后,一定要把面前的这个少年给灭口了。
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闫明把白绫重新放回了黑匣子当中:“如今的平江府节度是慕容氏的走狗,况且我平日里与他多有过节,他绝不会借兵给我。
不过无妨,我们快马加鞭,乘船而下,两日便可到了临安,但见过了丞相,自然能够得到朝廷的援助。
到时候,慕容氏的乱党,谈笑间便可使其灰飞烟灭。”
“我们.丞相?”
邬宫重复了一下两个词语。
下一刻,便得到了来自于闫明的肯定:“这种事情人证、物证缺一不可,我一个人手上就是有证据,也只不过是空口白牙。
朝廷里,替大氏族说话的人不计其数,没有人证,反而会被倒打一耙,所以你必须和我去。这件事情关乎到大宋命脉,丞相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邬宫眉头一皱:“大人,敢问您说的这位丞相,是何人?”
“自然是右相兼枢密院事,秦桧,秦大人!”
‘嚯!’
邬宫眼睛一瞪。
阿朱可没跟他说过,这个苏州太守居然是秦桧的门生!
不过,邬宫转念一想。
眼下北伐还没开始,不正是秦桧独掌大权的时候嘛。
这南宋朝的官员如今想要晋升,又有哪一个不是他的门生?
但,邬宫现在迫切的想救阿朱,实在不愿意就此离去。
“大人.”
“好了,就这么决定,明天一早即刻出发!”
闫明站起来,不容置疑的转身就走。
邬宫刚想要说些什么,他却已经没了踪影。
不过他刚走没多久,房门之外,却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眉头一皱。
邬宫走到了门旁,侧耳倾听。
只听着一道血肉撕裂声响起。
猩红的鲜血,溅射到了整扇房门之上。
邬宫脸色煞白,转身便朝着窗户口跑去。
可刚走几步,一只手掌就抓住了他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又见面了,嘻嘻,你可让我好找!”
银铃般的笑声中,邬宫慢慢的转过了头,看着那如娇似玉的面孔,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李师师!
而再向她的身后看去。
穿着甲胄的士兵正是早上在城门口抓住他的那个家伙。
仿佛感受到了邬宫的目光,他慢慢的撕下了自己的脸,露出了一张绝不输于阿朱的青春面孔。
原来这苏州城早就已经漏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