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剑心眸光微抬,见是自己大半年都没见到的徒儿,立马站起身,白胡子随着他的笑容微微变动,满眼惊喜,“乘渊,你怎么来了?”

陆乘渊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在广城办事,正好来看看您。”

“打算呆多久?”柳剑心笑着问。

夏青洛根据剧组的安排,会在这里呆一个月,那他便也呆一个月。

“一个月吧。”陆乘渊换了个悠闲的坐姿。

柳剑心双手一拍掌,立马笑开了,像极了一个终于盼到孙子放假的老爷爷,“太好了,这半年练武有没有疏忽?”

陆乘渊唇畔弧度浅浅,“每天都练,前不久才实战了一回。”

柳剑心微微皱眉,摸胡子的手一顿,“你搞的不是什么科技公司吗?怎么还要打打杀杀的?”

陆乘渊表情淡然,“商业竞争而已,小问题。”

柳剑心知道自己的徒弟的水平,也没再多问,“对了,今天我今天新收了个学生,是个小姑娘,长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你要不要带一带她?”

陆乘渊一眼看出了柳剑心的意图。

是不是所有长辈,都喜欢催促小辈结婚?就连师父也不例外。

陆乘渊拿起桌上的苹果,吃了起来,“我不感兴趣。”

他本可以用,“自己已经有喜欢的女人”这种借口来拒绝柳剑心。

但柳剑心若是知道了,肯定要嚷嚷着让他带夏青洛来见见。

有些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不想让夏青洛与柳剑心见面。

柳剑心用手指卷着自己的长白胡子,试图挑起陆乘渊的竞争欲,“你不带,那我就只能让张靖带了,到时候那小姑娘被张靖抢走了,你可别后悔。”

陆乘渊虽然与张靖虽然都是他的关门弟子,年龄相仿,但两人从小就不对付,经常打架,现在长大了,依旧是死对头。

陆乘渊不禁笑了,“张靖他要是会对女人感兴趣,那明天的太阳估计会从西边出来吧。”

柳剑心轻哼一声,“你不也一个鸟样,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俩都是练童子功的天才。”

陆乘渊眼皮跳了跳,连忙转移话题,“我倒是好奇,您怎么突然收徒了?”

柳剑心连连摇头,“我可没收徒,你和张靖就是我的关门弟子。”

他这才指了指棋盘,“那小姑娘一上来便挑战棋圣,她若胜出,就让我答应教她习武。”

“但她的棋艺太厉害了,我便提出与她交换,让她教我象棋。”

“所以,她可不能算我徒弟,倒算是你俩的师姑才是。”

陆乘渊眼眸微抬,一听赢了棋圣,倒是来了兴趣。

柳剑心拿起棋子,还原当时的棋局,“小姑娘攻势那叫一个猛,直接二十连将,赢过了棋圣,棋圣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陆乘渊深邃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棋盘上的布局,剑眉微微蹙起。

因为从小就陪着爷爷下象棋,他也略懂一二。

透过棋局,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小姑娘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

小姑娘内心一直很压抑,这种情感在棋盘上,便转换为了猛烈的攻势。

或许是因为过往某些经历,她的执念很强,一切行动都只为达成那个目标而服务。

就连拜师学艺,也是她达成目的采取的行动之一。

陆乘渊抬眸问道:“师姑应该是个表面看起来很乖的……”

他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那位师姑的年龄。

毕竟,柳剑心年级八十,三四十的人在他眼里看来,也可以是小姑娘。

柳剑心露出了笑容,调侃道:“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陆乘渊连连摇头,“只是觉得是个危险人物罢了,她的执念太深了,为了这个执念,她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柳剑心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长白胡子,笑着道:“学武若无执念,又怎能成就非凡?只要不误入歧途,便是可造之材。”

“既然你对小师姑不感兴趣,那就先陪我下两把棋吧。”柳剑心将棋子摆放好。

陆乘渊棋艺同样精湛,与柳剑心下了两个小时,有赢有输。

从小师父就教导过,下棋,比武,绝对不能谦让。

你的谦让,要么会惹怒对手,认为你不尊重这场对决;要么会亏待了自己,辜负了你的才华与努力。

几局之后,陆乘渊放下手中的棋子,“师父,时间不早了。”

“等会,先别走,我还要拿点东西给你。”话音未落,柳剑心的身影已消失在院落之中。

不久,他跑了回来,手里提着几个沉甸甸的红色塑料袋,“这些都是山上种出来的水果,没有施过农药,纯天然的。”

没等陆乘渊开口拒绝,柳剑心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外面的不能和这些比的,那些商人所说的纯天然都是假的,哪能全信。”

陆乘渊笑容无奈,“我过几天还会来的,不用拿那么多。”

柳剑心假装没听见,自顾自的道:“正好,下次给你拿一只鸡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陆乘渊无奈揉了揉眉心,“我最近身体很好,不需要那么补。”

柳剑心一拍脑袋,“说到身体,我都忘记给你把个脉了。”

说着,柳剑心就抓过了陆乘渊的手腕,脸上逐渐变得严肃,“你熬夜怎么这么猛?什么工作不能放到白天做吗?”

“你那科技公司,不是挺大的吗?很多事情你可以交给手下去做啊,人活着,凡事别总想着争第一,你这样会很累的……”

陆乘渊唇畔弧度浅浅,静静地听着柳剑心的唠叨。

他爷爷会唠叨自己的婚事。

而师父会从头唠叨到脚,从工作到生活,全唠叨一遍。

两人都是这世界上少有的真正关心他的人之一。

陆乘渊上了车,透过后视镜,看着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的沈剑心,长白胡子的老人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拉得很长。

柳剑心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缩小,直至成为一个模糊的点,最终消失在视野之外。

陆乘渊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眸色骤然变得暗淡。

他侧眸,看向驾驶座上放着的一大堆水果,紧抿着唇,心底莫名的不是滋味。

师父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蔼可亲,除了以前教他们习武的时候严格了些,师父一直是个和善的人。

陆乘渊死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内。

他停下了车,他停下了车,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闭上眼睛,他仿佛回到了那昏暗潮湿的地下室。

他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被血泊浸染的夏青洛。

他无措地对着夏青洛,说着抱歉,后悔,我爱你之类的话。

最后,一把冰冷的刀刃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

临死前,他转过头去,却看见了柳剑心的脸……

而柳剑心的手,正握着那把刀刃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