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嬷嬷也是一顿,“大夫人是一时糊涂,以后能想明白的。”

“她若是真能想明白,就不会在小冉大婚之夜去挑拨了。”老太君脸色还是冷,“还学会了阳奉阴违呢。”

林嬷嬷沉默一瞬,连她也不知道怎样替徐氏说话了。

要说徐氏也是真糊涂,老夫人管这府里的事情管了二十多年,她才上手多长时间,就敢处处动手脚。

老夫人顾着她的颜面并未明说,但暗地里也提醒过几次,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而今老夫人让她将掌家权交给侯夫人,不就是最后通牒了,她竟然还敢在背地里使小手段。

当真以为能瞒得过老夫人吗?

“小冉那边,你让人看顾着些,别让人怠慢了。”老太君吩咐。

林嬷嬷应下,心中明白,老夫人这是给侯夫人撑腰呢。

沈弋冉并不知道静心堂中的谈话,带着俩小孩儿坐马车去了炭火铺子。

掌柜和伙计都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正悠闲地嗑瓜子。

马车停在门口,掌柜漫不经心地往门外看了一眼,没成想,竟是主家的马车,一把将瓜子收起来,摆出一张笑脸迎上去。

瞧见沈弋冉,笑着说:“夫人,您怎么有空过来?”

掌柜倒是个聪明人,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奶奶让我试着管家,我来熟悉熟悉铺子里的生意。”

掌柜捧着账本过来,面上露出些许苦相来,“并非是小人不尽心,实在是这个月份,就是做不来炭火生意的,不管是哪家炭火铺子,生意都不好。”

“我明白,掌柜不必担心。”

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炭火是咱们自家烧制的?”

“是,现在也在烧着,现下虽然做不来生意,但冬天生意火爆,也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不是?”掌柜面上带笑,“夫人要去瞧瞧吗?”

沈弋冉露出些许感兴趣的模样,“我还没见过烧炭,掌柜陪我过去瞧瞧?”

“成!”掌柜吩咐伙计看家,就带着沈弋冉往窑井去了。

工人们穿着单薄,正在往窑井里下木头。

“这是松木?”她眉头微皱。

掌柜心惊,忙解释道:“这是卖给寻常百姓的,百姓手里没多少钱,买不起好炭,铺子里也有水曲柳烧制的上等炭。”

沈弋冉看过账本,每年冬天,松木炭的售卖量确实不少。

“松木不好。”沈弋冉摇头,“松木炭油大,燃烧时烟大,会爆火花,不安全。”

“可……”掌柜犹豫。

“松木价格低?”沈弋冉笑着问。

掌柜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京中卖给平民的都是松木炭。”

寻常百姓,温饱尚且难以满足,冬日里能烧上炭火过个暖冬就已经不易了,不管好坏,只要价格便宜就行。

“若是用桉树呢?”沈弋冉问。

“这……”掌柜不懂,“小人去叫窑井的主事过来。”

窑井的主事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一张脸整日烟熏火燎,黑乎乎的,但精神气十足,说话瓮声瓮气的。

听沈弋冉要将松木换成桉树,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桉树比松木湿得多,就需要烧制更长时间。”

成本上去了,就要相应涨价。

涨了价平民百姓就买不起了。

积少成多,每年卖松木炭也能赚不少钱,他们不做,自然有别家做,哪有把生意往外送的道理。

“若是盛夏时将桉树砍回来晾干,入秋再烧制呢?”

不以为然的主事瞪大了眼睛。

沈弋冉继续说:“锯成圆盘,干燥之后,圆盘会自己裂开,还省了劈柴的力气,而且,桉树成材只需要八年,价格也比松木低很多。”

市面上都是用松木炭,松木的价格自然不会太低。

但从没有人用桉树,桉树的叶子还有毒,其价格不足松木的十之二三。

这样算下来——

“夫人言之有理,小人这就去尝试!”

话音没落,人已经跑了。

掌柜目瞪口呆,还只能替他遮掩,“夫人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性子。”

“这样的人才好呢。”沈弋冉轻笑。

并未多留,沈弋冉又去了一街之隔的扇子铺面。

也终于明白,分明是应季的时候,为何生意还如此凄凉了。

“这扇面是谁画的?”京城三年前都不用这些花样了。

“是大夫人。”

嗯,徐氏。

“你们看不出来这些花样已经过时了?”沈弋冉问。

掌柜面露难色,“但,大夫人……”

言语未尽,沈弋冉已然明了。

“罢了,我给你们画几个新花样。”

掌柜闻言像是见了亲爹一般,这可是太傅之女啊!

掌柜亲自铺纸研墨,将沈弋冉伺候得明明白白的。

正画着图纸,后边送来一批新的草编蒲扇。

季司玥小小的手抓着大大的蒲扇,站在边上给沈弋冉扇风。

凉风袭来,好不清爽。

“回头将这些蒲扇用香熏一熏,艾草可以驱蚊,芷兰雅致,牡丹富贵,雪松清冷,用什么你们自己考虑。”

掌柜眼前一亮。

他只觉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沈弋冉出身书香门第,于生意上竟也有如此奇思妙想。

“小人记下了!”有这样的夫人,日后何愁生意不好了?

被掌柜亲自送出来,接下来就是带着孩子们去逛街,吃东西了。

俩小孩儿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各种小吃都吃了个遍,沈弋冉又给他们分别都做了两套新衣服。

小孩子就应该有朝气,总穿的老气横秋的,像什么样子?

到底是小孩子,跑了一天,回去坐在马车上,靠在沈弋冉的怀里就睡着了。

回到侯府,沈弋冉先给两个孩子送回去,又去了一趟静心堂。

“累了一天,怎么不在屋里歇着?”老太君心疼地握着沈弋冉的手,带她坐到自己边上。

“是有件事想和奶奶商量。”沈弋冉说:“按照规矩,明日我该回门,但……”

薄瑾年还未归,这回门一事,便有些不好说了。

“无妨!”老太君坐直了身子,“你尽管去,谁若是欺负你了,奶奶给你撑腰。”

老太君握住沈弋冉的手,“小冉,你什么都不用怕,以后平远候府就是你的腰杆子,奶奶护着你!”

林嬷嬷拿出了几个盒子,都是老太君提前让人准备好的,给沈弋冉回门时带回去的礼物。

沈弋冉悄悄红了眼眶。

是夜,沈弋冉在两个孩子身边躺下,才熄了灯,就听见窗外传来两声不自然的猫叫声。

“哪里来的猫?”白栀嘀咕一声,拿了火折子要去点燃蜡烛。

沈弋冉拦住白栀,使了个眼色,刻意提高声音,“不必理会,回去歇着吧。”

这个动静,可不是猫能发出来的。

她悄悄起身,踮脚到窗前,果然见到薄瑾修蹲在窗户下边,正在学猫叫呢。

这个混账!

沈弋冉心神一动,计上心头,回到床边,低声同白栀吩咐。

黑暗中,只剩下白栀的眼睛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