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白熹,秋至霜寒,预示着京城的冬天快来了。

顾书意着急地回了一趟,和秦微微一起来看了江晚姒,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她宁愿昏睡不醒,也不愿意接受江晚归已死。

人的大脑在遇到极度悲痛的时候,会启动防御机制,保护身体。

顾书意心里难受,“晚姒,京城入冬了,你快醒过来,我们可以看京城的第一场雪。”

“微微跟我说,你养了一池子的锦鲤,你再不醒来,你的鱼可熬不了这个冬天。”

“我还想带你去滑雪呢,京郊有一个很大的滑雪场,我猜你应该会很喜欢的。”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顾书意温声细语说了一大堆。

等她们两个走后,宋廷晏才从书房出来,看着江晚姒毫无血色的小脸,冷眉蹙起。

“都躺了那么多天了,还不愿意醒过来?京城都要落雪了,你再不肯醒,我就把你丢出去,冻上一冻,也好给你保保鲜。”

“平日里看你挺能耐的,都能在京城里为虎作伥了,还被人算计成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没用的小废物。”

“江晚姒,我可没用养废物的喜好,你再不好起来,我可就回国外了,才不想管你半口气躺在这里,死又不死全,活又活不过来。”

“还要睡多久?江家可是还好好的,你是要躺平等他们自然死亡吗?就怕你多躺几年,肌肉萎缩,只剩下皮包骨了,想当白骨精?”

楼五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来肆爷的声音,咂咂舌,肆爷的嘴,是真毒,江小姐这都不醒吗?

要是他,死了都能诈尸起来。

江晚姒眼皮动了动,眉头皱起,眼角流出来的泪水更多了。

宋廷晏拿了张纸巾替她擦着,泪水还是哗哗地流出来。

本想再骂几句的,看她这样委屈,能再哭湿一个枕头。

“软软。”声音柔得如暖风拂面,“软软,等你醒了,想怎样都行。”

他已经让人去查江屿州,只要她醒过来,她想怎么报复江家都行。

翌日,江晚姒就醒了,眼睛肿肿的,一片通红。

“肆爷,我在梦里听见你又骂我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控诉。

“没用,你听错了。”宋廷晏搅弄着碗里的小米粥。

“我就是听见你骂我是没用的小废物。”江晚姒嘟着嘴不乐意,“我都病了,你还骂我。”

宋廷晏没应她,舀了一小勺子喂她,她也乖乖地喝。

“我睡了很久吗?”隐约感受到房间里开了暖气,是入冬了吗?

“嗯,北极熊要冬眠,你也要冬眠,动物都是一家的。”

江晚姒扑哧一声笑出来,“肆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

以前,他可是不开玩笑的。

宋廷晏挑眉,“有吗?”

不过,肉眼可见,宋廷晏在她醒来后,愉悦了许多。

“下雪了吗?我想出去玩雪。”

国外也下雪,可许多年没有见过雪落紫禁城的景象了。

“就你这病怏怏的身子,还想出去看雪呢?怕没走到门口,就被冷风吹倒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林黛玉。”她犟嘴。

宋廷晏眸子上下打量着,笑她,“林黛玉比不过你,你更娇气。”

江晚姒听了,眨了眨眼,不服气,“哼!才没有!”

宋廷晏只是笑笑,继续喂她,没准她下床。

她不问江绝,他也不主动提起。

她每天乖乖地待着养病,一日三餐都正常吃着,就是耍小脾气不吃药。

宋廷晏也随她了,有力气和她吵架,估计也没什么事了。

“我就要抱着它睡!”

江晚姒一个人待着无聊的时候,管家把娇娇抱进了房间给她解闷。

到了晚上,她就不肯让娇娇走了,非说要抱着它睡觉。

“不准,不干净,会掉毛。”宋廷晏站着,从高往下看她。

“娇娇洗过澡了,身上都香香的,不信你问问。”说着,江晚姒就把猫举起来。

宋廷晏退了半步,凝着眉头,“我已经容忍它进房间了,不要得寸进尺。”

“可是我想抱着它,它真的很乖的,不会乱动乱叫的。”

“不行,你想让我把它丢出去吗?”

“就一个晚上,求求你了。”江晚姒哀求的目光,反把猫抱得更紧了。

宋廷晏捏了捏眉心,她都一副要哭要哭的表情,他还能怎么办?

“二选一。”

他是绝对不可能跟猫一起睡的。

“我选娇娇!”江晚姒展露笑颜,“肆爷,就一个晚上,我知道你最好了。”

宋廷晏深吸一口气,忍了!

猫比他重要?江晚姒,你可真是好样的!

入夜渐深,北风呼呼地吹着,隐隐约约听见窗外风扫过的声音。

江晚姒醒来,就看到娇娇在地毯上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娇娇很聪明,知道宋廷晏不喜它,也就不敢上床睡,选了个舒服的地待着。

外面比屋子里冷多了,冷风扫过来的时候,江晚姒不禁打了个冷颤。

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如墨的黑,刺骨的风。

江晚姒一个人开车出去了,她忘不了,只是假装不去想。

来到江边,江晚姒踩下水,毅然决然。

江晚归,我来接你回家了。

冬天那么冷,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水里呢?

我们说好的,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整整齐齐的。

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你跟我说,你想我了,那我来见你了。

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报仇,你这一辈子,也许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吧。

老天爷真的跟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让我救了你一次,却又残忍地把你的命抢走。

没有你的世界,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再也没有哥哥了。

不要留我一个人,带我一起走。

寒冷的江水没过膝盖,江风吹偏了她瘦弱的身子,却也没能拦住她向死的脚步。

心死的人,只想求个解脱。

踉踉跄跄,感觉不到水冷,模糊之间,好像看到江绝在前面招手。

“江绝!是你吗?你回来了?”

她在水里走得越发急促,若不是水流阻力,都要飞奔过去了。

下一瞬,她整个人都被拽住,转身看到宋廷晏,她恼急了。

“放开我!我看到江绝了!他在等我!”

宋廷晏的脸色冷沉得可怕,“你看错了,没有江绝。”

“不可能,他就在前面。”江晚姒挣扎着,扑腾两下,溅起了江水,打湿了他的脸。

“江晚姒,你给我清醒一点,动动脑子想想,江绝会让你去死吗?他怎么舍得让你在溺死?”

她出颐园的时候,警报就响了。

一路跟着,没想到她是来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