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刘元珍大帐。

刘元珍把小七找来,问道:“小七,营中的火器大概有多少?”

小七是刘元珍的亲信家将,军中的军需粮饷归他分管,当下从怀里摸出个帐本看了看,答道:“算上鸟铳、火铳和三眼铳,营中实有火器两千三百余支,不过……”

“不过怎样?”

“不过真正能用的也就一千来支吧。”

刘元珍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一半不到的火器能用?”

小七委屈道:“将军您忘了,您说维护这些火器太费银子,就扔在仓库里没人管,所以一半多的火器都生了锈不能用了。”

“行了,一千来支就一千来支吧,马上派人把这些火器全部收集起来,再按数配好两倍份量的火药和铅丸。”刘元珍微微皱眉道,“另外再把所有的家丁都召集起来,哦对了,再配发每人三天份的干粮。”

小七愕然道:“现在?”

“对。”刘元珍沉声道,“现在,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话可不是瞎说,袁弘还想着明天和金军决战,可袁渊、丁庄这些家伙肯定已经在想着连夜逃跑了,等这些家伙一逃,金兵就会趁机发动进攻,到了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所以,一定要抢在袁渊、丁庄他们逃跑之前行动。

“好,小人这就去办。”

小七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小七就把千余家丁召集到了校场上。

刘元珍环顾四周,亮如白昼的火光下,千余骑兵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这千余骑兵全部都是刘元珍的亲信家丁,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在他们眼里只有刘元珍这个主人,而没有大中华帝国。家丁部队是帝国军中的一个特殊群体,是帝国军军制演变过程中出现的一个畸形产物。

看见千余家丁个个精神饱满,气势骠悍,刘元珍满意地点了点头,问身边的小七道:“火器和干粮都发下去了?”

“都下发了。”小七点头道,“每人双份的火药铅丸,还有三天份的干粮。”

“马嘴都上套了?”

“都上好了,马蹄也裹上棉布了。”小七道,“将军你放心,夜间行军不能发出声音,这点常识小人还是知道的。”

“这就好。”刘元珍道,“熄灭火把,出发。”

小七紧跑两步,站到阅兵台前,扯着嗓子吼道:“将军有令,熄灭火把,出发!”

千余家丁纷纷熄灭火把,然后翻身上马,在漆黑的夜空下向着辕门汹涌而去,如此规模的军队调动根本不可能瞒过营中的士兵,越来越多的士兵从帐蓬里跑了出来,这些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开始猜测起来,不安的气氛开始在军中弥漫。

“大将军等等。”

急促的急蹄声中,副将周文重驱马追上刘元珍,激动地问道:“大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去?”

“怎么?”刘元珍沉声道,“本将军出兵还要向你请示不成?”

“这……”周文重道,“大将军既然要出兵,总该让我们知道啊,再说大人你不说一声就带着亲兵走了,大营里这一万多弟兄怎么办?”

刘元珍道:“你是我的副将,本将军如果战死或者外出,大营中的一万多弟兄当然是由你指挥了,这么简单的军规还要本将军教你吗?”

周文重道:“可是……”

刘元珍喝道:“废话少说,让开。”

见刘元珍眸子里杀机流露,周文重不由打了个冷颤策马让开去路,刘元珍勒转马头扬长而去,临出辕门时,刘元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恻然,刘元珍并不想抛弃大营里的一万多帝国军将士,可他别无选择。

安庆失守,淮南之战败局已定!

袁弘还想着和金军决一死战,可袁渊、丁庄他们根本就不会

给他这个机会,留下来是死,跟着丁庄他们逃跑也是死!

那么,留下来和袁弘一起死守滁州?

那也是死路一条!袁弘麾下的十三万大军已经是帝国最后的机动兵力了,袁惠新已经派不出多少军队来解滁州之围了。

逃跑是死,留下来还是死,刘元珍似乎已经无路可走了?

其实不然,刘元珍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奇袭金军的核心——英王完颜守纯,然后绕道连云港夺船出海,从海路返回新州。只要刘元珍能攻下金贼的大营并且擒获或诛杀完颜守纯,就足以抵消兵败滁州的塌天大罪,刘元珍就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大将军。

当然,奇袭金军大营可以说是凶险万分,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绝不过份,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现在的大将军刘元珍可是混混出身,坐以待毙、患得患失从来就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会坚持到底。

这个近似疯狂的想法,并不是刘元珍一时心血**,头脑发昏想出来的。相反,是经过他仔细筹谋之后,想出的唯一的一个能够成功救援滁州的方法。在敌我之间兵力相差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对手又非无能之辈。可以想见,无论我选择正攻还是一般的奇袭,能够成功解救滁州的机会都几近于零。因此,只有兵行最险着,选择一种最为疯狂(最疯狂,当然也就意味着敌人最不容易猜到)的方法——百骑闯营,擒获完颜守纯,以其为质——惟有如此,才有可能*迫金军让出道路,才有可能救援滁州,才有可能顺利地撤回江南。

两盏茶的工夫前,一名与他们遭遇的金军探哨,一定会把我们告诉他的“紧急军情”通报给完颜守纯。可以想见,听到如此震撼的军情,完颜守纯应该会亲见他们询问详细的情况。而这,就是刘元珍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刘元珍转头朝与他一般隐藏在队伍后列的刘铭看去,恰好此时刘铭也将头转过来看他。四目相对,看到都是对方无边的豪情和兴奋。刘元珍微微咧嘴,流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说道:“铭儿,准备好了吗?”

刘铭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眉眼间流露出的除了兴奋,就是——自信!

距离金军营门愈发接近……至200步时,随着刘元珍的一声轻喝,所有骑兵将速度放缓下来。

180步!

150步!

120步!

……

至100步时,刘元珍与刘铭同时将身体俯在马背上,以掩饰我二人异乎一般的高度。

80步!

50步!

20步!

当他们即将到达营门口时,只见营里闪出一匹通体金黄的神骏战马,马上一人相貌威严,身着紫色锦袍。守卫在营门口的金兵一见到此人,立即单膝跪地行礼道:“参见王爷!”

闻听此语,刘元珍立即精神一振,微微抬起头来,以眼角的余光向前看去。这就是完颜守纯!

但是片刻之后,从完颜守纯的营中,便响起了号角之声。战士们被组织起来,开始了小规模的拼死抵抗,只不过稀疏的箭雨根本无法挡住风骑兵的冲锋。刘元珍的军队很快就冲入军营中,射砍着瘁不及防的金军。

各路将领的目标,不约而同都是完颜守纯的中军大帐。

也许是完颜守纯的军队完全没料到防守的帝国军会主动出击,营中的抵抗完全没有对刘元珍的军队形成有效的狙击。在如潮水般的冲击之下,只有节节败退,很快,所有的残兵败将都聚集到了大帐周围。然后,似乎是如同一股巨大的洪流卷来,风骑军冲向大帐——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大帐平空陷了下去,冲锋中的马匹来不及停止,一匹匹摔入坑中。许多人从马上被摔了出去,当时就被摔得脑浆迸裂而死。

便在此刻,

完颜守纯大营的四周,传来“轰轰”的马踏大地之声,“呜鸣”的号角再次吹响,四面八方不知多少人马,在响彻天地的喊杀声中冲了过来。

完颜守纯顿时脸色惨白,双眼一红,再次拔出佩刀,高声呼道:“儿郎们,我们拼了!”竟然亲自率着中军杀了过去。但是他完颜守纯愿意拼命,汉族的军队却不愿意拼命,不知道有谁发现淮河方向没有敌人,立时便带了自己的军队,向北方逃去。众多本来都心怀异心的汉族军队,顿时纷纷效尤,反倒有不少军队和完颜守纯的中军冲撞在一起,自然残杀起来。

枪炮声响了一天,也许是老天爷都厌倦了杀戮,让夜色早早垂下来。激战死斗了一天地战场,终于沉寂了下来。

战场上面。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道,犹自在夜风当中不肯散去。

战场上鬼火点点,还有没断气地人低沉的呻吟声飘荡。

两日血战,完颜守纯所部伤亡近半,而帝国军也付出了近千人的惨重伤亡!

完颜守纯见大势已去,长叹一声,在亲兵们的簇拥下狼狈逃奔向西北而去!金军见完颜守纯已走,更是大乱,溃不成军,随之蜂拥而逃!

帝国军随之奋勇追击,紧追不舍!

*二万金军先锋在武都的率领下迅速西进,正行走间,忽听背后传来阵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武都大惊,回身急看,便见东方的天空几乎已经被大火映空,那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简直如延绵不绝的奔雷一样滚滚而来,而且越*越近!

武都大惊道:“传令三军,跑步前进,若被敌军追上,我大军休矣!”金军这时归心似箭,兵无战心,闻令惶惶,急急而走,直奔凤阳而去!

武都前军一口气急奔出二十余里,渐渐和后军脱开距离,身后如雷般的喊杀声也渐渐隐匿不见!武都松了口气,传令道:“大军不许停歇,吃点干粮充充饥,等到中午再埋锅造饭!”

金军们闻令,顾不得叫苦,只得咬着牙继续急进!

太阳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火红的赤日放射出万道金光,遍洒在刚刚苏醒的苍茫大地上,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金色!远方的天空,几朵飘飘的白云也被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天空火红火红的,像是着了火一样,显得分外壮观和美丽!

然而惶惶然如漏网之鱼的金军们根本没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只顾埋头赶路,渐渐地走进一处峡谷之中!

按照惯例,金军们本应该派出斥堠沿途打探清楚方才能进军的,只可惜现在武都心神大乱,只想早日突破凤阳秦军防线,逃出目前的险境,竟忘记了要派斥堠仔细打探!

于是,在武都致命的疏忽下,二万金军先锋部队渐渐进入峡谷,迄逦向西而行。

而在山峡的顶端,密密的丛林之后,五万帝国军骑兵正下马埋伏在此,人人弩上弦、剑出鞘,准备激战!

袁弘和赵善二人伏在山顶之上,正悄悄地向下窥探。果见金军打头阵的是清一色的红甲精锐——女真精兵,而领头的却是和袁弘打得难分难解的完颜阿海!

袁弘低声对赵善笑道:“果然是女真精兵打头阵,大将军真是料事如神啊!”赵善点了点头道:“是啊,大将军的沙场经验,非我等可及也!那么,大人,可以进攻了吗?”

袁弘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山下毫无防备的金军,点了点头道:“可以!传令下去,箭矢飞石主要对着女真精兵招呼,打死几个算几个。而且要派出一队精兵在山顶上给本帅奋力摇旗呐喊,务必给本帅作出一副雄兵千万的模样!”“喏!”赵善迅速安排下去!

于是,正当武都率军急急而走的时候,忽然间山崖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梆子响。梆响过后,山林间的宁静瞬间被打破,无数帝国军密密麻麻的从山崖上探出头上,大声狂呼着:“杀——!杀尽金军,活捉武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