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内,灯火通明。

杨克家、于五、袁慧颖三人与六个千夫长,分两排而立,在偌大的大帐里显得有些萧条空旷。

华美的虎皮铺在主位,虎皮前是一张巨大低矮几案,几案上左右插着两支粗如儿臂的大蜡烛,烛火在寒风中忽隐忽现。红光闪动下,袁惠新巨大的身躯跪席倚案而坐,身后放着虎咆巨槊,而他的面前则是一幅巨大的地图,山川河洛勾画的栩栩如生。

大帐内寂静无声,在袁惠新冰冷的气息下,没有人敢言语。

袁惠新低着头看着案前的地图,英武的面上,眉头紧皱,挤成川字,粗长的手指在地图间不断的划动,沙沙声在大帐的上空回响。

众将大气也不敢出。

倏然,袁惠新抬起头,一对黄褐色的眸子射出神芒,环顾四周。

众将与神芒相对,心头猛然一颤,遂将眼神移向他处。

袁惠新收起了剑,从攻城到如今,也十两三个时辰了,常州成从战乱平静了下来,夜也开始淡了开去,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

“皇兄,方今天下大乱,商道不通,贩马商人日少,我军的骑兵发展受到了限制。这却是一件难事。”袁慧颖为难的说道。

听过之后,袁惠新把头重重的低垂下去。袁惠新暗暗发誓:此生决不在骑白色马匹了,尤其是毛色中没有其他毛色的马也坚决不骑。

“皇兄,皇兄,怎么了?”袁慧颖看到袁惠新的样子焦急的问到。

“没什么,想是有些累,朕有些疲倦了,你出去吧,朕想歇息一会。”袁惠新说完躺在了毛毡上,把双眼一闭。

“皇兄不是说有事情和我等商议吗?”

袁惠新闭着眼说道:“现在——没了。”

“哦,那我等告退了。”袁慧颖等人说完慢慢的退出大帐。

听着袁慧颖等人的脚步渐渐远去,袁惠新起身走出大帐。

过了没多久,袁惠新正在大帐休息,就听于五在大帐外面说道:“于五求见圣上!”

在袁惠新同意进入之后,紧接着于五单膝下跪道:“微臣于五参见皇上!”

“起来吧。”袁惠新点头道。袁惠新看着眼前这个手下的得力干将,此时竟然感觉多少有点不是很适应。可能是关于先前攻城的原因吧,毕竟有帝国的雄厚的军力,对他于五而言,就是本应是一件不是很困难的任务。

第二天大军没有攻城。据袁慧颖说那些宋军大部分人只是没法子活的饥民,只要放粮赈灾,再发一道赦免令,既往不咎宋军必会土崩瓦解。

“臣妹奏请皇兄减免常州府税赋徭役…………”

“皇上,此次对手乃是那赵范,不可大意呀。”说话的正是袁惠新帐下的谋士江万里。此次袁惠新出征常州,不禁带来十万大军,也带了不少帐下人杰过来:文有江万里,杜范,武有于五,袁慧颖,杨克家,刘铭等将,可以说,此次为了常州城,袁惠新可是拿出了自己在江南地区一半的家底了。

“以江爱卿之意,此战有多少胜算?”袁惠新问。

“胜败乃兵家常事,微臣不敢保证必胜,但决不负圣上之期望!”江万里敬道。

“诸位爱卿有何意见?”袁惠新问其他人。

“圣上,微臣没有异议。”于五道。“微臣也没有异议。”其余大臣道。

袁惠新说道:“好!各军集结,准备攻城!”

当夜,经过休息的帝国军再次发动了对常州的猛攻,千余名在战车上的帝国军用成排的弩箭和三眼枪向常州城内射击,压的城头上的宋军抬不起头来,而火炮也对可以移动的战车够不成太大的威胁,况且战车比城墙还高出许多。在这出其不意之下,帝国军乘势攻城,已经有百余人爬到了墙头。

赵范得到消息亲自来到城头,看着眼前的战势不禁大惊失色,他拔出佩刀拿起地上的一块盾牌,“弟兄们,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死,杀呀!”说着,赵范身先士卒冒着箭雨弹林,挥刀把跳到城内的几个帝国军砍翻在地,由此可见赵范如何彪悍。

有些慌乱的宋军看见赵范如此悍勇深受鼓舞,这个时候就是玩命的时候,死了怎么也得赚够本,宋军喊叫着纷纷冒着箭雨跃出城堞,与帝国军展开殊死搏斗。

刚冲上来的少数帝国军还没站稳脚跟呢就被宋军一阵冲杀纷纷退却,有的死于宋军刀下,有的跌落城下,有的被己方的箭误伤而死。

宋军的死伤也不小,赵范的帽子上被射中一箭吓了他一跳,好在没有受伤。可是帝国军退去一波又爬上来一波,尤其是头顶的箭雨和火器威胁甚大,宋军三分之二的伤

亡都是拜战车所赐。

宋军在赵范的率领下一口气杀退了帝国军十数次的进攻,宋军的伤亡仍然在增加,形势越来越对宋军不利,赵范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每挥出一刀都从袖子洒出几滴鲜血。

就在赵范觉得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从常州城内赶来一伙宋军,领头的正是杜杲,杜杲带领着五百军兵头顶门板向杜杲跑来,战车上射出的羽箭和枪弹都打在了门板上,使赵范等人毫发无损。赵范迅速躲到杜杲身边,“你还行啊!这东西哪找来的?”

“都是从老百姓家里抢的,我那边也遇到了这种情况,险些被叛军杀进来,好在我急中生智夺了一些百姓家的门板,否则常州城就破了,大帅快用门板搭上个顶棚,这样叛军的战车就没辙了。”

赵范没想到杜杲还有这两下子,大为欣喜,“好主意,真多亏你了,否则我等焉有命在,来日本帅定为将军在万岁爷面前请功。”赵范说罢命人用门板支起棚来,宋军躲在门板下,战车射出的羽箭和火器不但损伤不到他们,反而把宋军急缺的羽箭给送上门来了。赵范见门板还有如此妙用,马上下令把常州城内的门板全部卸了下来,这下倒是苦了常州的百姓,宋军过处哪个不顺手牵羊弄点外快啊!

这一战一直打到半夜,袁惠新见宋军已经想出应对之策,只好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刚回到大帐就见于五满身鲜血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正是杨克家。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大惊之下那是立即跪倒在了地上,磕头不止。

“爱卿起来吧。”袁惠新亲自扶起了跪下的于五和杨克家:“天不助我帝国,于爱卿何干?只能说是天时不到,不过朕自有破敌妙策!”

于是帝国军第二日和第三日便停止了叫阵,派出大队兵马到附近山上砍伐树木,大肆打造攻城器棋。宋军探马探知,急忙报于赵范。赵范心中一惊,道:“看样子,袁惠新要硬来了!”想了想道:“为免出意外,方振将军,你是常州老臣,熟悉此地地理,你立即带两千兵士将附近山中所有小道全部砸毁、垒断,绝决叛军偷袭之路。我倒要看看这袁惠新如何能够破我常州!”方振接令而去,将常州周遭几条奇险小路也尽皆堵死。

第三日晚,帝国军所有准备全部完成,袁惠新心中大喜,传令三军好好休息,明日准备攻城。

第四日的清晨,不慌不忙的如约而至,温暖的阳光驱走了黑暗,再次将光明抛洒在大地之上。正当常州城上的宋军还在享受这难得的战场空闲时,忽地“呜呜呜”的鸣号声,“咚咚咚”的战鼓声在远处响起,帝国军要攻城了!守军连忙秉报赵云。赵范急忙道:“全部上阵,全力接战!”

赵范和众将站在常州城头,远远地望去,首先便看见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高大的身影。赵范心中一震:“投石机!”紧接着大型的弩机和云梯、云车等攻城器具一一出现在战前,无数帝国军正在推动着这些利器奋勇前进。赵范瞳孔微微收缩,大吼道:“准备火油、火箭,铅汁、沸水,叛兵马上就上来了!”宋军兵士一阵忙乱,点起了无数的火把,架起了数十具铁锅开始熬制滚油、沸水和铅汁。

渐渐地,帝国军越来越近了,在城外五百步左右停住了脚步。赵范心中默默的的数了数,竟有四十余架投石机。这些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此时如同一只只静坐的猛虎一般耸立在阵前。一些帝国军投石机测距手,比划了一阵,调整了投石机的角度,作好了发射的准备。袁惠新仍有些苍白的脸上闪现出一股红晕,狞笑道:“发射,给朕将常州打成烂泥!”

话音刚落,无数帝国军的投石机开始奋怒的吼叫起来,无数“吱吱嘎嘎”的机簧声响中,数十枚大石飞过漫长的空际,远远的落在常州城头。顿时就有十余枚大石直接命中常州城头,一时城头上石雨纷飞,惨叫连连。一只正在熬制火油的大锅被飞石砸飞,飞溅的火油顿时将旁边十余名宋军变成了一支支晃动的火球。赵范咬了咬牙,问方振道:“城中有重型的投石机么?”方振道:“没有,只有十余具,不过都是中型的,全部都在城墙上了!”

赵范皱了皱眉头道:“给我将投石机上的石头拿下来,换上火球弹,这样可以射得远些!”众兵士闻令,将投石机的石块撤下,装上了火球弹,(所谓的火球弹,就是外面一层稻草,里面是一层动物的皮制成的圆球,圆球中灌满了火油。只要发射前将稳草点燃,将火球发射出去,火球弹在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击力撞击下,一旦落地变会裂开,溅出火油,引发大火。)赵范见准备完毕,一声令下,只听得“嗖嗖”声不绝于耳,十余枚火球,越过漫长的空际,正

好在帝国军投石机前降落,顿时在阵前形成了一条火墙。

随着火球弹的不断降落,火墙越来越大,烈火越来越旺,逐渐烧向旁边的帝国军投石机群。众帝国军心中大急,急忙抢上一群人奋力扑火,怎柰火势渐大,扑灭不得,仍然有十余具投石机被烈火吞没。看着帝国军投射的石雨渐渐稀落,赵范不由得点了点头。

忽然众帝国军中一阵乱喊,狼狈地停止了徒劳的灭火工作。袁惠新虽然是一脸的愤怒,也不得已般只好将投石机后移百步,躲开城上宋军的攻击范围。只可惜在六百步的距离之外,投石机的威力已经大减,大部分都落入了城外的山坡之上,只将山坡砸得坑坑洼洼,城上守军的伤亡却是逐渐减少。

袁惠新见投石机攻击无效,心中大怒道:“弓箭手掩护,三军冲锋!”将令一下,以铁牙兵为前锋,风骑兵为后队,足有五六万兵士如同潮水一般杀向常州。先有近万帝国军弓弩手抢至城下,张弓搭箭和宋军开始了对射,一时间双方箭矢飞舞,你来我往。耳笼中“嗖嗖”声不绝于耳,眼睛里,箭影往为穿梭不绝。不时的有双方军士被乱箭射中,发出凄惨的嚎叫。

趁双方弓弩手对射的间隙,无数帝国军推动云车、云梯在刀盾手的掩护下杀至城下,开始架设攻城通道。须臾功夫,效率极高的帝国军辎重兵们被完成了架设工作,第一队万余铁牙兵一阵欢呼,登上云梯的节凳和云车的踏板,快速攀登杀向城上而来。这时城上忽地涌出数百推杆手,长长的推杆在数人的强力推动下,将百余具帝国军云梯尽皆推翻。无数帝国军如同下锅的饺子般从梯上栽落下来,掉在坚硬的山地之上,摔得头破血流、骨断筋折。

而云车的踏板却是厚重难推,几名宋军呐喊了半天也没有推动其分毫。看看帝国军目露狞笑,眼看就看冲上城上,另一波宋军急忙用铜勺舀起一勺勺滚烫的火油扑头盖脸的浇向帝国军而来。滚烫的火油溅在人体之上,那种锥心裂肺般的痛苦使得被火球波及的帝国军纷纷惨叫,一头从近十米高的踏板上栽落,直栽得脑浆崩流,惨嚎翻滚。紧接着宋军又射出一支支火箭,将已经被火油浇透的云车踏板顿时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看着从踏板头部急速漫延而下的火龙,无数登至半路的帝国军吓得亡魂皆冒,为了逃命在踏板上挤挤攘攘乱作一团。看看火龙迅速*近,来不及逃离的帝国军为了保命,只好横下心,闭着眼睛,从踏板上跳落,沉重的盔甲加上高高的坠落距离,顿时使得上百名帝国军成了终生的残废!

而常州的厚重包铁大门也被帝国军看中,一颗近十米长的,直径有六七十厘米宽的大树被帝国军制成了撞门槌,正在猛烈的撞击着脆弱的城门。每一次撞门,城门就“吱嗄”作响、浑身乱抖一次。城内的数十名宋军奋力抵住城门用肩膀来抵消撞门槌的巨大冲力,苦苦的支撑着。终于,滚热的铜汁熬成了,城门上的宋军欢呼一声,舀起几勺兜头盖面的猛浇下来。顿时上千度的铜汁散发出炽热如火的热浪溅向撞门的帝国军。耳笼中只得无数惨叫声响起,被铅汁溅到的曹军无不倒地翻滚,周身火光四射,可怜的大树也被高温变成了一支巨大的火炬,将原本就痛得死去活来的帝国军烧成了一块块焦黑的木炭。城门处顿时被烈火包围,帝国军无不丧胆而走。

就这样,两军在常州城下你攻我挡、我挡你攻,杀了一天一夜。袁惠新仿佛不知疲倦般的一连发动十余次强攻,虽然未能将常州攻下,但也给常州的城墙带来了一定的破坏,宋军的伤亡也达到了三千之数。

为了不让部下担心,看着帝国军的退去,赵范仍是大呼道:“弟兄们,叛军退了,看到不,他们也不过如此!”宋军此时从白天激战到深夜,没有喝过几口水,吃过一口饭,但是在责任的催动下仍然是杀气腾腾,面容坚毅。但一见得帝国军如潮水般退去,众人却再也站立不住,纷纷坐倒在城墙之上,倒地休息。

数百伙头兵和城内民众将送上早已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和茶水,众宋军一阵狼吞虎咽,吃得份外香甜。有许多人吃着吃着,竟然口中还含着饭就悄悄地睡着了。赵范和几名巡视的将领看到这令人钦佩的一幕,心中也是悲喜交加。赵范和从将轻轻地饭碗从熟睡们的兵士手中拿下,取过毯子轻轻地盖在他们身上。那轻柔的动作让兵士们热泪盈盈眶,直道:为这样的将军拼命,值!

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袁惠新像疯了一样日夜催动大军攻打常州。经过了数天狂暴的战火洗礼,险峻的常州犹如一个迟暮的老人般千苍百孔,虽然城墙还没有坍塌,但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破洞和毁坏的城垛告诉众人一个非常明显的道理:常州已经很危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