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父握着手机，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无情。
他一直把慕氏集团的利益放在首位，因为慕诗梦和祁彦的婚约，从来没有想过慕雨。
但是换位思考一下，除了物质，他们给过慕雨什么？
就连物质，也不是最好的，不过是慕家下人的待遇。
“妈妈，你刚刚说什么？”
慕诗梦从楼上走下，错愕地看向慕母。
“小雨……医生刚刚发了小雨的病危通知书。”
慕笙说完，慕诗梦扶着楼梯，表情有些呆滞。
她虽然擅长演戏，眼泪可以说来就来，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怔愣。她确实想过慕雨活不了多久，但这次，是因为自己……？
心中的喜悦一闪而过，随后又是惶恐无措——那是对死亡的无措。
她眼神乱瞟，和慕笙审视的目光撞上，磕磕巴巴道：“那个……我、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一下……”
慕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只以为慕诗梦也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任由少女离开。
只有看见慕诗梦全部行为的慕笙，眼里划过一丝暗芒。
但慕母此时已经足够伤心，他不可能还往她心上插一刀：告诉她自己百般维护的女儿其实没有想象中单纯善良，她该多自责。
“妈，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和爸商量好的。”
“好。”
慕母被扶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等她消失在楼梯，慕笙见电话没挂，还是问道：“爸，诗梦真的，是无心之举吗？”
他的声音很轻，让慕父无法撒谎。
“你妈在吗？”
“不在。”
“她是故意的。”
慕父没解释为什么，慕笙也没问了。他只是点点头，瘫在沙发上，头一次，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
“小笙，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我们可以再做点什么。这样吧，我们……”
慕母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坐到慕笙对面。看得出来，她昨晚上饭都没吃，应该是寝食难安的。
慕笙正要洗耳恭听，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迅速接起，顺手免提，下一刻，手机内传来医生冰冷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慕雨的家属吗？麻烦来取一下死亡通知书，还有死者的遗体。我们医院和殡仪馆有合作，提供丧葬一条龙服务……”
“什么？！”
慕母尖叫，打断了医生的话。这是她第一次那么失态，医生却不知道，他只是冷淡道：“您好，请问是慕雨的家属吗？”
“不是！他们不是！我们才是小雨的亲人！”
苏桃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电话被挂断。
“小小小雨……”
“妈，我先去医院。”
“一起！我们一起！”
慕母慌忙起身，差点带倒了桌上的水果。
慕笙满眼心疼：“您昨晚没吃饭，今早上也没吃……”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心情吃饭？”慕母急得跺脚，泪如雨下，“小雨还在医院等着我们呢！快去啊！”
“好……”
慕笙扶着慕母，两人急匆匆朝和丰医院走去。
医院内，医生护士一如既往地冷静，谁也没有因为慕雨的离世产生任何变化，角落甚至还有小护士言笑晏晏地开玩笑。
看着这一切，慕母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也许是打错了呢？也许是误会了呢？
很多人，看似死了，但抢救一下，还是会复活。也许，医生刚刚通知完他们，回去后小雨就苏醒了呢？
然而，上到八层，感知到沉重的气氛，慕母无法再骗自己了。
ICU前，蒋医生站着，身边是苏桃，还有……苏奶奶。
他是慕雨的主治医生，慕雨病危，他却在ICU外和苏桃交流，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但慕母还是强撑着走到蒋医生面前。
“蒋医……”
“是你？你们怎么还敢来？滚！都滚！”
苏桃怒吼着，苏奶奶赶紧把人拉住，朝慕母歉意道：“不好意思慕夫人，吓到你了。”
“没事、没事……”慕母看向蒋医生，充满希冀，“小雨她……她还好吗？她是不是就在病房里，是不是等着我们接她回家？”
蒋医生皱眉，躲过慕母的眼神：“刚才不是打电话了吗？都说人已经死了。遗体必须家属领取，这两个人非要带走，你们到底怎么办？”
也不怪他如此不耐烦，规定如此，苏桃和医闹已经无差了。
“慕夫人。”苏奶奶走到慕母面前，卑微却坚定，“小雨生前就已经计划好自己的葬礼，小桃全权督办，只是她签字的授权书医生不认，还请你行行好，把小雨……交给我们吧。”
她说完拿出一份合同，上面清楚地写了，慕雨死后遗产一部分归入苏桃和苏奶奶的账户，一部分捐赠孤儿院，而葬礼，只允许苏桃主持。
“她是慕家人，却叫外姓人给她办葬礼？她怎么想的？”慕笙说完，苏桃嘲讽一笑。
“就你们也配做她的家人？你们连她的葬礼都不配参加！外姓人，那个贱人才是外姓人，你们怎么不管？”
“医院禁止喧哗！”蒋医生挡到慕笙面前，“你那个授权书没有用，需要遗体还要经过他们同意，你态度好点。”
蒋医生维护的虽然是慕笙，慕笙却只觉得心虚。
“遗体给你们吧。”
这句话是慕母说的。
她答应完，苏桃喜出望外，慕笙则立马蹙眉。
“妈，小雨的遗体不能给其他人，爸说了……”
会给小雨举办葬礼。
如果真的让苏桃主持慕雨的葬礼，再让其他人知道原因是慕雨给了授权书，慕家不就彻底成笑话了吗？
“我说给就给，你爸那边，我自己去说。”
“不行！事关慕氏集团的声誉……”
“啪！”
这是第一次，慕母当众掌掴慕笙。
她气得全身颤抖，看着慕笙，目眦欲裂。
“小雨生前的愿望，我们都给她毁完了，如今不过是想死后把葬礼办如愿，你们都要阻止吗？”
“慕氏集团、慕氏集团，你们总是说小雨给慕氏集团蒙羞，逼她为慕氏集团付出，现在她死了，慕氏集团成世界第一了吗？”
“她才是你的亲妹妹啊！我才是她的亲妈啊！这个遗传病，却是我们给她唯一的东西！我们那么对她，会遭报应的！”
“病人家属情绪太激动，小李，把人带去休息。”
蒋医生揉揉眉心，到底是不敢吼慕母。
慕笙自然看得出来，他抿唇，最后还是道：“妈说的你也听见了，我们同意，你去安排吧。”
他说完，扶着慕母，走向一旁的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