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欧回到家里住了四五天了,每天莫不思念苔莉,他很担心在这几天内她要陷于国淳的多方的**。

——不至于吧!她已经这样坚决地答应我了!不过天下事很多出人意料之外的,还是快点回城里去好些。

克欧在家里住了五天,托名到城找医生诊病,又跑出 R 客栈来了。他到客栈来时,国淳早在苔莉的房里了。国淳看见克欧,忙走来要他到厅门首去说几句话。

“克欧,你到这里来。我自有要紧的话和你说。”

克欧看见国淳的没有半点笑容的严冷的脸孔,他知道在这几天中有了什么变故了。病后的他的心脏更跳跃得厉害,他不能不红着脸跟了他来。

“我是不十分相信这件事的,不过他们都这样说。我问苔莉,她只不做声,缠问了她许久,她只说一任我的推测。总之她回我家里去与否的关键像又操在你的掌中了。刘老先生也听了点风声,很替你担心。你不久就要和一个闺女结婚的人,你还是坚决地叫她回我那边去的好。”

国淳说了后拿出一封信来给克欧看。克欧一看就认得是小胡写的。因为他从前在苔莉那边看过小胡的笔迹。克欧略把那封信看一过,信里的大意是报告他和她的秘密关系给国淳,并且列举了许多证据。克欧把小胡的信交回国淳后,国淳再取出一封信来给他看,第二封信是刘宗金写的了,也是把由 T 市 N 街采访出来的材料——克欧和苔莉的秘密材料——报告国淳。

克欧此时才知道国淳娶苔莉时,她已经不是个处女了。她的最初的情人另有一个青年。后来因为那个青年对她用情太不专了,她也就同他绝了交,各走各人的路。

国淳把苔莉从前的秘密告诉克欧的动机是想叫克欧莫再留恋她,莫留恋这么一个不值钱的女人。但克欧想,已经迟了,不,就在克欧和她未接近以前说出来也难挽回他们的这种运命吧。

克欧脸红红地听国淳说了一大篇后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国淳,他只低着头。他像有了相当的觉悟了。

国淳去后,克欧走进苔莉房里来看她。

“他们把罪恶完全归到我们身上来了哟。他们说完全是我蛊惑你的。”

“还管他们的批评吗?我们早点走吧!明天就去吧!”

苔莉望着睡在**的霞儿垂泪。

第二天早上霞儿醒来时找不着母亲就痛哭起来。R 客栈的人忙跑到国淳家里去报信。

国淳在霞儿的枕畔发见了一封信,信里面是这么写的!

——我这封信是流着泪写的。我之流泪并不是因为别你而悲伤,我是为霞儿哭的。我原以抚育霞儿自任,你即置我母子于不顾,我亦誓愿抚育霞儿使之长成。不过现在的我早缺了人生的气力了,恐无视霞儿长成的希望了。念及日后以病身贻累霞儿,则不如及早自决之为愈。我不愿以不幸的母亲之暗影遗留霞儿的脑中。不单霞儿,我希望凡与我相识者日后都能忘记我的存在。

——国淳,我固负君,但君先负我。我两人间既无爱情之足言,则亦无所谓谁负谁了。但霞儿是你的女儿,你有替我抚育她的责任。凡虐待我的霞儿者,神必殛之!

——严格的说来,我实未尝负人,实我所遇非人耳。男性的专爱在女性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一次再次求男性的专爱失败了的我,到后来得识克欧了。他虽然不是我的理想中的男性,但我终指导了他沿着我的理想的轨道上走了。并且我是再次受了男性的**而他是个纯洁的童贞,他为我的牺牲不可谓不大了。他为我牺牲了青春时代,牺牲了有为的将来,牺牲了他的未婚妻,牺牲了他的性命,跟着也牺牲了他的父母!那么,在这样高贵的代价之下,我也该为他死了!社会对我们若还要加以残酷的恶评,那我们虽死也要咒诅社会的。

——由积极的方面说起来,为国,为家,为社会的方面说起来,克欧是要受"无能和不肖"的批评吧。不过就他的牺牲的精神方面说,他已经是很伟大了!由你们对女性不负责任的人看来恐怕是望尘不及的伟大吧!

——最后再叮嘱你一句,望你善视霞儿!

过了一星期,K 埠新报载六月三日由 K 埠开往南洋各埠的 P 轮船才出港口,搭客中有一对青年男女向海投身;大概是自杀,不是失足掉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