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先生是 N 县中等商业学校的校长。他是个老秀才,没有什么商学的知识。因为他做这个学校的校长有七八年了,在县里的声望也还好,以后进的商科专门毕业生又都是他的门下生,所以得保持他的校长的位置。克欧在N 县的社会上本有点虚名,听说明年就可在商科大学毕业,刘老先生很想克欧毕业后回县里去帮他办学,做甲种商业学校的教务长。刘老先生因为学校的事件每年要到 T 市来几次和教育厅接洽。他认识了克欧,觉得克欧的人才外貌都还好,所以托了他的学生陈源清替他的小姐做媒。明年刘小姐也可以在县立第三女子中学毕业。在 N 县,刘小姐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才貌兼备的女性了。
源清初次把刘先生的意思告知克欧是在克欧未赴南洋修学旅行以前。当时克欧没有完全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他的最初的态度就有点暧昧。他只说等由南洋回来后再谈。那时候他的心里也有点活动,因为他在乡里时就听见刘小姐有相当的美名。并且那时候他也没有意料到他和苔莉间的爱会深进至这样的程度。
由南洋才回来 T 市没有搬到苔莉家中之前,源清伴着刘先生待到 T 江酒店来访他。这时候恰好刘先生因为学校的事件来 T 市。他看见刘先生的诚恳的态度,并且是自己从前的受业师,当然很难推却,当时胡乱附加了几个不重要的条件就答应了。要刘小姐寄相片来也是这时候提出的条件中之一。他意料不到刘老先生很爽快的容纳了他的一切条件。
一方面思念着苔莉一方面又向刘小姐进行婚事,克欧觉得自己的矛盾,同时良心上也发生出一种痛苦来。听说刘小姐长得很标致,但到底未曾会过面,无从生出思慕来。苔莉近在咫尺,又是旧识,正在性的孤寂生活中的克欧每到苔莉那边去谈谈就得了不少的安慰及快感。自那天探病回来对苔莉的爱慕愈深。并且苔莉的皓腕一任他抚摩之后,每日沉醉着想和苔莉亲近之心愈切,想和她亲近多享受些这种神秘的快感。
克欧从咖啡店别了源清回来苔莉家里时已经十一点半钟了。提着一盏小洋灯出来开门迎他的就是苔莉。
“阿兰、霞儿都睡了?”克欧望见换上了睡衣的苔莉,并且在这黑夜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相对,他站在她面前就感着一种刺激。
“早睡了。”她像留意到今天下午的事很不好意思的只管低着头。她的可怜姿态又把他的心挑动了。
“你就要睡了?”两个人同上到厅前来了。
“不,有什么事?”她虽然望了望他的脸,但总不见平时她所特有的微笑在她脸上浮出来。她的眉头紧锁着。
“不到我房里去坐坐么?”
“……”她看了看他的脸就低下头去不说话。
“怎么样?你要睡时我也不勉强你。”他再笑着说。
“不;我还不得睡。有件小衣服没有缝成功。”
“那么,拿到我房里来缝。霞儿一时不会就醒吧,我喝了点酒。一点睡不下去,很寂寞的。你过来谈谈吧。”
苔莉只点了点头。
——因为有了今天的记忆,她就变成了这样忧郁的人了么?那么她在后悔了,后悔和我亲吻了?克欧一面想,一面先回到自己房里来。
他回到房里后,开亮了电灯,就换衣服。换了衣服喝了一盅茶后,再坐等了一会还不见苔莉进来。他不得已再走出来看时,她一个人凝视着台上的小灯痴站在厅前。
“不进来谈谈么?”
“唉……”她心里像有迟疑不能决的事。她还不动身。
“要来快点来!”他的态度像有点忍耐不住了。
“……”她像怕他发怒,忙移步向他房里来。
克欧看见她来了,先退回房里来在**躺下去。她只站在近门首的台旁边不走近他。
——怎么只半天工夫她完全变了!自经我的接吻的洗礼后,她就变为驯服的羔羊了。他望着她的忧郁的姿态愈觉得动人怜爱。浅红色的睡衣短得掩不住纯白的裤腰,短袖口仅能及时。曾经他多次抚摩的一双皓腕在电光下反射着,愈见得洁白可爱。
“过来坐吧。”
她点了点头,走过来坐在床沿上,只向他微微的一笑,一句话不说。她像下了决心般的,她再不畏避他了。她想迟早总是有这样的一幕。管他以后对自己负责不负责,就现在的状态论,自己是在沙漠中旅行的人,他是在沙漠中不容易发见的清泉了。明知以后非离开它不可,但现在不能不尽情的一饮,消消自己的奇渴。
“今天很对不起你了,对你很失礼的。”
“不,我对不起你了。有一点不觉得什么。完全是我累了你,使你心里不舒服。”她低着头很正经的说。
“那么你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人?”他虽说是故意和她说笑,但同时也觉得心里有点卑怯。
“我是靠得住的,不知道你怎么样?”她忽然的笑了。
过了一会,她继续着说:
“但是我们的关系以后太深进了时,恐怕瞒不住注意我们的旁人吧。你怕人知道?”
他硬着胆子摇了摇头。他本来就喝了点酒,兴奋极了。他坐起来把她搂抱住了。他和她像今天下午一样的互相拥抱着接吻——狂热的接吻。
“我们同到什么地方旅行去好么?”
她只点点头。
“那么,到 S 港去好么?到旅馆里时共住一个房子的。”
“我一点不要紧。只怕你以后要后悔。”
“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话说。我本想保持着我们的纯洁的恋爱。纯洁的恋爱以接吻为最高点。但是现在……”
“纯洁的恋爱是骗中学生的话。所谓恋爱是由两方的相互的同情和肉感构成的。”
“那么……”
“讨厌!”她忙推开他。
他真梦想不到他会这样快的陷落下去。
她在他房里一直到午前的二点钟前后才出去。
“那么,明天晚上!”他望着她微笑着轻轻地回她的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