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到未来的社会的制裁和非难,克欧终没有勇气向她有更深进的行为,也没有把自己对她的希望向她表示。但自那天回来后,他感着异常的苦闷——在由南洋回航的途中,每想念她想念至兴奋的时候,自己也曾决心这次回到 T 市之后非拥抱她不可了,一切的社会的非难可以不听,未来的沉沦也可以不管,只要我们以为能度我们的有意义的生活,有人气的生活。我已经达到这样的境地了——除了她活不成功的境地了。恐怕她对我也是这个样子吧。
——不知为什么缘故一看见她我的勇气就完全消失了。无论如何未得她的同意之前,总不敢向她有握腕以上的行为。握腕是得了她的同意的了。她不是早向我表示了么?”你喜欢时……”不是对我表示她的同意么?克欧那天下午回到 T 江旅馆来后在**翻来覆去的想,觉得自己今天是错过了机会了。坐在她的身旁边,握着她的腕,距苔兰回来还有半点多钟的时间,她的病也好了大半了……我真错过了机会了!
——你这个人真无耻!你怎么会发生出这种卑劣的念头来?乘她在病中去强要她,这还是个人干的事么?幸得对她还没有什么粗暴的举动,不然她以后要看不起我了,要鄙视我了。不,不,她决不会看不起我,作算我对她有什么表示……她不是说“你这个人太本分了,一点没有勇气”么?自己反问她“什么事”时,她不是说“你像个感觉很迟钝的人”,说了后叹了口气么?
克欧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天,到后来还是觉得机会太可惜了。他想,苔莉现在定在流泪呢,她恨我不能理解她,拒绝了她的表示,不和她亲近,不和她拥抱,不和她接吻……的确,她是在渴望着男性的拥抱。
克欧又想到临走时苔莉和他说的话了。
“你就搬过来住吧。空租社的房子,多花费。并且霞儿的爸爸也同意,他看见我决绝地不回乡下去,只得让我母子住在 T 市,他说过了年定出来看我们,要我请你搬过来住,有什么事发生时家里少不得男人的。”
“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你怕我么?你放心吧,决不侵害谁的自由的。”苔莉笑着说。
“不是这样说法。不过……”
“不过什么?”苔莉紧追着问。
“我和你们是亲戚,并且我和你也太亲密了。我们虽不至于做出不能给人听见的事来,但恐怕社会还是要猜疑我们的。”
“那你以后再不来看我们了!是不是?”
“来看你们是很寻常的事。”
“那么,我们只问我们的良心。能不能给人听见,能不能给人知道,我们是无能过问,也可以置之不理的。我们只问我们心里有没有不能给人知道的念头。有时,难怪社会猜疑,没有时,不怕社会的猜疑。”
克欧禁不住双颊发热起来。他想自己还是想搬来的,自己的心早握在她的手中了。他又想自己太卑怯了,赶不上她的诚挚,也不能像她一样的有勇气。
——我爱她是很正当的!怎么我这样的卑怯怕给社会晓得呢?你爱她不算罪!你想不给社会知道密地里爱她,这才是罪!还没有决心完全对女性负责任以前,你是不能向她表示爱,也不能要求她的爱!
“苔莉,我不再对你说谎了,我实在有点爱你。我搬到你这里来就像住在喷火口旁边,迟早要掉进火口里去的。到那时候怎么办呢?”克欧很想说出这几句话来,但握着她的上半腕时打了一个寒抖,默杀下去了。
紫苏社的几个友人星散了也是一个原因。并且苔莉说社里的一位 S 君对苔莉常怀着野心,对苔莉有过不自重的表示;这又是一个原因。克欧实在不想回学校的寄宿舍去住。他在 T 江酒店住了两天之后到第三天跑到苔莉家里来复信,等她病完全好了后他就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