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惊讶着丁古云态度异样的时候,他却有他异样的理由。他徘徊了两日之后,他知道事实没有幻想那般容易。王美今说是已带来了三千元可以取用,他过分的高兴之下,他疑惑这又是一场梦了。他对了王美今道:“你为什么注意着我?”他道:“你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丁古云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实是需要一笔用款。可是因你说得太容易了,我疑惑……”说着,向王美今微笑了一笑。王美今道:“我明白了,你是没有看到这钱有些不大放心。我就先把钱交给你。”说着,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叠钞票交给了丁古云,笑道:“分文未动,都交给你了。”丁古云把新票子接过来一看,是整整的三十张一百元的钞票。字迹显然,这决不是假的,也不会是作梦。情不自禁的,就向他深深点了个头道:“多谢,多谢!改日请你吃饭。”于是放宽了心,回到屋子里去,伏在桌上写快信给蓝小姐。在写信的时候,仿佛感觉到有人来到身边。站了一下。但自己正在斟酌信上的字句,就未曾加以理会。及至把那句信写完了,脑筋里第二个感觉到,省悟过来了,身上正揣着三千元钞票呢,可别让人家掏了去。这一下子猛省,立刻站起身来,掏摸着自己的袋子。所幸那叠钞票,还在袋内,数了一数,三十张并未短少一张。正要把钞票放到袋里去,忽然一转脸,却看到桌上放了一个洋式信封,上面玫瑰色的墨水写着上下款,钢笔字迹,明明白白落着下款是蓝缄。这一高兴,立刻心房乱跳。却已来不及去妥帖处置那三千元了,随手放下钞票,就拿着信拆开来看。里而依然是一张洋信笺,横格子写着横列的字,简单的几句写着:

丁先生:来信收到。从头拜读一过,深深感谢您给予我伟大的同情。若有工作,我自然前来相就。但平白地加重您的负担,那倒不必。我也不是不能自食其力的人。特此奉复,并申谢意。

学生蓝田玉谨上。

丁古云在看第一句之时,怕第二句不妥。看到第二句的时候,又怕第三句不妥。他一直这样看下去,心里总是跳**不安。等到把全信念完,居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尤其结尾一谢,教人看了心里高兴。于是放定了心,从头至尾,再念上两遍,直待把信看过三四遍,语句差不多都念熟得可背了,这才把信笺套入信封,送到床边木凳架着的箱子里收起来,把信收好了,这却又回忆到看信以前的动作,那三千元钞票不记得放在什么所在,这时却看不到了。仿佛那钞票是放在桌上的,何以会不看见了呢?于是打开抽屉里看看,桌子下面看看,口袋里摸索一阵,全都没有。这就奇了,自己清清楚楚,记得那个送信人进房以后,还掏出钞票来看过,一张也未曾少。在自己看信的时候,既未曾离开桌子一步,也没有什么人进房来,款子怎么不见了呢?于是打开抽屉,再检查一遍。桌上三个抽屉,全检查过了,没有。桌子下的字纸篓,也倒出字纸来,用手拨着字纸翻寻了一遍,没有。他想着,莫非是打开箱子收信的时候,顺手把钞票收进去了。于是又打开箱子来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全找不到了,这就站在屋子中间,呆呆的出了一会神,口里只管念着奇怪。这时,王美今走进屋子来了,见书桌三个抽屉全露了大半截在外面,纸张和零碎乱糟着的堆着,字纸篓打翻了,满地是纸字,箱子盖打开了,斜放在床头上。见丁古云手撑靠桌沿,撑住头坐着出神。便笑道:“丁兄你这是怎么了?”丁古云拍手道:“你交给我的三千元钞票,我顺手一放,不

知放到哪里去了?”王美今向桌上看时,见有一封信,上写着蓝小姐芳启的字样。信封下面,露出一卷钞票角,便抢上前将信封拿开,指了钞票道:“这不是钱,是什么?你还找呢?”丁古云看到了钞票,同时又看到王美今拿着那信,正是一惊一喜,立刻先把信接过来,塞到抽屉里去。王美今本来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及至丁古云这样一抢信,他倒感着奇怪了,自然他也没有说什么,站着怔了一怔,也自去了。丁古云对于王美今什么态度,他倒不怎么介意。将信粘贴好了邮票,匆匆忙忙就走出寄宿舍去,要到附近镇市上去投信,一面走着,心里一面思忖着,这时侯去投信,一定赶得上邮局今日打包。明天一早,信可以在路上走,至迟明天下午,信可以达到蓝小姐手,后日,或者大后日可以得到回信。一来回就是四天,未免太缓。现在有了钱,耗费几个川资,算不了什么,何不自己再向她那里去跑一趟?想到了这里,不免就站着出了一会神。忽有个人在身后叫道:“丁先生今天不钓鱼?”回头看时,是附近一个赶场的小贩,他闲时常钓鱼,彼此倒是在田沟的柳荫下交成的朋友。因此触动灵机,向他笑道:“王老么,我看你没有挑担子,今天又是歇工的日子了。我这里出五十块钱,托你送一封信,你干不干?”那王老么听说五十块钱送一封信,这颇是件奇异新闻,便站住了向丁古云望着出神。其实他不站着也不行,因为这一条水田中间的人行路,已被丁古云站着堵住了。丁古云觉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计策是发生效力了。便在身上掏出一叠钞票,数了十张五元的,拿在手上,向王老么道:“这信是送到凤凰池新村。”王老么不等他说完,呵哟了一声道:“三十多里路,今天还不晓得走不走得拢?今天要回来的话更谈不上。”丁古云道:“我晓得是三十里路,我去过好几次,还不明白吗?这五十块钱只算川资。你得了回信,我再交你二十元。”王老么听说是七十元的价值,不觉笑了。因道:“真话?”丁古云看他已经动摇了,就把钞票和信,一齐交到他手上。接着又掏出十元钞票,向他一晃道:“这十块钱送给你消夜。”王老么笑道:“假使没得回信,浪个做?”丁古云笑道:“你也顾虑得周全。你拿一张收信的收条回来,我也再给你二十元,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去了没有呢?”王老么也认得几个字,接着信,看到信上写“蓝小姐启”几个字,他也有几分明白,点头道:“要得!我和你跑一趟。”丁古云道:“你有空?”王老么道:“空是没有空。你出这样多钱,要我跑一趟,想必有急事,我总应当帮个忙。”丁古云见事接洽妥了,看着王老么把信在身上揣好了,又叮嘱了他许多话,教他说明,信本来要由邮局寄来,因丁先生等着回信,所以改了专人送来。王老么答应着,他还不放心,送着他走了大半里路,又叮嘱了两遍,约明次日十二点钟以前,他要把回条交到。王老么走得快,他追不上了,方始罢休。

丁古云觉着办完了一件大事,便缓步走回寄宿舍来。但是心里轻松之下,又觉得有件什么事没有办一样,又仿佛是失落了什么东西。但仔细想想,并没有什么事要办,也没有失落什么东西,站着出了一会神。自走回寄宿舍去。这时同住的一些艺术家,已经知道经过尚专员的接洽,丁古云和王美今有了为国家出力的机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不免议论一阵。丁古云曾表示着,要有好的作品,就要有好的材料,自己打算跑一趟香港,去采买些材料。这倒是大家有同感。比如画师们,就感到在重庆无法购买颜料画笔,尤其是画西画的,根本就无国货代替,当然这一番打算,大家是无可非议的。晚间无事,王美今在也有所收入的情形之下,颇为高兴,到丁古云屋子里来坐着,商议赶制作品的程序。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觉谈到夜深。丁古云尚无其他挂

念,安然入睡。次早睡到九点半钟,还没有起床,在乡下,这算十分的晏起了。忽然听到有人在门外喊着丁先生,正是送信给蓝小姐的专使回来了。实在没有想到这样早他会回来,不是信没有投到就是碰了钉子。因问道:“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你没有把信送到吗?”门外答道:“回信都带来了,浪个没有交到?”丁古云道:“有了回信,好极!”这个极字声中,他已穿衣起床开了门。果然,王老么进来,手上举着一个洋式信封。丁古云且不说什么。首先拿过信来撕开信口,抽出信笺来。那上面还是简单的几句:“丁先生:信悉。十分欣慰,既有工作,且可去香港一行,那太好。但详情不明,生自难决定一切,准于明日来寄宿舍面谈。先此奉复。玉上。”丁古云先生草草的看了一遍,再又逐句仔细看了一遍,并无错误。便向王老么笑道:“你实在会办事。”说着,在怀里掏出二十五元钞票交给他。因道:“这二十元是约好了的盘缠,另外给你五元吃早点。”王老么见他十分高兴便笑道:“丁先生,还道谢一下子,昨夜里住店,又是消夜,就花了十块。”丁古云虽觉他贪得无厌,也就又增加了他五块钱。王老么去后,再把蓝小姐的信拿着看了两遍。忽然发生了一个问题。这信上并没有注明日期,她说决定明日来寄宿舍,不知是指着哪一天,若是昨晚上回的信,那就是今天了。在她未来之先,应当小小准备欢迎一下才是。便追出屋来,要问王老么是什么时候得的回信。不想他有了几十元在身,一般的精神健旺,片刻之间,已跳得不见踪影。丁古云在门外站着出了一会神,心想,宜早不宜迟,只当她今天来就是了。于是叫了勤务来,把卧室和工作室,都打扫了一遍。卧室里除把桌椅齐理之外,把**一床旧被单撤去,将箱子里收着的一床新被单铺起。被条也折叠得整齐。床下有两个瓦瓶子,是插花的,因没有花,久未用过,于是在床下拿出来,洗刷得干净。亲自到屋后山上,采了一大把野花回来,放在瓶子里,卧室和工作室,各供了一瓶。足足忙了一上午,直到同寓人邀着吃午饭,方才休息。平常他的饭量不坏,总可以吃两碗半饭,今天只吃了一碗饭,就匆勿的下桌,回房将冷手巾擦了一把脸,便向大门口去等着贵客。当他出门的时候,正要经过餐厅门首,王美今道:“丁兄,你到哪里去?”丁古云道:“你们先请吧,我暂不饿。”王美今笑道:“这是什么话?”丁古云已过身了,也不理会,自在门口站着,两手背在身后,昂了头向远处望着。陈东圃是个最喜欢饭后在门前散步的人,便也在门前平坦地上,缓缓踱着步子。见丁古云老是向前望着,因问:“你盼望什么人来吗?”丁古云道:“我望送信的。其实,我也不望哪个来信。”陈东圃向他脸上看着,觉得这是什么意思?丁古云似乎有所悟,笑道:“据道家说,每日起来,对东方吸上三口气,有益长生。呵,我们这是朝南站着。东圃,你说我们这房子,是什么方向?”他表示着他态度悠闲,提出这样不相干的问题。陈东圃自不知他心里有什么事着急,也就不知道他是好整以暇。因随了他的话答道:“我们这房子是坐北朝南的倒是冬暖……”陈东圃正继续着向下说去,却见丁古云在地上拾起了一块碎石灰片子在墙壁上画着阿拉伯数字。似乎在列着算式,但并无加减号,有时他写着一列数目,有时又涂抹了,他对了墙上列着的数字,不断地摇头道:“不够!”有时又点点头道:“我自己少用一点,也就够了。”陈东圃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也就只管站定了,看他闹些什么。忽然有人在身后娇滴滴的叫了一声丁先生,陈东圃回头看时,是一乘滑竿,抬着一位摩登少女来了。在她那份装束上,不能相信是丁古云的熟人,所以她那声丁先生,疑惑她不是叫丁古云。可是丁古云在她喊叫之后,哦哟了一声,就转身迎了

上去。笑着连连点点头道:“蓝小姐来了!蓝小姐来了!”他虽表现着十分欢迎,可是又透着有些手足无所措。他半弯了腰站在寄宿舍门口草地上,左手抱了右手,乱搓一阵,掉过来,右手又抱了左手乱搓了一阵,陈东圃他是为了这事大为惊讶,行动都有些失常,只是站在大门口呆望着。那蓝小姐究是出色当行的人物,从从容容的下了滑竿,向丁古云点过一个头,又向陈东圃点个头。丁古云见她向身后的人点头,这才醒悟过来,立刻回转身来向陈东圃笑道:“陈兄,我来和你介绍介绍。这是蓝田玉小姐,是我学生。”说着,又笑向蓝田玉道:“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古乐大家陈先生。”她笑道:“开音乐会的时候,我已经瞻仰过陈先生的雅奏了。”陈东圃见她满脸的聪明样子,就先有三分愿意,加之她大方而又有礼貌,也受她相当的感召。笑道:“呵!是。也许在什么地方见过吧?”蓝田玉抬起手来理了一理披到耳朵边的长发,微笑道:“我还记得呢,那次在成都游艺会里。”陈东圃点着头道:“是的是的,那次蓝小姐演着《茶花女》的主角。”丁古云见一来就宣布了蓝小姐的历史,便掉转脸来向陈东圃道:“她原来是学绘画与雕刻,抗战以后才从学艺术的宣传,我现在特意请她来帮忙,实在是个多才多艺的小姐。”说着不免抬起肩膀笑了一笑。陈东圃道:“蓝小姐远道而来,请屋子里休息休息吧。”这句话才把丁古云提醒。他见蓝田玉换了一个装束,翠蓝布的罩衫,一根皱纹没有,下面露出肉色丝袜,和玫瑰色紫的皮鞋,颜色调和之极;左手拿了伞,右手手臂上搭了一件咖啡色薄呢大衣。便在滑竿扶手上代接过这旅行袋与小提箱。蓝田玉“哟”了一声,笑道:“怎么好劳动先生?”陈东圃见那旅行袋很大,便笑道:“我代拿一样吧。”接过了丁古云手上的一件。丁古云笑嘻嘻在前引路,向蓝小姐笑道:“你看这寄宿舍多好!”蓝田玉点点头道:“环境相当的好。”丁古云道:“这房子不大好,泥墙草顶,完全是穷村居味儿。”说着话,将她引到了工作室里,向她笑道:“请坐请坐!你看,这屋子布置得还好吧。呵!这屋子里太脏,蓝小姐这大衣交我,和你送到那边卧室里去。”于是伸手接过大衣,连提箱一同送到隔壁屋子里去,人还没有过来,在那边屋子里便道:“蓝小姐喝茶呢?还是喝开水呢?我们这里可没有好茶叶。不过夏小姐送了一点好茶叶,也可以待客。”说着话,怀抱了一支温水瓶和两只玻璃杯过来。蓝田玉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安之处,站在书架子边,看那上面丁古云塑的大小作品。丁古云见她那细条的个儿,云缕似的长发披在肩上,不觉呆住了,闲闲的站着。陈东圃老远斜站着,也望了她后影。他一回头看到丁古云,笑道:“蓝小姐文静极了,不想在舞台上她能演《茶花女》这类个性极相反的角色。”丁古云道:“她聪明绝顶。蓝小姐,你看我的作品如何?”蓝田玉笑道:“丁先生的作品,自然是极好的。”丁古云笑道:“我们自己人,不能这样说,我找了你来,就是为了我的作品,需要你帮忙。”蓝田玉笑道:“关于雕塑我完全是外行,我可以帮到忙吗?”她说着这话,已是回转身来。在丁古云常坐着凭窗外眺望的那乘椅子上坐了。丁古云看到,心里就先高兴一阵,将热水瓶子里的开水,斟了一满杯,双手捧着送到蓝小姐面前笑道:“先喝一杯开茶,不,是开水,不恭之至。关于工作方面,我们慢慢的谈。这里并无外人。都是艺术界同志,你也不必过于谦逊。”蓝小姐笑着起身来,两手捧了茶杯道:“丁先生这样客气。”她那两只白嫩的手,指甲上的蔲丹。微微剥脱一层,不是那么鲜红,这残艳和那阴绿的玻璃杯,颜色非常调和而刺激。蓝田玉见丁古云眼光射在自己身上,倒很像没有感觉一样,却微偏了脸向一旁的陈东圃笑

道:“陈先生请坐。大家别这样客气才好。”陈东圃根本不曾和她客气,其所以未曾坐下,只因丁古云会有这样一个女学生来访他,这完全是一种奇迹;也就为了赏鉴这奇迹,所以忘记了坐下。这时她说了,倒不便依然站着。因点头笑道:“我们根本客气不了,只是请你喝白开水。”丁古云哦了一声说道:“是是,我去提开水来冲好茶喝。”说着,立刻抽身就向屋外走。但他一走出门,想起了让陈东圃在屋子陪着蓝小姐,未免不妥,走出门去,却又反身回来,笑道:“我看这样子罢,蓝小姐大概还没有吃饭,我们到小镇市上去吃个小馆子。”蓝田玉道:“吃饭不忙。”丁古云听这话音,并未加以拒绝,便笑道:“去去,我把夏小姐送的茶叶也带着。那里有小茶馆。我们这里的厨房,也是因为待遇问题,爱干不干,以致开水热水常常断绝。”蓝田玉道:“这寄宿舍里几点钟开午饭,吃过了没有?”丁陈两人便同时答应着。丁古云说:“没有吃饭。”而陈东圃却说:“刚吃过饭呢。”丁古云答应得很干脆,见陈东圃也说得很肯定,便道:“中饭当然是吃过了,晚饭没有吃。中饭我没有吃饱,正好奉陪。”他说到这里,回头看陈东圃,见他似乎在脸上带一点微笑,便皱了眉道:“而且我这两天,胃病又犯了。”说着,用手摸了胸脯。蓝田玉道:“丁先生有胃病,更不必客气了。我旅行袋里有干粮。”丁古云笑道:“我是胃神经衰弱症,假如和朋友谈得高兴,不知不觉也就可以吃两大碗。我们这寄宿舍里,伙食虽不高明,但聚餐的时候,总是高谈阔论,要不,我这胃病更厉害了,走吧,我们去吃一下。陈兄可以陪客。”蓝田玉笑道:“实在不必客气。”陈东圃拱拱手道:“我吃得很饱,不来陪了。”丁古云道:“你不去也好……”刚说完了这几个字,立刻省悟过来,这是什么话?正想找一句话来补充,把这语意改正。忽然门外有人大声叫道:“把滑竿钱拿出来吗?浪个做的,叫我们尽等,我们还要赶路。”蓝小姐脸腮上红着两个小酒窝儿一旋,微笑道:“只管谈话,忘记了打发轿夫了。丁先生,我那手提箱子在哪里?请你和我拿来。”丁古云道:“到我这里来了,还要你自己打发轿钱吗?”说着,站到窗户口上,向大门口招招手,把轿夫叫了过来。问明了是三十三块钱的,就在身上摸了八张五元钞票给他们,笑道:“让你们等了几分钟,赔偿你们的损失吧。”蓝田玉笑道:“丁先生总是同情于这些穷苦人的,其实我已经是多许了他们三块钱了。”丁古云微笑了一笑,觉得这话十分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