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芬笑道:“貂皮的最好,其次是玄狐的,或是灰背的。”谨之对这话,没作什么批评,只是微笑着伸了伸舌头。佩芬道:“自然你没有那种能耐,还能和太太做件上等大衣,我也只希望一件起码货就得了。你凑钱给我买件假紫羔的罢,换句话说,就是黑羊皮的。”谨之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种衣料。但是……”佩芬突然站起来,两手一拍衣襟的灰尘,扑扑的几下,冷笑道:“你不用说,我明白下面那句话,没钱!”说完了这句话,她也就走进卧室里去了。胡先生看这种样子,是个很大的僵局。若要依从太大的话,只有给太太买那件充紫羔的皮大衣。可是当此隆冬降临的日子,正是皮大衣涨价的时候,至少这样一件皮大衣,也在五百金圆以上,一千金圆以下。把一个月的薪水,全数贡献供太太,那还是不够,这却如何是好呢?若是不答应,太太一定是要吵闹的。

他想着没有了什么主意,把身上一盒顶坏牌子的纸烟取了出来,燃了一支吸着,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把那支纸烟吸完了,在屋子里也就绕了几十个圈子,这个动作,居然给予了他一条明路,那就是来自官方的办法,一个字的妙诀:拖!反正今天晚上,不需要解决这个问题,明天一大早上班,至早,提出交涉,是明天上午的事,明天上午再说吧。这一件皮大衣的事,决计也不致于闹到离婚。对!就是这样办,就是这样办。

胡先生有了这样一条无可奈何的妙计,倒不着急了,益发的坐了下来,将那一折八扣的书,摊在电灯下来看。胡太太在他看书的时候,到外面屋子里来了两回,不是倒茶,就是取纸烟,并没有说什么。胡先生足足看了两小时的书,太太也就安歇了。他不敢惊动夫人,悄悄的进房解衣,睡在太太脚下。到了次日早起,太太果然没醒。他依计行事,匆匆漱洗完毕,就会上班。他心里很高兴,以为这个拖字的妙计,已经宣告成功了。到了中午十二点钟回家吃午饭的时候,他才知道此计并没有成功,那屋门已经倒锁着,伸头在窗户眼里向内张望一下,只见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新布置也没有,那暖屋的煤球炉子,也烟火无光。看这情形,太太至少是出门两小时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