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随羽依着陈宝珠的要求,去了最近的几户人家,挨家挨户地敲了门。

几乎没有一户出来开门的,若不是亲眼看着那女子进了院子,陈宝珠都要以为里面没人住了。

“这该如何是好?”她们初到青州,连个可以问话的人都没有。

周若尘依旧在观察青石镇的街道,听见她问自己,才收回了视线。

“你看这些房子,几乎都是新修的。”他指了指街道两旁的房子。

陈宝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那些房子都有翻修过的痕迹。

她把张随羽之前的经历复述了一遍,又继续道:“这么看来,这些房子翻修过也就不稀奇了。”

周若尘摇摇头:“这样便更奇怪了,你看那些房子,虽也是翻修过的,但一看就是近一个月内才修好的。”

他指着张随羽刚敲到的那家房子,那后面的一排,几乎都还能看见被烧过的痕迹。

陈宝珠好奇地往前挪了几步,看得更清楚些后,心中也有了疑惑。

圣上给的旨意是来青石镇赈灾,这里虽看上去荒凉些,却不像刚遭受过灾祸的样子。

反倒跟长时间没人居住似的,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姑娘,没有一户开门的。”张随羽回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陈宝珠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也不知道慢些,这么冷的天还跑出这许多汗。”

她不仅对外称随羽和随安是他的弟弟,实际上也是打心底里将二人当成了弟弟。

除了他们身世可怜外,经过杏林堂那件事,她更看出来兄弟二人品性都是极好的。

张随羽不好意思地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往后退了一步才低着头道:“小的刚看见了进院子的那个娘子,她不是青石镇的人。”

他走的那天夜里,青石镇里一片哀嚎,那样的大火不该还有活人才对。

“只有一个人不能说明什么,你已经离开青石镇许久了,有嫁娶之事很正常。”这话是周若尘说的,他语气有些不悦,眼神一直盯着陈宝珠手中那条白色手帕。

陈宝珠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点头道:“周郎说得对,所以咱们得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出来。”

“姑娘可是已经有了办法?”张随羽眼睛亮了亮。

被抢了话头的周若尘狠狠瞪他一眼,才气鼓鼓地扭过了头。

陈宝珠的视线一直在张随羽身上,自然又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无论何时,百姓对免费的东西都不会不感兴趣。”她自信地勾起唇角,“这里看起来没什么商铺,给银子是没用了,不如将带过来的牛肉干等物品发给他们。”

这次过来赈灾,她不仅带了银子,还带了足够的食物和衣物。

“这个注意好!”张随羽忍不住拍手,“小的这就去让胡叔卸一部分肉干,再卸一部分袄子下来。”

一路上,他一直跟在胡彪的队伍里,听他讲大江南北的趣事,两人几乎成了忘年交。

“你都叫他胡叔了,何事叫我阿姊啊?”陈宝珠有些不乐意了。

张随羽一双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看了:“您救了我和弟弟,随羽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断不敢与您姐弟相称,平白辱了您的名声。”

“你弟弟都唤我阿姊了,你就不能跟你弟弟学学吗?”陈宝珠翻了个白眼,“年纪轻轻倒像个小老头,古板得很。”

她知道张随羽这样,是因为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许多不寻常的事,恐怕这辈子都难改过来了,但她还是希望有一天,这个孩子可以活得轻松些。

“弟弟不懂事,以后我会教育他的。”张随羽一本正经道。

“嘿,你个小王八蛋,故意气我是不是?”陈宝珠只觉脑仁一跳一跳地疼。

周若尘见状连忙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对张随羽说道:“办正事要紧,你先去让胡镖头把东西拿过来。”

这也算是给陈宝珠一个台阶下,毕竟她也不能真把这个臭小子怎么样。

张随羽如蒙大赦,他朝两人拱拱手,转身就朝车队跑去。

不一会,张随羽和胡彪一行人,将带来的肉干和袄子全部搬了过来。

琥珀她们几个小丫鬟也跟了过来,只留下玛瑙照顾几个受伤的护卫。

“这些东西太多了,今日毕竟刚来,先少给一些吧。”陈宝珠看着面前,摞得跟小山一般高的袄子和肉干说道。

肉干都是羊肉的。

出门前,爹爹找人一份一份打包好,一份一斤足足准备了一个月的量。

袄子也是,每人两件换洗的。

胡彪做事爽快,也不抱怨。

他对属下道:“袄子留一套,肉干留六百斤,剩下的全搬走。”

属下领命,立即开始将袄子和肉干分出来,再次运了回去。

他们倒不是脾气好,而是陈家实在给得太多了。

“翡翠,你和随羽把这些袄子还有肉干整理好。”陈宝珠吩咐道。

没被派到活的琥珀和琉璃齐声问:“姑娘,那我呢?”

陈宝珠无奈的笑笑,别家的丫鬟生怕做多了吃亏,她家的倒好这还抢起活来了。

“你们去叫乡亲们出来领羊肉干和袄子。”她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两个小丫鬟脆生生应了声是,齐齐朝着那一排百姓的住处跑去。

如今虽已立春,青石镇的雪依旧没停,吹来的风也跟刀子似的,刮得脸颊生疼。

琥珀一边叫门,一边搓着被冻得通红的小脸。

“什么肉干?你们莫不是想骗我?”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琥珀也不生气,这要是换成她,她也是不相信的。

“我家姑娘是宁安郡主,圣上派她来巡视青石镇,顺便抚恤一下灾民的。”她耐心解释道。

院子里安静下来,随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琥珀松了一口气,总算相信了。

还不等她一口气出完,里面就泼出一盆水来。

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随即就听见刚才那个声音骂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骗到老娘头上来了,啊呸!俺们这才没什么灾民哩,还说不是骗子。”

琥珀无法,又换了好几家都是同样的结果。

琉璃那边也没好多少,两人在路口碰面,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