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御花园,宫道亦是静谧非常,时辰较晚,加上天气又转冷几分,夹道上已无人活动。
浓密的树影映落红墙,斑驳的浅淡灯光如繁星点点,落在途经的二人身上,苏晚秋好似披星戴月而来。
尽管她身上有泥土和花草的沾染,却掩盖不住她国色天香之姿。
“才人,陛下似乎很喜欢才人您呢,对您处处关照,还特意通融,让您去太医院取药。”翠苑欣喜地道。
苏晚秋却不这么认为,“这未必是好事,帝王心难测度,我今日擅闯御花园,编的理由勉勉强强,压根不能细究,然陛下也未能察觉出我有失德的不妥之处,所见亦不假。”
自始至终,苏晚秋也从不信穆祯会对后宫女子付出太多真情,他可是天子,不需要那么多的真情实感。
穆祯无时无刻不在衡量测度,她也不会是例外的那个,让她去太医院取药,也不过是探她的虚实。
苏晚秋心明如镜,“明儿个我便去太医院取药,陛下肯定会过问此事。”
翠苑似懂非懂,而苏晚秋确实也在圣驾面前撒谎了,一个受宠的后宫女子半夜跑御花园寻药,是有些古怪。
“才人,我们还要接着找那株草吗?”翠苑担心苏晚秋如果再去御花园找凤竹草,只怕会启人疑窦。
那是皇帝啊,骗得过一次,能有把握骗得过第二次三次四次吗?
可苏晚秋说过,务必要找到凤竹草,这可是搬倒苏清瑶和顾国公的重要罪证。
翠苑在苏晚秋身边时日也不短,顾国公的所做所为她看在眼里,而苏清瑶处处跟苏晚秋攀比,她心里有一杆秤。
“暂时不找了,我已惊动陛下,他最近只怕会时常刻意去御花园走动,苏清瑶和顾国公就不敢在此时再暗通款曲了。”苏晚秋摆手,把她的推测道出。
翠苑点点头,终于不用找那难寻的凤竹草了,白天去御花园更好找,晚上黑灯瞎火的,这种稀有的草混在夜色覆盖的草堆里,哪里容易找到。
主仆二人回昭阳宫不久,苏晚秋才清洗完毕,王福海就来了。
王福海手持拂尘,前来传达穆祯的旨意,“苏才人,陛下今夜将来你宫里侍寝,还请苏才人做好准备。”
苏晚秋颇感遗憾地推拒,“王公公,劳烦你去转告陛下一声,我今夜擅闯御花园,要闭门思过罚抄经文自省,不能侍奉在陛下了。”
“奴才立马去回话,苏才人请稍等。”王福海老老实实折回。
穆祯听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陛下,苏才人胆敢拒了您的恩宠,您都不生气吗?”王福海不明所以,穆祯和苏晚秋今晚都令他感到奇怪。
要知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不是谁也能得到圣宠的,偏这个苏才人还敢拒陛下于千里之外。
“朕犯不着为一名小女子置气,她有自省规避锋芒的觉悟,朕便成全她。”穆祯很满意苏晚秋的做法,今夜的侍寝又落到施怀夕处,“王福海,朕今晚不翻苏才人的牌子,还是到施宝林那儿,你提前去知会一声。”
王福海只得恭声道:“奴才遵旨。”
当夜,苏晚秋在昭阳宫挥毫写字,一晚上整整写了大卷的经书。
直到天亮时分,苏晚秋打了个哈欠,方才钻入被窝之中睡觉,她困得眼皮子也睁不开。
为表反省的诚意,她硬是生生熬了一宿未眠。
天亮没多久,穆祯就穿好龙袍,整理好仪容,自施怀夕的宫殿踏出,直接去了朝堂之上。
苏晚秋睡了一上午,迷迷糊糊喊翠苑去向皇后告假,就说她生病了,反正她也去太医院取药,不由得皇后不信。
睡得太沉错过午膳时间,昭阳宫里常伺候她的几个宫女没舍得叫醒她。
御花园一事就此告一段落,穆祯不做追究,除了穆祯和王福海,以及昭阳宫苏晚秋的心腹宫女,没人知道苏晚秋能够自由出入太医院取药的真正原因。
只是生病得了皇帝恩准拿药而已,无人将此放在心上,且吃药本也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不曾放过这颗棋子有任何风吹草动,“可都打听清楚了,苏才人得的是什么病?不会是真怀孕了吧?”
说到怀孕两字,皇后的心情复杂,她既希望苏晚秋能生出龙嗣,又不希望是由苏晚秋所出。
倘若将来她无所出,就只能夺走苏晚秋的孩子,而苏晚秋会理所当然地死于宫斗之中。
“回皇后娘娘的话,苏才人不是怀孕了,她只是感染了风寒,恰巧在宫中遇到陛下,陛下见她病殃殃的可怜,就命太医院的院正为她敞开大门,要什么药就给她便是。”
皇后纳闷,这事还是有疑点,“她也是真是的,怎么不让太医瞧瞧?”
“苏才人说她会点医术,医点小病不成问题,不用劳烦太医。”佩儿把苏晚秋的话原搬。
“她要的是什么药?”皇后追根究底。
佩儿跟在皇后身边几年了,也养成了心细如发的习惯,她仔细求症过,“的确是风寒之症必用药物,叫云苏梗。”
云苏梗是众所周知的感染风寒病的常需药物,但凡染过风寒的人,大多听闻过这味药,小到普通百姓,大到当今天子。
此药不是贵重药物,却是所有治风寒症的药当中疗效最可观的,太医院也常备。
皇后总觉事有蹊跷,不弄清楚她心里不安,“你可有去她宫里探清楚煎的其余药都有些什么?”
“奴婢问过苏才人了,也去太医院把药方说给了陆太医听,他说这种配伍确是治疗风寒的药,是对了症的,只不过是民间的方子,不是太医院的方子,民间百姓穷苦,便使些便宜药材医治。”
佩儿的话彻底治好了皇后的疑心病,既然所说所做都能对得上,那苏晚秋感染风寒的病便不是假的了。
她明日就要随御驾出宫去礼佛了,好在此事疑点皆消,她大可以放心前去,不必再为此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