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最近眼皮一直跳, 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不管好的坏的,但肯定跟她相关。

她这直觉准着呢, 从小班上的人就喊她夏半仙儿。

在老家没什么事, 毛姐难得清闲天天跟人凑着打麻将,而她自己天天穿着睡衣睡到自然醒,然后刷刷微博一天就过去了。

三十过年,这天她们这的习俗要早起准备年夜饭,虽然是叫做夜, 但是确实最早起来准备的。

她爸做了一大桌子菜, 家门紧闭着要迎新年,等祭了先祖, 一堆人才坐上桌。

小夏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想拍个照先, 就看到消息栏推送了新的热搜。

“#温淑周文律 江市#惊, 有知情人回老家,意外看到周导的车,据路透, 温淑好像也是前几天回了江市?这两人居然还是同乡啊!”

小夏眼皮又一跳。

演员身份资料其实都不是秘密,各个网站百科都有, 导演资料也是公开的, 只是观众嘛, 很少会去注意到导演的这些东西。

这个热搜来得莫名其妙, 同乡又怎么了......华国人这么多, 这么大块地, 同个乡还不正常吗, 这都能热搜, 那从江市出去的艺人岂不是都能和周导扯扯关系?

小夏拿胳膊撞了下毛姐,小声道:“姑姑,小温姐和周导上热搜了。”

毛姐不动声色,瞄了眼小夏递过来的手机,一目十行简单了解了一下,稳声回她:“没事,这事我知道,昨晚就有人和我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发,没事的。”

小夏哦了声,便没管了。

毛姐看着自家侄女没心没肺的模样,倒是笑了下。

这事昨天就有新媒体那边的朋友来打招呼了,说是有人想卖消息,关于温淑的,问她要不要买下来,她看了眼只是一些小事便没管,没想到这也能上热搜。

不过反正以后也要公开的,先随他们去吧,一步步来,反正有不好的评论会有人比她更急,怕什么。

毛姐想,难得放一回假,还不能让她轻松点?

再说了,想也不用想,这些消息估摸着也是有鱼干的,除了他们,谁干得出这缺德事,艺人刚解约没多久就开始搞这些有的没的了。

看来,自己手上那些料也是时候找个机会发出去了,本还想忍一阵子,是她脾气太好了?给了他们一种随意欺负的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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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温淑自然也看到了消息。

但这已经是小夏发完截图来的后面好几个小时了。

江市没什么过年的习俗,她爸妈晚些时候带她去外婆家吃个饭就算了事,故而起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温淑打开微博看到词条的时候热搜已经降了下来,排在一长串新年祝福的下面,点开词条一看,评论倒也还好,大部分磕cp的磕得欢乐,也有感官不好的路人或者黑粉感评论这也能扯关系碰瓷的,但整体没出什么事,毛姐电话都没一个来,估摸着没什么事。

一番洗漱后,温淑下楼的时候她爸妈已经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爸爸,老妈。”

温淑打了声招呼,顺手给自己倒了杯热牛奶,眼神瞄到她爸正拿着手机在点点点些什么。

页面有些熟悉,温淑走进了两步,温父急急忙忙息屏。

一闪前,已经够温淑看清,正是自己微博的超话,右上角的签到等级还挺高。

她笑出声,俏皮问:“哟,咱爸还学会了这个?”

温父轻哼一句,没做声。

温母缓缓开口:“绒绒都看到了,还装什么。”

“他啊,这几年这家没事,就自己上网学了这个,说是给你打打气。”温母柔柔笑道,“连我的手机都让他每天拿了去摆弄,这会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谈话间氛围轻和,仿佛过往的隔阂从未产生。

温淑在母亲话落音的瞬间眼睛一红,眼泪差点就这样掉下来。

还好她站在后面,母亲看着父亲,注意不到她。

赶紧擦了下眼尾,温淑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笑着回:“咱爸可是一向不喜欢上网的,拿着张报纸能坐一天,改性子啦?”

像是掩饰,温淑语调有些快,一连串说着:“要我说啊,现在互联网多方便,老妈你也上网看看,新闻什么都有,你俩又不爱打牌,现在退休了,在家没什么事就多上网看看,什么都有,不懂就给我打电话问。”

“行了行了。”温父摆了摆手,打断温淑的话,“去你外婆家吃饭了。”

温父的腿有些老寒腿,这会却比谁都走得飞快,温淑落后许多,挽着温母走在后面,看着父亲的背影,竟看出几分落荒而逃来。

“你爸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温母叹气,“你刚出去那年,他回来还跟我发脾气,说你去就去嘛,怪我没给你好脸色。”

温淑笑笑,没接话。

“后来还自个学会上网了,嚯,可把他能耐的。”温母想起那画面,笑出声,“你大学跳的那个舞,他来来回回播好多遍哩。”

温淑咬了咬嘴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笑:“我爸还是厉害的。”

“那可不,你演电视剧那会,他每天拉着我看,还给学生们说,那会可没见他不好意思。”温母拍了拍她的手,似怀念似感叹,“网上怎么说来着,女儿奴,是这个不,他就是。”

“你小时候,他换尿布比我还勤快。”温母补充,“你现在也不小了,自己做事有主意,我当初也没想拦你,都这么大了,人一辈子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妈妈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以前说话激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既然决定了是这个人不可,找个机会就把那孩子带回来看看吧,让你爸过过关,不然他心里不踏实。”

温淑低下头,踩着小区的石子,缓缓地陪着母亲往前走。

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妈妈啊,就希望咱们绒绒,永远开开心心的,以后身边也有个对你好一辈子的人,这就是妈妈最大的心愿啦。”

该是冬风太冷,该是风声过于喧噪。

豆大的泪珠一点点从温淑眼里滚落,“啪嗒”一粒粒砸开在脚下的鹅卵石上。

“知道了,妈妈。”

温淑咬了下舌尖,故作轻松地缓缓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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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律家里就他和父亲,年夜饭不需要那么隆重,周文律赶早起来做了一顿饭,然后去小祠堂给母亲上了柱香,这年便算过了一半了。

等吃了饭方可开门,开了“门”以后便要讲家里打扫的灰尘泼出去,寓意一年的晦气都已经扫尽,开“门”迎接新的一年。

这个时候邻里之间的小孩互相串门,拿个塑料袋里装点米,装点花生糖果再放个二十来块钱的红包,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家中,这个习俗历来已久,没几个钱,讨个喜气才是最主要的。

周文律家里没小孩,倒是不少小孩来讨了些红包和糖果回去。

周父喜欢小孩,亲自搬了个板凳坐在门口,就等街坊邻居的小孩来串门。

除夕这天老天赏脸,江川的天气放了晴,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日光实实在在透过云层洒了下来。

周文律没什么事,也搬了个板凳随着父亲坐在门口磕家常。

“你初三要到人姑娘家里拜年吗?”周父边嗑瓜子边问。

“初一不出门,初二拜家门,初三初四往前行。”

他们这习俗如此,周文律就是想过年早些去找温淑,对方家里估计也不让。

他家亲戚不多,远房估计也就几个表亲,隔三代便没什么交情,周文律估计是不用打什么交道了。

要想再见温淑,估计只能初三约上一小会。

只是可惜了,初三嘉年华的商场估计都未开门,温淑最喜欢那的奶茶,应该是喝不到了。

周文律慢条斯理剥着橘子,一边应他爸的话:“再说吧。”

“你要带些礼物去啊,别空空的就登门。”周父又准备念叨。

周文律将橘子放进嘴里,也不知道父亲怎么买的,这橘子一股酸味,周文律皱着眉赶紧打断他爸的话:“我知道了。”

正说着话,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周哥,鱼儿上钩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上次向周文律买消息的人。

那男声此次格外兴奋,乐不可支地炫耀:“有鱼还以为自己做得多好,在我这查一下ip就知道的事,他们估计想不到吧,在我这买消息,找的人又是我的人,最后又从我这卖消息,笑死了,让我过年发两笔大财。”

周文律笑了声:“评论风向呢?”

“你放心,周哥,我陈二办事,包售后。”陈二拍了拍胸脯,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但还是承诺道,“还有个消息要跟你说,就温淑那经纪人,也找了我的人,说是想出点消息,关于有鱼的,你觉得咱们接不接?”

电话那头没出声,陈二压了呼吸,也没说话,静静等待着回答。

“是童影后那个事吧。”

对方淡淡的声音传来,陈二心跳停了一拍,看着毛姐发过来的消息,真真实实惊了一下。

嚯,还挺“料事如神”。

早在一个月之前,这位周导就透了消息来说过阵子会有人跟他爆料,大概是那位抑郁自杀的童影后的。

你看,说什么,这不就来了?

“先压几天,找个机会把有鱼买热搜这个事先发出去,然后再发童影后的事。”周文律将剩下的橘子忍着酸塞进口里,又补充一句,“辛苦了,回头给你包个大的过年。”

陈二愣了下,瞬间反应过来,“嗳”了声:“那我先谢谢周哥了,祝周哥新片大卖。”

做他们这行的,其实并不讨圈里人喜欢,多数时候都是纯洁的金钱关系,来往间也没什么真心。

对方这一句“辛苦了”倒真有点叫他不好意思。

周文律不知道陈二心里这么多百转千回,他照例给以前的老师一一发去祝福,最后切回置顶的那个聊天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走亲戚没空看手机,聊天界面上的消息还停留在他发出去的那条——

“初三要出来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