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骤然寂静,被这么一提醒,老夫人也想起来永昌侯府在自己手上的时候的惨况,顿时讪讪的收回手。

“拿你的嫁妆贴补?这是真的?”

沈时宴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夫人,他从未沾过金银,不曾知晓里面的门道,更不清楚谢清书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侯府!

温芷兰更是僵住,眼睛瞪的老大,呼吸急促,抢走沈时宴手里的账簿仔细翻了翻,后背沁出冷汗。

“怎么会.....这可是侯府!怎么可能没银子!”

温芷兰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委屈又觉得恐慌,最后又变成得意。

不管怎么说,管家权总归是到她手里来了!

这么大的侯府,几千两银子的进账,不比之前自己一穷二白好多了吗!

何况这些下人的油水厚的让她眼馋,现在人员调动都在自己手里,不管谢清书要没要那些银子,自己可以从中抽一些好处!

怎么想未来都一片光明!

账簿被合上,温芷兰唇角扬起笑,很快又压了下去。

视线落在老夫人和沈时宴的脸上,温芷兰察觉到他们神情有异样,心里暗道不好,柔声道:“此事是姐姐受委屈了,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前头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姐姐嫁妆本该日后给世子和二小姐,日后妹妹掌管侯府,必定不会再让姐姐受委屈。”

温芷兰说的温柔大意,实际上却口口声声强调管家之权已经归她,谢清书轻轻笑了一声,自然应了下来。

“如此,便好。”

这是第一次,谢清书给了温芷兰真心实意的笑。

这笑,百花齐放宛若春风,落在温芷兰眼里却阴森可怖,令人恐惧。

“清书,我今日也是被那些下人气狠了,并非故意.....”

老夫人已经惊醒,方才拔谢清书的簪子有多解气,现在就有多后悔。

这根簪子就像烫手山芋在她手心里,实打实的证明她这个侯府老夫人不问是非黑白,欺辱儿媳,毫无礼法!

便是再跋扈的人,也做不出拔人簪子这样的事来!

传出去,她这个老夫人哪还有名声!

“清书啊!”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喊谢清书,声音尾调都在发抖。

谢清书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并未答应,抬起头看向温芷兰,勾唇道:“这些人拿的都是我的银子,妹妹不会还觉得他们贪了钱财,摆在我的面前吧。”

谢清书这句话便是直白的嘲讽!

谁家好人让别人贪自己的钱给自己?

温芷兰的脸色顿时变成猪肝色,青紫交加格外好看。

良久,不甘道:“当然不是,贪污之事,和姐姐无关。”

“妹妹肯还我清白就好,我管家多年,脾性暴躁,可不愿听到任何污名。”

谢清书神态凉薄,抬手扶了扶发髻,撇了一眼老夫人手里拿着簪子急的团团转的模样,轻笑,“那簪子既然母亲喜欢,儿媳自当孝敬母亲,母亲留用吧。”

“多谢侯爷相助,不过,有些事并非含糊就可证明清白。”

谢清书望着他下意识护在自己身侧的手,自嘲的扯了扯唇,“你从未信过我。”

沈时宴护着她,或许是为着多年的情谊,或许是凭着她多年的端庄下意识认为她不会做那些肮脏事,又或许是为了侯府的名声不希望她这个主母陷入贪污里,又或许......总之他护着自己的理由很多,但都掩盖不了他急切想要惩罚下人,祸水东引,将她头上的脏水糊弄过去的事实!

“我的身上,从来干干净净,容不得任何人污蔑!”

谢清书凉凉的看着他,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沈时宴那瞬间升起恍惚,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不再躲在他身后缠着他的女人,心脏骤然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撕裂,难以释怀。

他好像,真的不了解她!

不了解她的自信,她的清高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表哥......”

温芷兰柔柔的唤他,手指怯怯的拉着他的掌心。

沈时宴一惊,下意识想要躲开,对上温芷兰受伤的眼眸,又狠不下心。

“王二婶等人既然贪的是我的银子,是否可以交给我处置?”

谢清书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一对狗男女在自己眼前上演恩爱绵绵,让人作呕!

温芷兰权势到手,自然点头,“那是自然,姐姐还是当家主母,我还要跟姐姐好好学学。”

谢清书满面春风的走出去,扶起来地上的几个人。

“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只是拿了一些食材,再不敢了!”

王二婶脸色发苦,跪在地上鼻涕眼泪一把流。

唐管家一头的白发,低着头歉疚的看着地面,“老奴不敢替自己求情,请夫人责罚!”

地上跪着的还有一些小厮小丫鬟,他们或多或少都拿了一些银子。

谢清书瞧着他们,脸上神情淡淡,“如今府中管家的不再是我,我无权责罚你们!”

“去找钱管家,算出自己这些年贪了多少钱,拿出来还给侯府,府中也容不下你们,我会让钱管家将你们的身契还给你们,投奔谁是你们的自由。”

谢清书走到王二婶和唐管家面前,声音很轻,“你们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跟了我多年,继续留在这只怕日子也不好过,还清债务,莫要在这里吃苦了,别蹉跎了日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谢清书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王二婶等人都是人精,自然听的出来。

“夫人,你不怪我们....”

唐管家红着眼看向她,满脸愧疚。

谢清书弯了弯唇,轻声道:“自然是怪的,你们做错了事,我身为主子也该担责,你们有你们的苦处,总归我还要多谢你们多年和我的配合,考虑你们不曾对侯府做过坏事,从前之事便算了,以后莫要再犯糊涂。”

采薇从后面走过来,拿出每个人的身契递了出去。

一群人顿时跪在地上,重重的给谢清书磕了一个头。

“多谢夫人!夫人珍重!”

他们从未想过谢清书竟然会还了他们自由身!

对比温芷兰的咄咄逼人,谢清书恩威并施,足以让他们献出真心!

“奴婢要去庄子陪丈夫和儿子儿媳,夫人在府中若是想吃奴婢的菜,尽管说给奴婢听,奴婢快马加鞭一炷香就能送来。”

王二婶真心实意的朝谢清书开口,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再看着屋里矫揉做作的温芷兰,心头一口恶气闷着,越发心疼谢清书。

庄子离京城不远,王二婶这些人在侯府呆了多年,又是家生子,盘根错节,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发!

唐管家在侯府边上买了院子,他的儿子在侯府的当铺做事,早就成了掌柜,今日离开侯府,明日依旧会出现在侯府的产业里。

剩下的丫鬟小厮就算离开侯府,他们的爹娘大多还在府里做事,谢清书的这份恩,便转移到了他们的爹娘那!

她没有管家权,却收了实实在在的一批忠臣,这还要多谢温芷兰!

谢清书含着笑目送他们离开,踏出了老夫人的院门,整个人如释重负,和采薇笑作一团。

“终于摆脱了永昌侯府的大窟窿,夫人离开侯府的第一步,正式完成了!”

采薇长长的舒口气,她早就看不惯夫人填补侯府这个无底洞,为侯府殚精竭虑最后养了一窝白眼狼!

“适度放权,控制他们的贪墨,只要一切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有利可图才能让他们勤恳做事,温芷兰不明白这一点,让她管家,侯府.....”

谢清书扯唇,“水至清则无鱼,侯府也算废了!”

沈时宴留在老夫人处用午膳,牛婆子熬的粥重盐重油,只吃了一口沈时宴便放下了筷子。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外面,脑子里回想起谢清书交出管家权的模样,只觉得她似乎并不是难过而是欣喜!

“芷兰,管家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要求请教清书,实在把握不住,便将钥匙和账簿给她。”

沈时宴是真心替温芷兰考虑,温芷兰脸色微变,敷衍的应了一声。

时间转瞬即逝,一个月过去,府中已经是温芷兰的天下。

同时,也闹的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