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僵持不下,林烬舟网购的菜刀包裹忽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李家兄弟吓了一跳,顾淮川心道完蛋,这下瞒不住姐姐的神通了。

他硬着头皮上去将包裹拉到一边,假装李家兄弟没看见。

李寂冬眼睛一亮,之前他还怕林烬舟拿钱跑路呢,看来是自己小心眼了,林姑娘果然守信!

“起开,这是老子出钱买的!”

李寂冬上去一屁股把人挤开,抽出别在腰间的刀划开包裹,总共一百把亮闪闪的菜刀出现在三人面前。

李寻春抽出一把刀,用手弹了弹刀背,语气满是抑制不住的惊喜。

“大哥!这刀比官府的还硬!”

兄弟俩高兴得像个小孩,一人手持一把刀就在正厅比画起来。

“李大哥、李二哥,有我姐姐在,我们要什么没有。

但是被抓去修大坝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被抓走,一家老小也尽数死在洪水中。

我们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

顾淮川讲话声音大,感情丰沛听着就慷慨激昂,正厅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老友妇孺,全是在他们在洪水里抢救回来的人。

“大当家的,求您救命!”

为首的老太太抱着干瘦的孙女跪下磕头。

“大当家的,我家老头子和儿子都被那些当兵的抓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这个没妈的姑娘,求您救命,老婆子愿世世代代当牛做马报答您!”

几十个老幼妇孺齐齐磕头,弄得李家兄弟很是下不来台,李寻春站在门口稳定大家的情绪,李寂冬扣着顾淮川的肩膀把人拉进来。

“你叫来的?顾淮川,你长本事了?老子是不是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老子是干什么起家的了?”

李寂冬眼神阴冷,语气中满是被压抑的怒火,可这些并没有让顾淮川退缩,他眼神坚定道:

“李大哥,我听兄弟们说过,你和李二哥落草为寇是因为九年前的蝗灾,最开始跟着您的弟兄也是难民,诸位兄弟在山上从没害过穷人,反而劫富济贫。

可是大当家的,这世道要乱了您知道吗!

在鸣鸾山脉中龟缩一辈子,你能甘心吗?即使甘心,您也想让子孙后代继续给蛮族鞑子们当狗吗!”

李寂冬沉默,他不敢看顾淮川明亮如火的眼睛。

自己和弟弟落草为寇的确是因为蝗灾,更是因为官府贪污京城来的救济,导致一家人惨死在施粥棚,他们兄弟俩想起义和官府拼个你死我活。

这九年的时间,他见识过太多这个朝廷的黑暗,平民之于贵族更像是一只会说话的牲畜。

可他手里只有一百多人,拿什么和官府拼杀?这可是他积攒了九年的家业,作为领头羊,他不是顾淮川那样的光杆司令,他要对手下的兄弟负责!

李寂冬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自己怕了,是这大历王朝气数未尽,此时起义不过以卵击石。

“顾淮川,你过往对我不敬我不计较,这次你想救人就去吧,我不会下令。

能带去多少人算你的本事,出事了也别往这跑,明白吗?”

顾淮川眉头微蹙,怔怔地看向李寂冬,喉头上下滚动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讲,但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声苦笑。

顾淮川对着李寂冬抱拳鞠躬,哽咽道:

“多谢大当家的!淮川将永远铭记救命之恩。”

李家兄弟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顾淮川理解李寂冬的顾虑,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掀桌子的勇气。

他大跨步地走出门,抬首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心中暗暗发誓:

大历王朝一日不倒,顾淮川一日不休。

不止是为了家仇,更是为了千千万万个被奴役的中原百姓!

李寻春站在门口看着顾淮川越走越远,他走到李寂冬身后,轻声问:

“大哥,顾淮川走了。这小子人其实挺好的......”

一阵良久的沉默,李寂冬走到正厅,看到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菜刀,终是没忍心。

“罢了,你去给他送十把刀过去,这小子是条汉子,不能轻易折在鞑子军手里。”

李寻春得了大哥的允许,高高兴兴地捧着十把刀去追顾淮川。

顾淮川这边走到营房时,原本待他亲热的众人似乎是得了消息似的,一个个对他避如蛇蝎,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人愿意跟他走。

在凤凰寨落草为寇的人多是周边村子的青壮,大家上有老下有小,跟着李大当家的劫富济贫,小日子过得还算和美,谁也不愿意搭理顾淮川。

顾淮川的雄心壮志在他们眼里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李寻春抱着刀在远处看着,几次想上前去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顾淮川垂着头坐在凤凰寨入口,远处太阳西沉,映红天边晚霞,顾淮川看了看自己居住了一年多的山寨,带着李寻春给的十把刀离开。

“哥哥!”

一个脏兮兮的男孩迈着小短腿朝他跑来,他牵着顾淮川的手,眼神中满是期待。

“哥哥,你是不是去救爹和爷爷的?”

顾淮川向后看去,是他从洪水中救下的人,老老少少有二十多人。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她们看向顾淮川的眼神有不安、有心疼、有期盼,但无一例外,大家都没有一丝胆怯。

“小顾,寨子里的兵不和你走,我们和你去。”

“别看我们都是些妇人家,但家里的农活我们没少干,有的是力气!”

“是啊,即便不成,跟家里人死在一起也比被大水冲走了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她们完全可以留在凤凰山寨安稳度日,可为了父亲、丈夫、儿子,毅然决然跟着自己走上这条凶多吉少的路。

顾淮川慢慢湿了眼眶,天要黑了,他身后跟着一群妇孺,要快些赶路。

“三儿!你等等我!”

林烬舟推开笨重的寨门,身上背着一个比她还高的大包,手里拿着一个能发出亮光的东西,踉踉跄跄地朝顾淮川跑过去。

刚刚林烬舟带着一堆棉衣被褥和粮食出现在凤凰寨时,顾淮川已经走了一会了。

得知事情原委后,她不顾李寂冬的挽留,背着包一路跑着赶到顾淮川身边。

“三儿,还好……还好我没有把东西全给他们,我跑那么辛苦,收那姓李的代购费也正常。”

林烬舟累的大口喘气,弯腰呈90度双手拉住顾淮川的袖子,顾淮川顺手接过她背着的大包。

“姐姐,这个包好沉,你怎么背过来的?”

这重量他都觉得沉,看着姐姐瘦弱的身子,顾淮川心头涌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林烬舟拍了拍这个一米多高的包,一脸神秘道:

“嘘,包里有我带来的秘密武器。”

夜渐渐深沉,林烬舟掏出几个迷你手电筒递给身后的追随者们,泥泞的山路被光照亮,夜晚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