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迪的事并不是个案,最近一个月以来,巴黎多次发生恶性事件,遇害者几乎全部都是曾经的反兰斗士。

整个十一月份,在国会中提议要终止法国和兰芳盟友关系的国会议员韦恩·高尔德在议会大厦门口出了车祸,当着数十位国会议员的面,韦恩·高尔德横死当场。紧接着是荷兰银行财团的高管西蒙·塔特尔,他在家里洗澡的时候煤气中毒,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再接下来是英国驻法大使馆的商务参赞安格斯·奥巴代亚,严格说来奥巴代亚并不是死亡而是失踪,他在乘坐游艇出海游玩的时候不慎落入地中海,然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人曾经把这些恶性事件和兰芳联系在一起,但那个异想天开的家伙第二天就在家中上吊“自杀”。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说三道四。

其实这些事真的不是秦致远指使人做得,如果真是兰芳国家安全局主导了这些事,法国内务部不会反应如此平静,动手的另有其人。

那个人是老雷诺。

要说兰芳和法国终止盟友关系,受损失最大的其实是老雷诺。目前的这个局面下,法国虽然没有了来自兰芳的支持,但因为有美国人接替,虽然力度不如以前兰芳的大,但法国人还可以接受。兰芳也没有什么损失,甚至因为抛弃了那些在法国的不良投资,兰芳能把订单和机会转移回兰芳本土,这对兰芳而言是好事。

但对于老雷诺,目前的局面就不是那么美妙。

老雷诺已经从一位实业家华丽蜕变成资源大亨,从今年初到十月底,通过老雷诺的公司向法国本土输入的工业原料价值数十亿法郎,这些公司有一大部分是注册在兰芳,对于法国而言实际上是进口。

之前法国和兰芳保持盟友关系时,老雷诺的公司可以享受“国民”待遇,或者是“超国民待遇”,法国政府对来自兰芳公司的货物征收的税赋很低,这让老雷诺无往不利,可以用较低的价格尽可能抢占法国市场。

法国终止和兰芳的“盟友关系”后,如果按照今年的出口规模计算,老雷诺的公司每年要多缴纳超过三亿法郎的税赋,这让老雷诺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类似老雷诺这样的大亨,在巴黎,老雷诺甚至拥有比现任总统米勒兰还要强大的能量,当老雷诺生气的时候,那些国会议员们真的是噤若寒蝉。

秦致远做事毕竟还是要有点底线的,国与国之间的事,如果太过火的话就会演变成战争,所以哪怕秦致远知道法国国会有一帮人对待兰芳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秦致远也不会做的太过分。老雷诺不一样,老雷诺是商人,商人经济利益受损的时候,只会本能的去寻找原因然后解决问题,指望商人有多么顾全大局是不可能的,而老雷诺这样的大亨一旦发怒,怒火可以烧干塞纳河。

对于国会议员们来说,米勒兰的威胁只限于在台上,一旦米勒兰下台,米勒兰和其他普通法国人一样,最多不过是头上会有一顶“前总统”的光环;而老雷诺不一样,老雷诺的能量来自于他自己的资本,而老雷诺的钱是他自己的,这不存在什么时效性,除非是老雷诺的资本帝国被摧毁,老雷诺才会丧失威胁性。

但问题是,现在雷诺集团,已经和兰芳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老雷诺本人又和秦致远有着良好的私交,想要对付雷诺集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雷诺集团这样的资本势力具有多大的能量从目前的马达加斯加可见一斑。

马达加斯加的“暴行”被媒体引爆之后,皮埃尔身为马达加斯加总督饱受诟病,但其实真正实施暴行的是雷诺铝土公司等等这些有着强硬后台的资本势力,和舆论焦点集中在皮埃尔身上不同,这些实际上的凶手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些媒体在报道马达加斯加的“暴行”时,会刻意忽略这些真正的凶手。

所以说媒体的公正?

见鬼去吧!

十一月底,载有法国政府派往科西嘉地区税务官的飞机在雷霆市机场降落的时候发生意外,运输机发生侧翻然后爆炸,机上二十一人全部死亡。

这马上就成为本年度内最严重的“意外”事件,法国国会马上召开会议,讨论如何应对这件事。但在国会议事大厅,看着空无一人的科西嘉议员席位,议长卡梅伦·卡彭特顿时出离的愤怒。

“这帮该死的,他们这是想要分裂法兰西,我们必须要派出军队,用坚决姿态镇压科西嘉的不臣之心,让他们明白触怒法兰西的后果——”总统府内,卡梅伦·卡彭特的咆哮声响彻总统办公室。

来自科西嘉的议员在国会中并没有多少人,仅仅只有十五席,占据国会百分之三的席位,其实开会时的时候缺少百分之三的成员并不影响议事进程,国会想要通过什么议题同样能达到绝对多数,但关键是这种态度,这种集体缺席所表达的含义,实在是令卡梅伦·卡彭特不寒而栗。

作为议长,卡梅伦·卡彭特的权力全部来自国会,如果国会如此不被人重视,那卡梅伦·卡彭特这个议长也就可有可无。

“出兵?似乎没那个必要,外籍军团的总部就在科西嘉岛,科西嘉还是法兰西的领土,如果只是因为议员缺席会议,这并不能成为出兵的理由。”米勒兰还算有理智。

法国国会总席位有五六百个,每次开会的时候只要人数达到三分之二就可以,议员们也不是一开会就必须要到场,如果有其他事,请个假什么的也是可以的,宪法赋予了国会议员们这个权利,所以这不能成为出兵的理由。

米勒兰也不想用激烈态度处理这件事,相比几个月前和秦致远会面时意气风发的米勒兰,现在的米勒兰身材虽然还是有点胖,但头发明显是有点凌乱,胡子也没有精心打理乱蓬蓬的不成体统,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眼角甚至还有眼屎,端着咖啡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做出终止和兰芳盟友关系决定的米勒兰,想必也是相当的煎熬,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外籍军团?你还提外籍军团!那到底是兰芳的外籍军团,还是法兰西的外籍军团?巴斯蒂安就差没有在兰芳领一份薪水了,现在外籍军团还会听从法国政府的命令吗?”卡梅伦·卡彭特有点口不择言,咆哮声越来越大,丝毫没有注意到米勒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一脸铁青正在办公室门口的巴斯蒂安。

巴斯蒂安卸任法属印度支那总督之后,进入陆军部担任副部长,同时兼任法国外籍军团司令一职。陆军部之所以会有这个任命,考虑到的是巴斯蒂安和外籍军团从世界大战中延续至今的良好关系,但没想到此时却成了卡梅伦·卡彭特发怒的注脚。

“你个狗崽子,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想要跟老子决斗吗?”巴斯蒂安没等卡梅伦·卡彭特说完,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在脱手套。

脱手套,这个动作一般来讲是决斗的先兆,如果巴斯蒂安把手套砸在卡梅伦·卡彭特脸上,那就代表着巴斯蒂安和卡梅伦·卡彭特不死不休。

国会议长其实算是法国的国家领导人,但在巴斯蒂安这个军人眼中,国会议长显然没多大威慑力,世界大战还没过去不久,军人还是很有社会地位的,想想黑格能在世界大战中骂劳合·乔治是“狗娘养的”,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卡梅伦·卡彭特在巴斯蒂安口中就变成了“狗崽子”。

面对暴怒的棕熊一样的巴斯蒂安,卡梅伦·卡彭特虽然脸色铁青,但并没有回骂过去。

还是米勒兰及时制止,这才化解了卡梅伦·卡彭特可能面临的危机:“先生们,冷静点,这里是总统府,不是下班了去喝一杯的小酒馆,如果你们想要决斗,那很好,我可以为你们担任见证人,但现在,请你们冷静!”

米勒兰确实是生气,手中的咖啡杯被重重砸在面前的办公桌上,钢制的杯子砸在坚实的柚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响彻办公室,咖啡四溅,有几滴甚至溅到米勒兰的脸上。

面对总统,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巴斯蒂安压制住想要把手中的手套砸出去的冲动,卡梅伦·卡彭特也不再大放厥词。

“看看你们都成了什么?一位是国会议长,一位是陆军部副部长,难道你们要在总统府里上演全武行吗?难道你们要法兰西成为国际上的大笑柄吗?和兰芳终止盟友关系并不是世界末日,法兰西还是那个坚强的法兰西,依然会坚定地走下去,我们要坚信这一点。”米勒兰铿锵激昂,也是在歇斯底里的边缘。

没错,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都是因为和兰芳终止盟友关系,米勒兰很清楚,当初在作出那个决定时,米勒兰已经预见到将会遇到的困难。

当然了,米勒兰没有预见到的是,困难会如此之大。